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宮女的逆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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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吸引到了對方的注意力,可是接下來卻麵對著更大的問題。

    他的視線微微下移,落在書桌上用力動作的手上,心髒跟著墨水一晃,又一晃,最終在一滴墨汁飛濺出來的同時,忍不住開口說道:“那個……”

    “皇上又、有、何、吩、咐?”這字一個個往外蹦。

    君墨的心瞬間涼了一半。

    完了。

    真的生氣了。

    臉上的笑意也終於掛不住了,放下手上的東西,近乎無措地往前挪了挪身子,然而就這一個動作,就引得對方警戒地後退了後退了一步。

    從她身後不斷散發出一陣幽怨的氣息,仿佛從她背後有“防狼”“遠離”“小心”等字眼不斷冒出來。

    “你離那麽遠做什麽?”

    話音一冒出來,顧貞然隻覺得自己心裏頭又燒起了一股火,狠狠地瞪著眼前人,開口說道:“皇上,奴婢隻是個伺候筆墨的宮女,不敢觸犯龍顏。”

    宮女兩個字咬著重音,君墨訕訕摸了摸鼻子,額……他當然知道她現在的身份,怎麽?難道他還會*熏心到搞出什麽深宮醜聞來嗎?

    笑話。

    君墨調整了一下坐姿,被挺得筆直坐在桌前,盯著顧貞然說道:“站那麽遠,還說自己是伺候筆墨的,難道你的手能伸個兩米長來伺候筆墨嗎?”

    他這麽說著,嘴角又掛上了一抹笑意,這個表情顧貞然看得太多了,滿滿地都是諷刺!

    君墨側眼瞧了她一眼,雖然沒有再開口說話,那眼神*裸地寫著“還不過來”這四個大字。

    顧貞然那個恨啊!

    她怎麽不知道君墨現在變得這麽欠揍?!

    不、或許不是變得,短短兩年時間,能讓一個人變那麽多嗎?

    這一點顧貞然倒是冤枉他了,君墨在當皇帝之前,倒也一直是這種欠揍法,隻不過見識過他這種性格的人,無一不到閻王殿去報道了,所以一直沒有被人揭穿。

    顧貞然瞪著眼,不甘不願地挪了過去,裙擺在腳邊開出一朵花浪,等她繼續下一步的時候,卻不小心踩到了裙角,腳下一個不穩,身體往前倒去。

    離她半米不到的前方,正是方方正正的桌角,嚇得顧貞然趕緊閉上了眼!

    已經做好了撞上去的準備,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襲來,耳邊傳來一聲輕哼,然後她才後知後覺到,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腰間多出一股餘熱,她的兩手抵在他衣襟上,耳邊傳來一聲:“笨丫頭。”

    噗通一聲在耳邊炸了開來!

    顧貞然手忙腳亂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對方一個用力按了回去,手指順勢落在她的後頸,輕輕撫摸了兩下,看起來像是在順毛。

    這個動作太熟悉了,以往兩人吵架她生氣的時候,君墨也是這樣安撫她的,或者說很多時候,連她自己搞不明白,為什麽前一秒還在氣的不想說話,結果下一秒就已經被人抱在懷裏,輕聲細語地誘哄著,並且在這滿分的美色轟炸之下,不知不覺就繳械投了降。

    顧貞然突然覺得很委屈,鼻子一陣酸澀,手狠狠揪著他的衣服,嘴裏一陣嗚咽。

    又是這樣嗎?

    從以前就是這樣,她雖然比較笨,很多事情也搞得不清不楚,麵對朝廷利害不會分析處理,所以一被傅芸刺激,她就克製不住脾氣。

    她喜歡君墨,非常非常喜歡。

    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一個皇子,而且是個不受寵的皇子,她就努力讓自己堅強起來,聰明起來,她從來不和君墨說,每次她入宮的時候,雲貴妃都是怎麽對她的,烈日炎炎的天氣,要她在門口等候兩個時辰,直到太陽下山才派人出來,說貴妃娘娘今日不在宮內,讓她先出宮。

    難道這麽明顯,她還看不出這是在故意作弄她嗎?

