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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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進了府衙後院的地水牢,我叫阿寶到外麵盯梢:“有人來了學貓叫。”
“知道知道,你自己小心。”蘿卜跳到角落裏,隱身在昏暗處,隻有兩隻眼睛綠漆漆的。
躡手躡腳地打開牢房門,做妖精就這點好,尋常的枷鎖鏈條都攔不住我。
但是這門上有洛西風親手布的結印,解開還是費了幾番精力。
白魚綁吊在鐵架上,似死半活。我踩著地上濕噠噠的水窪,慢慢移到他跟前——
看得不清,於是隻好將手中的火折子湊得更近一些。
它的眼睛幾乎沒有了趨光性,昏暗呆滯。一口口掙紮的呼吸扭動著穿鏈的腮子,黑血淋漓不休。
它的臉已經潰爛不堪,靠近後脊中軸的地方,甚至開始露出白森森的魚骨。
我不忍再看,想著要不就把從唐芷那順過來的‘銀露玉珊丸’直接喂給它算了——
白唇魚張開的口能有我兩個腦袋那麽大,我用指尖把藥彈進去,就像隔著風打過一個香頭。
因為它的身體太龐大了。我甚至都無法確認它到底有沒有真的吞咽下去。隻見腮子抖抖,唇須——在火折子的繚繞下,一翹一翹!
【荷仙子,蝦寶貝,龜龜銜來琉璃墜。】
【泥鰍子,蚌殼灰,小鯉搖著珍珠翠。】
白魚的唇須一翹一翹,熟悉了兩百年的童謠仿佛跨過靈魂的三途河,一貫入耳,再貫入心!
我手腕一抖,火折直挺挺掉在腳背上。還好地上都是水,不過就是燒了我也不會有感覺的。因為此時此刻,我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凍結到了冰點——
可是我分明就聽到一聲虛弱的傳音術,敲得我齊膜聲聲脆。
“阿黛,疼了沒?”
攤開冰冷的手心,我試著伸手去摸他的鱗片。黏膩膩的黑血不斷滲出,它竟然擺尾扭身,不讓我靠近——
“莫潯爺爺,是你麽?”淚水一下子衝出眼眶,我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抱住他:“為什麽是你?怎麽會是你!你不是已經……已經……”
我可以認不出他血肉模糊的殘軀,可以辨不清他溫馴慈愛的話語。可是我永遠都記得他笑著躲避我手中火折時,一翹一翹的胡須,記得他念的那首童謠,千百年來滋潤了每一個水族妖精冰涼冷血的心。
它修行三千五百年,二十年前終成正果。肉身蛻變,位列仙宗。至此洗去前塵雜念,羽化而登。
我還清楚地記得,他臨走的那天對我說——若是無牽無掛,從一個寂寞的人變成一個寂寞的妖,再修成一個寂寞的仙,是沒有任何不同的。
——阿黛,你可以不要忘記初心。有個可以想念的人打發千年,其實是件很幸福的事。
我一直記得莫潯爺爺的話,就像記得他親手蒸出的綠豆糕的甜膩香氣。
那麽,這真的是他麽?
內丹盡散,渾身潰爛,癲狂凶殘到靠以吸人精元為生的魚妖——就是我道骨仙風超凡脫俗的莫潯爺爺?
他像一條落水狗一樣被困縛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還要接受逆元剔骨的殘忍極刑。
他無法開口說話,隻有零星的意識散亂在靈魂的邊界。偶爾發出苦痛的悲鳴,偶爾瞪著眼睛,一轉不轉地望著頂。
“莫潯爺爺!是你對不對?是誰把你害成這樣!”我控製不住地大哭,差點都忘了自己這是偷偷摸摸跑進來的。
“殺了……我……”白唇魚抖著腮,懇求我。
“不!”我倒退著搖頭,試圖去接洛西風的結界:“莫潯爺爺,我不會讓他們碰你的!我剛剛給你吃的藥是可以解毒的,我帶你逃出去,一定能想辦法治好你的。”
“殺了……我,阿黛……”他的雙眼越來越紅,像流血一樣。我知道他已經看不見我了,除了最後一點近乎回光返照般的傳音法術,軀殼裏透不出任何生氣。
我不知該怎麽碰他,慌亂之中更是絲毫不能撼動洛西風設下的法陣。
正待我六神無主之際,門口傳來一聲啞兮兮的貓叫。
是阿寶?
