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如海可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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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鬧學堂兄妹奔揚州論利弊兼美赴黃泉

    一晃眼便到了年根上。

    這大半年的,林赫玉除了休沐的日子,整日裏泡在軍機處同一群老大人磨嘴皮子。

    這年的讀卷大臣好些個都是軍機處挑出來的,那日得了乾隆一句“居安不知思危”的評,又羞又憤。待見了始作俑者林赫玉,自是沒什麽好臉色。

    林赫玉雖無甚大誌,到底也不願讓大好河山叫人糟蹋了,憑著後世的記憶,也時不時提些個富國強兵的法子。那些老大人們哪裏見過這些,若不是有舊友護著,怕是早已被解了職趕回家去了!

    乾隆也無法,總不能明著偏袒。隻好三不五時的召林赫玉見駕,以示恩寵。

    偶有幾次,寶鉉往養心殿東暖閣去尋乾隆,正遇著兩人在密談。三位“同鄉”相見,自然比旁人多了幾分親近,寶鉉也時不時為二人講些紅樓之事。

    說來也巧,當中有一日林赫玉回府,隱約聽得了幾個小丫頭在說嘴。說什麽宗學裏頭鬧了好大事,方才見到茗煙氣衝衝的撞了進去,這會子怕是要打將起來了!

    林赫玉這些日子在軍機處受了好些氣,正憋悶的緊。聽得了這幾句,心思一轉,便往賈政書房去了。

    賈政素來喜歡讀書人。自個兒年輕時屢試不中,後恩賞了官職,倒是抱怨起生不逢時、懷才不遇來。轉頭便見天兒的管教起賈珠的功課來。後賈珠早逝,再想管教寶玉,偏賈母心疼,給攔下了。

    當初賈敏嫁了林如海,他便最是高興。林家尚在京中時也多有走動。隻可惜,幾年前探花妹夫外放了。

    眼下來了個外甥,書讀得好,又知禮。

    原先外甥得賜了個舉人身份,他還不喜,想著原本外甥再讀個幾年,正經兒的去考鄉試,何愁不中?何苦巴巴兒的要這麽個舉人身份?

    誰承想,這外甥自個兒倒爭氣。會試得了第二十五位,已是好極;偏殿試又升了探花,真真是好樣兒的!

    在那日宴席上他便與林赫玉說了,若得了閑便往宗學去,也好指點指點寶玉。

    隻是林赫玉新官上任,難免忙碌了些,一直不得空。今日剛回府便見林赫玉尋了來,豈會推辭,二人便相攜一路直奔了宗學來。

    二人剛趕到,便聽得一聲“反了!奴才小子都敢如此,我隻和你主子說!”

    再一看,隻見金榮氣黃了臉,正要去抓打寶玉和秦鍾。未及阻止,又見有一方硯瓦向著茗煙腦後飛了去!所幸並未打著。正落在賈菌桌上,將一個磁硯水壺打了個粉碎,濺了一書黑水。

    再往後,便如同看大戲一般。

    賈菌罵著抓起硯磚,被賈蘭按下。

    賈菌又兩手抱起書匣子來,掄到了寶玉秦鍾的桌案上。

    賈菌又跳將出來,想要揪打那一個飛硯的。

    金榮隨手抓了一根毛竹大板在手,舞的那叫一個虎虎生威!

    茗煙想躲,到底因地狹人多,不一會兒就吃了一記。

    秦鍾的頭也撞在金榮的板上,打起一層油皮。

    茗煙大怒,衝著外頭直嚷,“你們還不來動手!”

    墨雨立馬掇起一根門閂便悶頭衝了進去,亂打一氣。

    掃紅與鋤藥見了,手中抓了根馬鞭子,劈頭蓋臉的向金榮抽了過去。

    賈瑞攔一回這個,勸一回那個。到底勢單力薄,急的滿頭大汗!

    又有一幹頑童,有趁勢幫著打太平拳助樂,有膽小藏在一邊的,有直立在桌上拍著手兒亂笑的,也有喝著聲兒叫打的。

    聽得賈政耳朵邊兒嗡嗡響,頭直發疼。忙喝道:“這是在做什麽呢!”

    裏頭正打得熱鬧。偶有那麽一兩個聽得了,回頭見是賈政,忙停了手。垂了首肅立在一旁。又悄悄兒的拉扯下平日裏要好的。

    過了好一陣兒,裏頭才停了下來。

    許是那賈寶玉實在不得人心,又或是他與秦鍾二人確實蠢笨,旁人都停了好些時候了,他還拉著金榮,定要他磕頭賠不是。當真是將賈政氣了個倒仰!赫玉回頭看時,賈政臉兒都綠了,還透著些青紫。

    赫玉忙道,“寶玉表弟,這是怎麽了?這人可欺負你了?”

    “他說......”寶玉剛想訴苦,便被秦鍾、金榮等齊心攔住了。

    那哪裏是能叫賈政知道的話!