    可她從來不和君墨說。

    她不想他回府之後,還要為這些瑣事操心,隻不過是曬脫了皮,也沒有其他什麽實際的傷害,比起抱怨,她更喜歡夫妻兩人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可是原來不止她不說,他也同樣,對她有所隱瞞,要爭皇位,要奪皇權,那些複雜地、陰暗的、不可對外言說的事兒,他都藏在心底,他從來不對她提起任何朝內的事,即使她的父親是朝中權勢滔天的大將軍,他也從來沒有和她旁敲側擊過。

    兩個人都把糟心事埋在心底,在彼此的麵前,總是留有最幹淨的一麵,宛如那些問題都不是問題,他們過著的,簡直就是普通民間夫妻的日子。

    可就算看不見,這戲額問題也始終存在,像一顆不會響的定時炸彈,一直埋在他們之間,隻要到了適當的時機,就會轟地一聲,將平靜的假象粉碎。

    懷裏的身子突然安靜了下來,君墨正想低頭去看,卻聽到門口傳來一聲拖長音——

    “皇上——貴妃娘娘求見——”

    原來傅芸在禦花園被刺了眼,心裏過不去,竟然跟到了這裏來,稟報聲響起之餘,站在門口的傅芸久久沒能得到回應,腦內有閃過方才的一幕,臉色氣得發黑,隻想現在踹門進去打死那個勾引主子的宮女。

    她沒有看錯的話,這人的服侍是貼身伺候的宮婢,原來以為君墨不近女色,絕不會對宮女產生那種不正常的關係,沒想到今天卻被恨恨打了臉。

    小公公在門邊靜候,屋內卻沒有響動,傅芸覺得自己等不下去了,伸手便要去推那扇門,被人攔了下來,她腦子一熱,竟在那一瞬間動手去推,“讓開!”

    小公公到沒有被她嚇到,連退都沒有退一步,屈身勸道:“娘娘,這裏是禦書房,不得驚擾聖駕。”

    傅芸聽了,隻覺得刺耳,驚擾聖駕?居然說她驚擾聖駕?

    眼下腦袋一橫,開口罵道:“好你個狗奴才,你不知道我是誰?我是貴妃,皇貴妃!這個宮裏,除了皇上和太後還有誰敢攔我?!你這個不識好歹的狗東西,還不趁本宮還沒有發怒,快給我讓開!”

    小公公低著頭,順聲答應道:“貴妃娘娘息怒,待奴才再去替您稟報一聲。”

    傅芸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聲音也變得尖銳,“稟報?我是貴妃,不需要稟報!”

    說著便要往裏頭闖。

    “是何人在聖駕前喧嘩?!”

    正鬧得興起,從旁邊傳來一聲蒼老的女聲,幾人回頭望去,一位長相嚴厲、帶有些凶相的嬤嬤站在不遠處,她的手裏端著一碗湯水,身後還跟著好幾個宮女,從她的服飾打扮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品級比較高的嬤嬤。

    來人傅芸認識,這是在新帝登基之後,被提拔上來的一位嬤嬤,聽說原本是在禦膳房裏幫工的老宮婢,如果放著不管的話,估計再過幾年就老死在宮中,連下葬的地都沒有。

    卻不知為何,在一日之間封了管事嬤嬤,一下子從無人搭理的老奴,變成了禦前伺候的一等嬤嬤,多少人等著拍她的馬屁,就算是宮中的妃子,也有不少需要賣她幾分薄麵。

    她與李公公,就像宮內兩座大山,試圖從他們這兒得到點接近皇上的機會的,也占絕大多數,可偏偏……

    老嬤嬤看見了傅芸,臉上的表情依舊沒變,板著一張臉衝她彎腰行了個禮,隨後開口道:“貴妃娘娘金安。”