我四下瞧瞧,竟是毫無躲避之處!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踢踏著水花,匆匆的。
“莫潯爺爺!我先……我先藏起來!”
我變成了魚形,把衣服用卷成一團壓著,整個躲在了白唇魚厚重的尾鰭下。
莫潯爺爺陪我渡過兩次天劫,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些個躺在他尾巴下睡得安穩的歲月。
但我真的是想不到,獨自來到水牢裏的人竟然會是唐芷。
她?她來幹什麽!
隻見她鬼鬼祟祟地往門外看了一眼,推開早已被我解開符咒的鐵門,貌似也沒多在意。
但我大氣也不敢出。
上次唐芷一本正經地告訴我說,她對妖類的敏銳洞察幾乎是與生俱來的,所以我不確定她能不能輕易就從這詭異恐怖的氛圍裏發現我的存在。
可我貌似是想多了,因為唐芷的注意力明顯始終就停留在莫潯爺爺身上。
走近他,沉默著端詳,然後再拉遠距離。反複幾次後,我有種奇怪的預感——這唐芷,怎麽好像也認識莫潯爺爺?
“我以前,見過你麽?”
唐芷居然說話了!
我嚇了一大跳,本以為她是對我說的。可是廣闊的視角讓我清楚地意識到,她是很認真地在看著莫潯爺爺。
“從小,我就一直會做一個奇怪的夢。夢裏有一條很大很大的白色的魚,你——”
唐芷似乎並沒有很怕他,提著裙子慢慢走上去:“你和他長得很像很像,所以你……見過我麽?”
白唇魚突然吼了一聲,尾巴拍打著水花十分激烈。
“我……我不會傷害你!”唐芷倒退一步,做了個停手的姿勢:“你,你先冷靜一點好麽?”
可是白魚就像發了瘋一樣,寧可撕扯著腮片鮮血淋漓,也要向著唐芷撲。最後尾巴一甩,將我當成個蹴鞠一般從屁股後麵踢了出來。
眼看一團火紅的鯉魚蹦到自己跟前,唐芷自是嚇了一大跳。
“阿黛?”
我也不裝了,除了我還有誰能有這麽漂亮的顏色啊。
化成人形,我擋在唐芷身前:“你剛才的話,什麽意思?”
“沒什麽。”唐芷並不想回答,隻是警惕地打量著我:“你在這裏幹什麽?”
“你認識莫潯爺爺?”我攥了攥拳,可沒打算就這麽給她蒙混過去。
“他叫,莫潯?”
“唐芷,你知道什麽是不是?”我難以壓製地激動了起來:“你說你見過莫潯爺爺?二十年前在琅山腳下。是我最後一次跟他見麵。我一直以為他正果登仙,可是現在竟然落魄成這般模樣!告訴我,唐芷,他究竟是怎麽會弄成這樣的?是誰害他?!”
“我真的不知道。”唐芷咬了咬唇,用力搖頭。
“你不知道?二十年前,如果我沒記錯你的年齡,你應該剛剛出生沒多久吧?同一年裏,洛西風的母親被蛇妖花君害死。按照洛西風的描述,他一直視若好友的蛇妖花君也是在一夜之間本性殘虐。變得六親不認。這一切,難道都是巧合麽?!”
