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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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

    “我需要秘密返回汶鼎,你盡快安排。”陸霜年道。

    中年男人點點頭,“沒問題,我們有一輛車每月往返汶鼎和夏澤,有邊境通行證。沒人會查。”

    陸霜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什麽時候可以出發?”

    “明天一早。”老板看了陸霜年一眼,問道:“你需要在我這裏休息一下麽。很安全。”

    陸霜年用手扶著桌子站起來,“不用了。”她拿過自己靠桌子立著的傘,“明天早上我會直接過來。把車子準備好就可以。其他的你不需要擔心。”

    “明白。”

    女人衝老板笑笑:“告辭。”

    汶鼎。

    “娘,您就別勸我了,我已經決定了。”陸昔華很堅定,這是在她臉上少有出現的神情。

    陸柔眼圈已經紅了,她看著陸昔華已經整理好的幾樣行李,低聲道:“阿年在夏澤也不知過得如何,你現在去了,不是將她往火坑裏推麽?”

    陸昔華有些不滿,“娘,我是那人的親生女兒,又有什麽道理不與自己的父親相認呢?您瞞了我這麽久,還叫阿年頂替了我,難道我便不委屈了麽?”

    “可是……”陸柔猶豫道:“夏澤那地方極為危險,娘知道阿年有本事,想必應付得來,可你這孩子從小沒受過什麽苦,到了那邊人生地不熟,楚瑞家中又有個妒婦,娘隻怕你受了欺負啊。”

    陸昔華微笑著安撫她:“您不必擔心,到了夏澤我便去找爹,他當初能帶阿年回去,心裏一定也是念及我們母女的。”

    陸柔的眼淚終於淌了下來。她到底也是不甘心的。然而事到如今,她與楚瑞之間的感情再無轉機,可昔華是他們兩人情到濃時的結晶,是一個見證。她不能絕了自己女兒獲得幸福的路。

    陸柔看著陸昔華,仿佛在她眉目間隱約看見了當年楚瑞的影子。一時間滿心的柔情愛意湧了上來,陸昔華認父後陸霜年作為“贗品”的處境,便被拋在腦後了。

    陸柔哪裏知道,陸昔華的心思,可絕不僅僅是與父親相認這麽簡單。

    報紙上說,汶鼎和夏澤的和談進程順利,顧宸北一行人馬上就要簽訂協議,日後汶鼎和夏澤息戰,夏澤就不再是汶鼎的敵人了。

    而陸昔華恰巧需要一個足夠“高貴”的身份。

    除了自己父親不明的出身,陸昔華自認無論是容貌還是才情,自己都是顧宸北的良配。上蒼仿佛讀懂了她內心的企盼一樣,讓她知道了自己正有一個手握大權的生父。

    如果有了這一層身份,即便是軍旅世家出身的顧宸北,也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了吧?

    隻要他的目光能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會,陸昔華想,又怎麽會還念著阿年那個毫無顏色不解風情的丫頭呢。

    如今她孤身一人千裏迢迢去夏澤尋父,豈不正合了那些才子佳人的話本,正需要一個英俊偉岸的男人來惜她憐她,免她四處顛沛無枝可依。日後再將自己的身世告訴他,讓他知道,自己不僅僅是個柔弱女子,還能做他事業上的賢內助——這樣,還怕得不到他麽。

    陸昔華向來是個有主意的,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於是迫切地展開了行動。

    夏澤。

    小鎮上的旅館條件不好,房間狹窄而逼仄。天色已晚,房間裏燈光昏黃。陸霜年從外麵走進來,隨手將幾樣東西扔在床上,然後將門鎖好。

    從外麵拎回來的袋子裏裝著幾卷紗布和一瓶膠水。陸霜年呼出口氣,她洗了洗手,然後坐在床邊上脫掉了上衣。

    她胸前的傷口是子彈射入傷,手術縫合之後貼了塊醫用紗布在上邊,已經被滲出的血液染得黑紅。陸霜年伸手揭掉了紗布,咬牙切齒地憋住了一聲□□。

    傷口裂了,這倒是意料之中。畢竟不是什麽人都能帶著一個穿透了前胸後背的窟窿連續兩天不眠不休地趕路的。她現在就是鐵人,也快倒了。

    陸霜年把撕得不怎麽整齊的紗布叼在嘴裏,擰開手裏膠水的蓋子。她小心地把膠水擠在開裂的縫線出,然後將皮肉按合。她咬著紗布哆嗦了一會兒,把幹淨的紗布展開,慢吞吞地從腋下繞到背後,纏了兩圈,然後單手打了個短結。

    女人又坐了一會兒,才緩緩地呼出口氣,站起身來。她把換下來的紗布和其他東西一股腦地扔進鐵皮的垃圾桶裏,劃了根火柴點著。

    火光在牆壁上映出跳躍的影子,陸霜年百無聊賴地瞧著牆上的影子,等著一陣一陣的疼痛過去。這鎮子上有不少夏澤的情報人員,她不能冒險去買藥,也隻能草草處理了一下傷口。

    疲倦帶來的困意和疼痛反複在大腦裏撕扯,陸霜年把自己放倒在嘎吱作響的床上,合上眼睛。

    等回去吧,等回去一切就都好了。

    第二天一早。

    天蒙蒙亮,祥瑞閣的小夥計坐在店門口打著瞌睡。

    “老板起了麽?”