    傅芸看見她可不好看,哼了一聲,接著停止了繼續鬧事,將頭扭到一邊,有些懶得開口的意思。

    桂嬤嬤對此倒也是不在意,不如說她已經習慣了這個女人的傲慢,估摸著她連什麽是尊老愛幼都不知道,整個人都是狂妄自大到認為所有人都該由著她的性子,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自顧自地起了身。

    事實上早在之前,君墨看她年紀大了,早早免了她的這些虛禮,就是見到君墨本人,如果她不方便或者身體不適的時候,也是不必行禮的,隻是桂嬤嬤本身就是極其認真的性子,若不是真的到了走不動的地步,覺不會荒廢這一點禮節。

    隻是她這個樣子,又惹得傅芸格外不爽快。

    她的視線在她身後轉了轉,看見那碗放在端盤上的蓮子羹,嘴邊揚起一抹諷刺地笑意,開口道:“嬤嬤和本宮可是想到一塊兒去了,這天氣回暖,本宮也準備了一碗點心,正要給皇上送去呢。不過看來,倒是本宮多管閑事了呢,你作為伺候皇上飲食的嬤嬤,真是萬事都想的仔細周到。”

    最後四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蹦出來的。

    在場的人都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是怪嬤嬤太多事,和她準備的東西重疊了起來,害的皇上不想用她這邊的。

    偏偏桂嬤嬤看起來卻像是沒聽懂,回道:“娘娘過獎了,這都是老奴應當做的。”

    “哼!”傅芸一個哼聲轉頭,語氣聽起來十分不耐煩,開口道:“還不開門!本宮要見皇上!”

    小公公被她弄得頭疼,一旁的侍衛宮女,也都是一副裝作聽不見的樣子,背後卻直冒冷汗,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怎麽就這麽命苦呢。

    這個貴妃娘娘實在也太難對付了。

    所有人都沒有動作。

    傅芸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隨行的奴婢立馬領會到她的意思,這次竟然是代替主子準備硬闖,一個穿著綠衣的小丫鬟看起來格外膽大,一點猶豫都沒有地上前去推人,然而手剛生出,卻一個吃痛。

    砰咚一聲,木板落地,眾人定睛一瞧,發現是端盤用的底托,傅芸的臉上立馬變了色,那個綠衣丫鬟也不敢捂著手不敢再動作,隻見桂嬤嬤依舊一臉凶相,兩隻眼睛牢牢地盯著傅芸的臉,開口道:“貴妃娘娘,正巧老奴也要求見皇上,還請貴妃娘娘,同老奴一起,在門外靜候聖意。”

    蒼老沙啞的聲音,卻透著一股不容拒絕地威嚴與脅迫。

    這種氣勢,正當把幾個鬧事的人給鎮壓了下來,傅芸的臉上掛不住,卻也不敢真的再自找無趣,如果她還是要硬闖的話,桂嬤嬤很可能會把那碗蓮子羹也一起砸過來。

    君墨從頭到尾都沒有動一下,不,或者說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要開門出去的意思,懷內的人緊緊挨著自己,肩膀輕輕顫抖,發出一聲小小的嗚咽聲,他半是仰頭望天,有些無措的將手放在她的腦後,一下一下順著她的頭發來回撫摸。

    過了一會兒,又發現這個姿勢有些不方便,便蹲了蹲身子,將人攔腰抱起,跟抱小孩似的,任由她的腦袋趴在自己的脖頸處,抱著她往裏頭走了兩步,坐在軟榻上的同時,將人輕輕放在自己的腿上。

    女孩仍然抵著頭,兩手擋在眼前,身子小小地、軟軟的,看起來好不可憐。

    君墨將她往自己懷裏緊了緊,伸手去拿她的手腕,修長的手指觸到她的肌膚,一瞬間發現她的體溫竟然跟小孩子一樣,有些偏高,就算是哭著,臉蛋也紅撲撲地,淚水順著臉頰滑下來,下唇被緊緊咬住,似乎不像將此刻的樣子露在他的麵前。