唐芷不說話,我以為她是心虛,可是以妖類聰慧的敏銳,我從她眼中看出的迷惘卻是真實的。
冥冥之中一條貫穿經緯的線索漸漸撥開了迷霧,我覺得事情的真相似乎略有清晰的脈絡。
可我還是像一條不會轉彎的魚,怎麽也無法在一瞬間抽絲剝繭出最後的一層防備線。
我要挖開唐芷的嘴巴,如果這些都不是巧合,她誤打誤撞的行為已然是如今最重要的突破口了。
“阿黛,你信不信無所謂,但我是真的不知道。”唐芷皺著眉搖頭:“我隻是……我也說不清到底是為什麽,從小到大經常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夢裏出現的人或妖,都不是我現實中認識的。這條白魚給我很熟悉的感覺,但我真的不認識他。夢境裏,他很溫柔,笑起來就像個慈祥的長輩——”
唐芷說得似乎誠懇:“你知道我的父親,我的師伯他們是什麽樣的身份,我從小到大一直接受的灌輸都是不該與妖為伍。所以我總以為。這是一些妖類的入夢迷幻之術。爹勸我說不要多想,我也不曾太放心上。可是今天見到這條白魚,饒是他的狀況如此凶殘暴虐,我卻……我卻一點都感覺不到很恐懼。”
我的眼淚掛不住了:“廢話!因為莫潯爺爺是這世上最好的爺爺,他從來沒有傷害過一條人命。你明明最討厭妖類麽,明明恨不得將我們除之後快,現在過來假惺惺地做什麽?”
激動之下,我不由自主地進入了緊張的備戰狀態,我說唐芷。你該不會是想過來做點見不得人的事吧?
“今天你要是不把話給我說清楚,我對你不客氣!”
“阿黛,我想,不管這條白魚究竟有沒有隱情,明天過後我們——”
我上前一步就把她揮開,大喝道:“唐芷你在說什麽!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莫潯爺爺遭受那麽殘忍的極刑麽?”
“阿黛,可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就算我可以相信,這世上的妖不一定都會為禍人間,但是這條白魚吸人精元。毀壞水脈是不爭的事實。
如果要查真相,除了逆元剔骨,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弄清楚他的內丹是怎麽失的。阿黛,雖然事到如今,我承認自己依然把你們這些妖當做異類。但是醫者父母心,我也不願意看到任何生靈飽受摧殘和折磨,毫無尊嚴地死去。可是——”
“逆元剔骨……”我冷笑:“說的真輕巧。區區飽受摧殘與折磨,這麽輕描淡寫的形容?你可知道我要眼睜睜地看著我爺爺被剝皮抽骨的心情!”
抓住唐芷的肩膀,我用最強勢的憤怒換出一句乞求:“你能救他的不是麽?你是大夫。區區一顆藥丸就能救了阿寶,莫潯爺爺中毒已深,一顆是不是不夠?你家學淵源醫術高超,如果你做不到,能求求你爹麽!”
“阿黛,我不知道你究竟給他們吃了什麽,但是我最後一次,也是認真鄭重地告訴你。銀露玉珊丸並沒想象中那麽神奇,它隻能解一些尋常的蛇毒蟲毒瘴毒。白魚內丹被析解。妖類橫行失性,這背後的陰謀可能並不是我們想象的那麽簡單——”唐芷推開我的手,這義正言辭的模樣真讓我越來越相信她跟洛西風總應該是一對!
“阿黛,有些犧牲你怨不得任何人,既然我們已經走到這一步,就相信師兄吧。”
“相信洛西風……相信他可以下手輕一點?”我垂下無力的臂膀,轉臉看著那呼吸愈見彌留的白唇魚:“唐芷,你不是妖,你根本就不知道那有多痛……”
挽起袖子,我站定位置:“既然你們一定要用犧牲它的方式來找真相,那我隻能帶莫潯爺爺離開了。我會想辦法救他,不用你們操心了。”
“阿黛你要幹什麽!它意識越來越癲狂,不要輕易靠近!”唐芷慌了。
“跟你沒關係,”我從水裏撈出冰冷的鐵索:“你們是人,而我……終究是妖。”
“你要是亂來,我叫師兄過來了!免得你再鬧出個三長兩短,他以為又是我害的。”唐芷轉身就要往外跑,我一個眼色過去。吼了聲‘阿寶’。
我家蘿卜立刻祭出兩條觸手將她封了個結實!
“簡直可笑!你以為你這小蘿卜妖能困得住我?!”