    昨天來過的女人停在他麵前。小夥計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看她,用手指了指店後麵。

    店後麵也臨街,但隻是條窄巷,行人不多。一輛小貨車已經等在門口。老板站在一邊,看到陸霜年便迎了上來。

    “您還有什麽需要的麽?”

    陸霜年擺擺手,道:“沒有。車子按慣常路線走就可以,到了地方我會自己離開。”

    陸霜年上了小型貨車的後廂,關上了門。車廂裏裝著數十隻密封的木箱,都是要從夏澤運往汶鼎的貨品,大約不是古董文玩就是藥品軍火之類。祥瑞閣的走私活動都是有“上頭”批準的,自然一路暢通。

    陸霜年坐在一大堆壘高的箱子後麵的木箱上。車廂裏一片黑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空氣渾濁,即使是坐著也教人胸悶。女人將腦袋抵在車廂壁上,汽車行駛的聲音在耳朵裏嗡嗡作響。她合上眼睛。

    小貨車駛過一段崎嶇的山路,終於到達了邊境哨卡。

    車子停下,黑暗的車廂裏,女人慢慢睜開眼睛。她站起身來,靜靜地隱藏在木箱的陰影裏。

    “把門打開。”

    貨車司機頗為殷勤地帶著哨卡走了過來,“誒,您請看,這都是我們祥瑞閣的貨物。”

    車門被打開了,外頭的光照進來,陸霜年瞳孔猛縮。她的手悄悄抓住了立在一旁的一根木棒。她幾乎能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如同拉鋸一般在胸膛裏起伏扯動。

    兩個士兵拿著手電向裏照射。

    陸霜年緊貼著木箱,屏住呼吸。

    一個士兵探進頭來,打量著四周。

    空氣仿佛凝固。幾秒鍾的時間被無限拉長。

    “好了,走吧!”

    哨卡並未發現藏在暗處的女人,關上了車廂門,揮手放行。祥瑞閣經常來往於夏澤和汶鼎之間,做的也多是些暴利的走私行當,汶鼎和夏澤的關節都已打通,哨卡都是些老兵油子,當然也知道其中的厲害,檢查也不過是例行公事。

    汽車重新啟動,站在一片黑暗中的陸霜年搖晃了一下,險些摔倒。

    陸霜年扶著木箱穩住身體,慢慢鬆開抓著木棍的手,這才劇烈地喘息起來。胸口燒灼一樣地疼痛,心跳的聲音無比強烈,仿佛快要從喉嚨口裏嘔出來。

    每一步都是她殫精竭慮算計好的,容不得半點差錯。

    她現在就站在懸崖邊兒上,踏錯一步就是翻身碎骨,萬劫不複。

    汽車駛入汶鼎境內。

    “姑娘要孤身一人到夏澤去嗎?這一路上可是很辛苦的。”

    一輛汶鼎開往夏澤的客車上,司機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坐在前排的乘客聊天。這姑娘白白淨淨的,說話也細聲細氣,一瞧就是從汶鼎國內的大城市來的。

    這樣一個漂亮文雅的女孩子往兩國剛剛停火的邊境走,多少讓人有些好奇和擔心。

    這姑娘,自然就是陸昔華了。

    她微笑了一下,道:“我不怕辛苦。”

    司機也笑,看她一副柔情無限的模樣,於是玩笑道:“難不成是去找心上人的?”

    陸昔華一臉嬌羞地低下頭,唇角掩不住的笑意。

    車窗外的風景不斷滑過,山路兩側是層層疊疊的樹木,一片蒼翠。出了山區,便是與夏澤接壤的一片平原,眼前豁然開朗。

    陸昔華做了個深呼吸,仿佛所有美好的未來都在眼前徐徐展開。她將獲得她所渴望的一切,因而滿懷欣喜。

    客車和一輛開往汶鼎方向的小型貨車擦肩而過。

    夏澤。

    “先生。”那時常隨侍楚瑞左右的中年男人推門走進了辦公室。

    楚瑞衝他點點頭,“事情沒有什麽差錯吧。”

    中年男人道:“一切順利,已經消失了。”他停頓一下,又道:“我們過去的時候,他正準備逃走。”

    楚瑞挑了挑眉,淡淡道:“那個宋宇鴻,不過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這樣看來,倒是有些小聰明。”

    中年男人道:“我們在他的公寓裏發現了一點東西。”他將手中的一個證物袋放在楚瑞的桌上。

    楚瑞皺起眉頭。

    那是一份銀行匯款的回執。匯款的人名叫陸九,而收款者隻有一個趙字。

    “馬上讓人到這家銀行去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