    顧貞然覺得委屈。

    覺得自己沒用,被騙了第一次,還要上當第二次。

    她恨,恨他的心狠,恨自己的無能,到頭來什麽都保護不了,沒了父兄,她就什麽都不是,就連哭泣,也隻能在他的懷裏。

    然而她哭著,在她腕上的那隻手卻用起力來,不容反抗地將她往下拉了拉,手指一根一根,順著她的縫隙插入進去,肌膚交纏在一起,十指相連的瞬間,恍惚有些回到了過去。

    君墨望著她,這張臉與顧貞然有七八分相似,再加上本人就在裏麵,神情、動作,都一模一樣,他不小心帶了些以前的習慣,摸上她的臉蛋,撫去她的淚水,微微仰頭在她的臉側落下輕吻。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吻,卻讓她哭得更凶了。

    帶著哭腔的聲音哽咽響起,“別碰我!”

    “嗚哇——哇——我爹爹、爹爹、大哥——都、都——”

    君墨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不但沒有依言放開她,反而將人摟的更緊了些,他一時想不出該怎麽安慰她,隻能伸手摸摸她的後頸,一邊磨蹭一邊開口說道:“沒有,沒有死,都還在。”

    “我都親眼看見了!在——在喪儀——”

    “沒有沒有,那是假的,我騙他們的。”

    “你騙人!”

    “是,可是我不會騙你。”

    “你就是騙了!你不喜歡我!還娶我!不想要孩子,還騙我給你生孩子!”

    這一聲聲控訴,還真是……到位。

    君墨的動作成功僵住了。

    當年,在奪權成功之前,他確實不想要孩子,卻沒想到一次意外,顧貞然還是有了,有了喜訊之後,從各路八方送來的祝福,讓他心生冷意。

    尤其是在一次入宮後,見到雲貴妃盯著顧貞然的腹部發笑的時候,君墨就知道,這個孩子絕對要不得。

    且不說他是否能平安出生,若是出生後是個女孩,雲貴妃定會揪著這個事情不放,要顧貞然難堪,她不喜歡這個兒媳他向來知道,也知道對方在入宮之後,遭受雲貴妃的百般刁難,甚至有一次從宮中回來,臉色都發了白,一見到他便昏死過去,就算現在想起來,也讓人感到害怕。

    如果是個男孩,那就更可憐了,雲貴妃一定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好掌握的“孫子”,比起成年的他,擁立一個幼帝相對來說可簡單多了。

    可是最後,這孩子還是生下來了,是個健康的男孩,年幼的孩子一天天長大,到了會走會爬的年紀。

    他終於狠下心來,設計一場假死,將孩子送出了京都。

    而也這,就是兩人第一次矛盾的起始點。

    接下來,她的父兄、摯友,能夠讓她開懷大笑的所有人,他都必須藏起來,連她,他也必須將她驅逐出京都。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太危險了,前,有太子一行人擋路,後,有雲貴妃虎視眈眈。

    卻沒有想到,千算萬算,算錯了顧貞然在他心裏的位置,她比他想象中更加重要。

    隻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能撩撥他所有情緒,更何況她一臉難過憤恨地出現在他麵前,他便開始心慌了,亂了,什麽計劃、周旋、對策,在腦子裏不住轉悠,卻敵不過心裏的那一點點心疼。

    在這之前君墨從來沒有嚐過這種感受。

    他知道自己是喜歡顧貞然的,對於這個格外單純的女人,生活在爛泥地裏的他,像是一個長期生活在黑暗裏的人第一次見到了陽光,溫暖的、讓人忍不住貪戀的存在,是上天對他唯一的偏愛。

    卻也成了他最大的弱點。

    雲貴妃是個很厲害的女人,尤其是在男人心這一點,她看的很透,不管君墨再怎麽偽裝,總會有一點露餡的地方,這個漏洞不需要很大,有時甚至隻有一秒鍾的時間,雲貴妃也能抓住其中的不自然。

    往日在她麵前的君墨,看起來就像是在利用顧貞然,宛如他娶她,隻是因為她的身份與她娘家的勢力,為了這一點,他在人前對她溫柔嗬護到無微不至,讓宮中許多未出嫁的公主都感到羨慕,期間與他關係最好的那一個小公主君清,還不止一次在她耳邊提起,說日後要嫁人,一定要嫁像皇兄一樣的男人。