當初唐芷一招就能把阿寶拍牆裏的畫麵感還猶在眼前,我也沒指望這小蘿卜的道行真的能把她製服。
我沒有多少時間了,等下外麵的巡邏衛隊聽到動靜,麻煩可就大了。
隻要解開白唇魚腮上的鐵索和洛西風的封咒,我確認自己有機會幫他蛻小身軀。我都想好了,先帶他去昆侖山之巔的玉清池,那裏的水靈力充盈,是千百年來妖類修行療傷的聖地。可以化戾氣,渡狂息。車到山前必有路。天下之大我總能找到辦法救他。
可是洛西風的封咒哪裏是那麽容易解開的?
“阿黛,要不我來試試!”阿寶匆匆從門外探了探頭,擦過唐芷被禁的身軀跑到我跟前。
我說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這點道行?洛西風的封咒根本就不是你能比劃的吧!
“我再試試,你去把唐芷鬆開一點,我看她臉色都憋得喘不過了。”
結果話音未落,白蘿卜一掌劈下。銀光乍現,血紅色的梵文湧動暗牢裏的光。
竟然……解了?
我愣住了,唐芷也愣住了。阿寶更加不可思議地關上了快要掉地的下巴。眨眨眼,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阿黛,我現在……這麽厲害?”
我說該不會是歪打正著地相生相克?就跟大象怕老鼠一樣?
“阿黛,那我以後是不是不用怕洛西風欺負我了?”蘿卜笑得合不攏嘴。
“別廢話了,快走!封咒被毀,洛西風馬上就能發現!”可就在我剛剛要上前對白唇魚施法的一瞬間,一聲裂天遁地般的吼叫幾乎要震透耳膜!
“阿黛!發生,什麽事了?”
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莫潯爺爺那雙血紅而無光的眼窩裏,最後的一絲堅持和本性都沒有了。
它滿身鱗片立起來,頭頸一揚,直挺挺地掙斷了胳膊粗的鐵鏈!
我抱住阿寶,靈活閃開。
“莫潯爺爺!我是阿黛!”我以為我還能喊醒他,直到明晃晃的鐵索再一次夾雜著遒勁的力道向我們推過來——
“唐芷你快躲開啊!”看著被觸手纏身固定牆壁的唐芷,我真的是急了。
“我掙……不開!”女人的臉已經嚇白了。
該死!你他媽的裝什麽裝!阿寶那點本事——
可是說時遲那時快,白魚的力量經天緯地,這一鐵鏈子甩上來還不得叫她天靈俱碎?
我來不及多想,撲上去抱住唐芷躲跳開三丈之餘。
鋒利的鐵索斷痕擦著我的腰過去,先冷,後疼,最後一點點麻木了。
收掉阿寶的觸手,我氣得狠狠抽了蘿卜一下:“讓你收點力,綁那麽狠幹什麽!差點出人命你知道麽!”
蘿卜委屈死了:“我沒有啊!我也不知道她怎麽就突然解不開了!當初打我的時候,不是很囂張麽!”
我把唐芷拎起來:“你裝的吧?快滾!我要帶我爺爺走了——”
那一鐵鏈子摔在我身上,也不知拉開了多長的口子。反正一手摸下去,淋漓著全是血。
“你救我幹什麽?”唐芷還不是一點點地矯情呢,揉著被困痛的手腕哼了一聲:“我若死了,洛西風不就是你一個人的了麽?”
我說你少給我廢話,我要的男人還不是你說能搶就能搶的去的。
轉過身,我看著那被我附了縮神咒術的白唇魚。可是完全不在我意料之中的是,中了咒術的白唇魚不但沒有變得乖順一點點,反而更加凶猛了。
我做的打算是最壞了,也許他……真的已經不再是我的白唇魚爺爺了。
捏著手中的赤鞭,我眼前突然就出現了彎彎和她哥哥最後訣別的那一幕。
爺爺會像白痕一樣,為了我……付出生命麽?
如果真的已經沒有辦法了,殺了他會不會比要他飽受拆骨之痛更好呢?
淚水劃過我的臉,站在相對極端弱勢的位置上,我仰望著參天金剛一樣的怪獸。
“莫潯爺爺,你還……記得阿黛麽?”