    賈政問了幾遍,也沒人敢回話。

    一時賈代儒也氣喘籲籲的趕了過來,連連告罪。又有林赫玉在一旁勸著,說到底還是孩童心性,偶爾鬧些個別扭,也是有的,哪裏會真生分了。

    見中頑童在一旁直點頭,當著林赫玉的麵賈政也不好多加責罰,隻罰了一人百張大字以作懲戒。

    那日過後赫玉心裏便舒暢多了。又尋了個乾隆召見的機會,將賈府學堂那事說了。乾隆再講與寶鉉聽,三人很是樂了幾日。

    誰知入了冬,便有林如海的書信寄來。卻說身體抱恙,特寫書來喚赫玉與黛玉二人回去。又言玄玉尚小,恐路途遙遠,便留在京城。

    賈母見信中並無二玉親事的言語,自不樂意放黛玉歸家去。爭奈父女之情,也不好攔勸,隻得忙忙的打點起兩人的行李。

    赫玉急急遞了牌子入宮,乾隆很是大方的給了長假。又帶著黛玉去忠孝侯府看了玄玉。

    兄妹二人這才辭別了眾人,帶領仆從,登舟往揚州去了。

    林家兄妹走了幾日,獨兩人時常惦記著。

    一是寶玉。家裏頭來了個天仙兒似的妹妹,竟不同自己親近!現下裏回了揚州去,寶玉很是傷心了好一段時候。

    另一個卻是王夫人。她最實在,見林家兄妹回了揚州,便忙不迭的要將梨香院騰出來,好叫王姨媽母女住進去!

    賈母見了,不過使人接了湘雲來,安撫下寶玉。又攔下了王夫人並斥責了一通,便也將林家的事丟開了。

    賈母正有別的事兒要照應。

    賈母那重孫子媳婦兒中的第一得意人兒秦可卿病了。

    原先還好,隻不知怎麽著經期有兩個多月沒來。滿府皆道是有喜了,待叫大夫瞧了,又說並不是喜。人瞧著倒也還好,隻犯懶些。

    誰知那個秦鍾,竟去尋了可卿道惱,將那日宗學裏頭的事兒一股腦兒的全說了。

    那秦可卿素來也是個心氣高的,聽得那些話便好半天沒喘過氣兒來。往後眼瞧著便不大好。請了個名醫喚作張友士的,也不過是說思慮太過,開了個方子吃著。

    秦可卿能思慮些個什麽事?

    原這秦可卿身份自與旁人不同,不過托在秦邦業處養著罷了,其貴不可言,這才做了寧府的嫡長孫的媳婦兒。

    入秋卻有一事,正黃旗滿洲都統弘升,因“諸處夤緣,肆行無恥”被革職鎖拿。自那後,秦可卿便稱病不起。

    待秋末便押解來京,交與宗人府。當今聖上金口玉言“伊所諂事之人,朕若宣示於眾,幹連都多,而其人亦何以克當。故朕仍盡親親之道,不肯暴揚。”又言:“此後王公宗室等,當以弘升為戒,力除朋黨之弊,念切國家,保全宗室之顏麵。”

    可卿聽聞後,漸病重。榮寧二府也是多番奔走,方得了張友士一句“今年一冬是不相幹的。總是過了春分,就可望全愈了。”

    不想驚蟄那日,宗人府議奏,莊親王允祿與理親王弘晳、寧郡王弘晈、貝勒弘昌、都統弘升等人結黨營弘,往來詭秘,請革爵圈禁。

    帝震怒。

    莊親王從寬免革親王,仍管內務府事。其親王雙俸、議政大臣、理藩院尚書俱革退。弘晳革去親王,仍準於鄭家莊居住,不許出城。弘升、弘昌、弘普、弘晈等,各有懲處。

    賈母見可卿日益病重,不由暗自思量。

    如今新帝即位已第三個年頭,雖說新帝尚年輕,到底太上皇還健在。雖遠在五台山,但太上皇積威尚在,遠遠兒的鎮著,京中也掀不起大浪來。

    如今榮國府的孫女們得了長公主的青眼。長公主與當今聖上最為親厚,若賈家能借著長公主做靠山,投了新帝麾下,怕是往後四五十年都不用愁了!

    再者,如今元春尚在宮中,業已二十了。若是等年滿二十五放出,哪裏能尋著好人家!這天底下最好的婆家不就在宮裏?元春命格好,若有機會,定是位娘娘!不說妃位,便是貴妃也是使得的!若再有子嗣......

    賈母想著,已是癡了。

    再回頭一想可卿,不免有些不耐煩起來。原是知道可卿稱病的緣故,如今看來卻又像是在拿嬌了!

    不由冷哼一聲,就算“貴不可言”也過去好些年了。成日裏想些個大不敬的事,那個理親王也是“自以為舊日東宮之嫡子,居心甚不可問”。現又出了這檔子事......再想想寧國府裏頭那些糟心事兒,賈母終是定了主意。

    秦可卿這尊大佛,賈府可供不起了!

    兩日後,秦可卿病逝。

    賈母自是帶了榮府眾人前往靈前痛苦不提。

    那賈珍請欽天監陰陽司來擇日,擇準停靈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後開喪送訃聞。這四十九日,單請一百單八眾禪僧在大廳上拜大悲懺,超度前亡後化諸魂,以免亡者之罪。另設一壇於天香樓上,,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冤洗業醮。然後停靈於會芳園中,靈前另外五十眾高僧,五十眾高道,對壇按七作好事。

    又有王姨媽,從自家鋪子裏尋了副幫底厚八寸、紋若檳榔、味若檀麝的棺材來,糊了漆便入殮了。賈珍又花了一千二百兩銀子,給賈蓉捐了個從五品四等侍衛的閑職,全為了出殯好看。

    賈母也命賈政去勸過幾回,到底勸不住。

    鳳姐精明,借著原與秦可卿最為親近的話語,隻說哀思過度,早早兒的稱了病。邢王二人賈母那頭一會兒繕國公誥命亡故,一會兒西安郡王妃華誕,突又鎮國公誥命生了長男的,又有王熙鳳胞兄王仁連家眷回南、迎春染病請醫服藥等事,隻說抽不開身。

    隻在發引這日,賈母才領了眾人來,一同將棺木送往鐵檻寺。

    一路設祭之事,眾人皆知,不再贅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