    雲貴妃笑笑,心想說嫁這麽一個男人可就可惜了。

    畢竟他們是同類,從來都是隻顧自己的利益,為此,其他人的心碎與不甘,從來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可是突然某一天,她卻發現自己錯了。

    而且錯的相當離譜。

    那日正是春日,皇宮中擺了一席春宴,說是春宴,其實隻是皇後娘娘想的一個借口,好召集各家雲英未嫁的姑娘,替太子選妃。

    說來也奇怪,太子老大不小的年紀,出了名的好色,卻至今未曾娶妻,太子妃的位置總是懸著,膝下也沒有子嗣。

    皇後娘娘想讓他隨意抬一個側妃姨娘,他就是說什麽也不肯,無奈之下,她隻好再召開這樣的聚會,讓兒子從中挑選兩個順眼的,抬回他的太子府。

    宴會非常簡單,就擺在後宮那顆梨花樹下,微風劃過帶下如雨地花瓣,看起來十分簡單美麗,就連雲貴妃也有了一些醉意。

    酒過三巡。

    座上人都有些微醺,其中顧家的女兒喝的比較厲害,看得出她是真的很高興,這個小丫頭從來不知道隱藏情緒,或許顧家的環境太過寬鬆,讓她沒有一點緊張感,所以什麽心思都露在臉上,雲貴妃覺得好奇,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其實她的這種性格雲貴妃也不討厭,如果再早些見到她,或許她會因為她的單純而偏愛於她,加封她做個公主,然後安安穩穩地送她出嫁,這些都是好的。

    可惜就可惜在,她看上了君墨。

    然而這份戀情又注定的不到回應,所以雲貴妃私下也覺得她有些可憐。

    坐在中席偏下的位置,顧貞然臉頰緋紅,又仰頭喝了一杯酒,大約那酒的滋味不錯,喝完一杯,她還傻笑著繼續去倒,卻被人半路攔了下來。

    如果在之前,雲貴妃絕對會認為這是君墨又一出作秀,畢竟沒有人比他更懂得偽裝,與顧貞然完全相反,他向來是喜怒不形於色,如果你看出了他的悲傷或者高興,那也一定是因為他想讓你看見。

    但是在看到君墨眼睛的瞬間,雲貴妃發現自己猜錯了。

    出乎她意料的,那雙眼裏竟然完全沒有半點作秀的冰冷,望著她的樣子,也是出奇的專注,梨花花瓣隨風落在顧貞然的頭上,他在下一秒伸手將它拂去,而這雙手沒有立刻離開,反而是順著她的腦袋,輕輕摸了摸。

    他在笑,與那種虛假到完美的笑不一樣,他是真的在笑,藏不住地寵溺與歡喜躲在他的眼神裏。

    隻有一瞬間。

    雲貴妃卻抓住了,女孩坐在花樹下微醺的模樣,看起來憨傻又可愛,就是她一個女人看了,也不禁要讚歎她這幅皮囊的誘人,更不用說,是那個與她朝夕相處的君墨。

    隻是君墨一直以來表現地太內斂,雲貴妃從來沒有想原來有一天,君墨也會愛上誰。

    這是個多大的笑話。

    雲貴妃忍不住笑出了聲。

    春宴上,那麽多人,她拿著酒杯,笑得前翻後仰,旁邊皇後責怪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她卻還是沒能收住。