【荷仙子,蝦寶貝,龜龜銜來琉璃墜。】
【泥鰍子,蚌殼灰,小鯉搖著珍珠翠。】
童謠聲聲,入耳入夢。
“爺爺。你還記得我麽?”慢慢鬆開手裏的武器,我提著一口氣抹去淚水:“你的小阿黛已經長大了,她找到了她要執著一生的歸屬,她終於明白你對她說過的,什麽才是有堅持的幸福。爺爺,我會做綠豆糕了,可惜我再也沒有機會,塞一塊給你,看著你笑眯眯的胡須一翹一翹……”
一切都是徒勞的,因為愛的力量縱然偉大,卻不是什麽命運和劫數都能扛得起的。
山一樣的身影壓下來,我閉眼睜眼隻在須臾。一片純白祭地,白梅香過地獄般的氣息。
“師父……”
“閉嘴!”洛西風毫不溫柔地把我扔下,全身淩空架住這一招八荒四合咒。
一時間,整個地水牢翻天裂地般轟然炸開了四麵牆體。白唇魚的身子已經狂漲到八丈有餘!
“阿黛!快走!”洛西風衝我喊。
我知道洛西風可以對付莫潯爺爺,他能抓他第一次就能抓他第二次。
我應該擔心什麽?或者說應該慶幸什麽?
極光如晝,仿佛萬劍林立的法陣牢牢製住我可憐的莫潯爺爺。
我看著他的鱗片在脫離,簌簌和血落下。
他在哀嚎。在狂叫,這輩子我都不曾聽到過這般撕心裂肺的叫喊。
“師父!”我把阿寶摟在懷中,撲通一聲跪在地:“他是我的爺爺,我求求你……”
我的聲音很小,至少在這麽混亂緊張的戰鬥中,我根本沒想到這句祈求真的會吸引了洛西風的注意。
“師父,他是我爺爺,陪了我兩百年的好爺爺……”
我相信洛西風是真的猶豫了,所以僅僅是那猶豫在側的一個須臾,法陣中突出了一個幾乎微乎其微的破綻!
對付一頭三千五百年道行,且心智全無橫加暴虐的白唇魚,不使出十足的手段怎麽可以!
遒勁的殺招隨著白魚狂暴擺動的下尾,含風醞火,排山倒浪!
“洛西風……洛西風!不要!!”
我要後悔麽?
洛西風你是傻子麽?為了救奈何的丈夫,你可以自廢修為。為了我的爺爺,你甚至可以在這麽勢均力敵的危機中,放下手中的劍?
你分明就是個比我還蠢的人,為什麽就是不肯承認……你對我的心意。與愛有關?
滿目紅透瘡痍,血腥直入天際。
我捏著手裏的兵器,麻木著想。我要陪他而去麽?說不定,我可以抓住最後的機會與他共入輪回,來生做人做妖,做蒼蠅做螞蟻,我無所畏懼。
白唇魚碩大的身軀轟然倒下,能叫他毫無痛苦的身首異處,除了洛西風的‘銀鉤掠絲’,天下誰人出其右?
我不敢上前去問男人,你要不要緊,受沒受傷。
因為他的白衣上早已鮮血浸染,無力垂風。但那不是他的血,而是他懷裏抱著的——唐芷的。
“師兄……”風樹欲靜欲止,唯有那女人氣若遊絲地呼喚。
“阿芷……阿芷!!!”
“師兄,你……沒事就好……”
“你別說話!”我看著洛西風一手挽住她的腰,另一手按住她背上血肉模糊的創口,卻怎麽也止不住血流:“誰讓你跑出來的!我對付一個妖孽綽綽有餘。你跑出來填什麽亂!”
“師兄,我知你不忍……可是,我……我不想再看到你為了別人,再這樣不珍惜自己了……”
“傻瓜。你從小最聽我的話,為什麽這一次……”
我想,也許洛西風的這一句傻瓜,終將埋葬了唐芷二十年來無果裸露的火種,任由她再次緣起發芽。
而那一句妖孽,也終於埋葬了我……千年的執著與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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