    她根本不怕皇後,也不怕在座的任何一個人,就算她如今年華漸逝,可美麗卻依舊,皇帝一如既往地寵愛她。

    可是她卻怕君墨。

    嬤嬤從冷宮領回來的這個孩子,像一頭被困在絕境裏的幼獸,他弱小、稚嫩,卻在這麽小的時候,就知道反抗。

    他在冰冷的世界裏活了下來,為此,他需要進入一個更加黑暗恐怖的環境,可是他卻沒有害怕,甚至隨著年齡地增長,他懂得了如何反抗。

    到了如今,雲貴妃也無法很好地掌控他。

    但是她一向是個運氣極好的女人,在她第一次迷茫失措的時候,老天給她送來了一顆可以操縱的棋子,而第二次,送來了顧家的女兒。

    就在那一天,有一個計劃已經悄悄在她心中萌發,在之後的一切,就成了肥料、陽光與水,給它帶來了成長的動力。

    而在這之後的一切,如她所願,最起碼從表麵看起來,她做的很成功。

    如果沒有係統的存在,顧貞然現在已經死透了,別說是哭、是恨,她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遊走在各個世界,靠著任務來獲取重生的機會,這對她來說,是一種額外的幸運。

    窗外雲層悄悄散開,刺眼的陽光落在宮廷的地麵,小橋下的河水悠悠泛著光,一抹暖意滲透到了空氣裏,屋內,顧貞然也終於哭夠了。

    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同時也知道對方知道了她的來由,顧貞然回過神來,覺得自己有些丟臉,如果是以前也就算了,當下這種情況,居然還哭得跟個什麽似地,想想就讓人覺得羞愧。

    而且他剛剛說什麽?

    “我爹爹沒死?”顧貞然低頭問道。

    因為坐在腿上的緣故,她甚至比他還要高一些,低下頭,便對上一雙深沉的眼睛,君墨仰頭看著她,回道:“沒死。”

    “我大哥呢?”

    “也沒死。”

    “那、那我的彘兒……”

    君墨將她往懷裏帶了帶,輕聲說道:“彘兒是我們的孩子,我怎麽會讓他被歹人所害。雲貴妃,這個女人的可怕,你是知道的,我本想,設計一場假死,讓他先去別處避避難,但是沒想到……”

    是夜。

    雲貴妃得到了消息,竟然一怒之下派出殺手前來攔路,眼見著影衛十七要將人帶出宮門,卻遭遇了阻攔,十七武功再高強,也難以在護著一個孩子的狀況下,以一當十。

    無奈之下將孩子放在一個破舊的雜房裏,輕聲叮囑道:“小世子,恕屬下無能,請小世子先在此靜候片刻,屬下去去就回。”

    才四五歲大的孩子,卻懂事的點點頭,從頭到尾都沒有發出聲音。

    但是他不出聲,卻有人尋了過來。

    原來前來暗殺的人見十七手中沒有世子的蹤影,特意分出一路人馬來搜尋小世子的蹤跡,可憐君彘躲在柴房內,眼前一片漆黑的同時,還要忍住害怕,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腳步人聲來回,最終雜房的門被打了開來。

    有人出聲說道:“這裏不會有的吧?”

    “就這裏沒搜過了,有人親眼見到一個男人帶著孩子往這邊跑,或許就藏在這裏。”

    “但這太黑了,什麽都看不清。”

    隻有月光反射在刀麵,引起的一點點光亮。

    為首的人也有些為難,就在這個時候,一抹亮光升了起來,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眾人一低頭。

    才發現原來這個雜屋裏,還坐著一個老太太,老太太看起來是宮中的老宮婢,穿著比較粗糙的衣服,真坐在柴堆裏,一雙手幹枯得像是隻剩下一層皮,手中拿著一個火折子,燭光悠悠映在她的臉上,襯得她猶如厲鬼。

    老太太有些不耐煩地抬起頭來,一雙眼裏全是死氣沉沉,盯著前來的幾十個高大漢子,一點都沒有害怕的意思,她開口,發出蒼老沙啞的聲音,這簡直是他們聽過最難聽的聲音了!

    “你們有什麽事嗎?”

    就是殺手,也是怕鬼的。

    在這個老太太的麵前,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竟然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有人忍不住了,上前問道:“老……婆婆,有沒有看到一個男人和孩子來過這裏。”

    “嗬。”老太太沒有回答,臉側落著一絲枯燥的白發,看起來像個瘋子,她開口說道:“沒見過,這裏已經荒廢好幾年了,除了我這個老奴沒有地方住,誰會到這種荒涼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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