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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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時間很快就在忙忙碌碌中過去,輕歡和疏雨來榮枯閣仿佛還是前一刻的事,轉眼就到了年三十的下午。

    雲棠和輕歡在廚房忙得要死,有無數道菜要準備,這邊才煮進鍋,馬上又要離開去切另一道菜,這邊還沒切完,那邊熬的湯又已經開了……邊子趁寫了主廳對聯後閑得發慌,於是又寫了好多對聯,給榮枯閣每一個門上都貼了,又拿著各種裝飾的紅燈籠掛上,一時間往日白茫茫的榮枯閣,頓時放眼紅白相間,喜慶起來。

    疏雨原本一直蹭在雲棠身邊想打個下手,但奈何嬌滴滴的小公主平日十指不沾陽春水,在廚房裏鬧騰起來比南泱還來勁,進去不到一個時辰就砸了一整套的鍋碗瓢盆,還差點引起一場火災。於是疏雨被雲棠給轟了出來,明令她年沒過完不許進廚房。

    令南泱沒想到的是,容懷和喻修居然也結伴來了榮枯閣,還一並帶來了他們的徒弟:驚滸和千彌。

    容懷依舊白衣翩然,宛如天尊,溫文儒雅的風華隨著時間的洗滌越來越沉澱出另一種味道,他拉著隻到他腰間的千彌,向南泱笑:“南泱,聽說今年過年,你這榮枯閣格外熱鬧。大年三十的,你總不能叫我和大師兄在那冷冷清清的滄海閣和挽浪閣上罷?你瞧,大師兄先還不好意思來,硬是叫他徒弟給拉來了。”

    驚滸聽到,臉上一紅。

    驚滸身量高大挺拔,年輕的俊朗麵孔透著勃勃生氣,以及常年養成的沉穩禮貌。他眉眼漆黑精致,鼻梁高而窄挺,實在是難得的英俊少年,若是將輕歡往他身邊一放,簡直是天設地對的一雙,般配極了。

    喻修依舊習慣性板著臉,尋了個位置坐下。容懷將千彌抱起來,也坐在喻修身邊,把千彌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千彌是個看起來不過五六歲的小姑娘,但她實際上已經活了許多年了。她天賦異稟,學什麽都非常快而且十分聰明,隻是身體上曾發生過一段難以言說的經曆,永久地停留在六歲,智力也停留在六歲。

    容懷一般不輕易將千彌帶出挽浪閣,他很寵愛千彌,像對自己的小女兒一般。這才從挽浪閣到榮枯閣一點點距離,他就把千彌裹得活像個圓滾滾的小粽子。

    在一邊正閑著的疏雨見了,笑著走上來,從容懷手裏抱過千彌。千彌長得可愛極了,像一隻白絨絨的小兔子,大大的長睫眼睛笑得彎彎的,脆生生叫道:“疏雨姐姐。”

    疏雨笑:“對,小千彌終於記住我名字啦。姐姐帶你去見見雲棠姐姐和輕歡姐姐好不好?……唔……我先算算,一,二,三……九個人,要拿九雙筷子。我天,今天榮枯閣這麽多人……我得叫雲棠姐姐再多包點餃子……”

    容懷溫和笑著:“小心照顧她,不要叫廚房的煙火燙了。”

    “知道啦,容懷尊上,不會傷到你小徒弟的。”

    疏雨抱著千彌走到廚房,看著一片忙碌的屋子,笑道:“雲棠姐姐,你看我……”

    “出去!不是叫你不要進來。”雲棠隻顧著手裏的菜,頭都來不及抬。

    千彌看見輕歡,眼睛一亮,從疏雨懷裏掙脫,登登登邁著小短腿兒跑到輕歡身邊,一把抱住輕歡的腿:“輕歡姐姐……”

    輕歡忙放下手裏的活,把千彌抱起來:“千彌怎麽來了?容懷師叔來了麽?”

    “來了,喻修尊上和驚滸也都來了呢。”疏雨看著輕歡,將驚滸的名字咬得刻意。

    輕歡臉有點陰。

    雲棠也走了過來,笑著捏捏千彌軟軟的臉蛋:“千彌,想吃些什麽嗎?”

    千彌稚嫩的可愛聲音透著笑:“雲棠姐姐,我不想吃呢。”

    疏雨也蹭過來,將腦袋往雲棠肩上一擱,兩個大眼睛撲閃撲閃,嘴邊酒窩深陷:“雲棠姐姐,我想吃呢。”

    雲棠笑著將疏雨一推:“你給我走開。”隨即卻又轉身捏了片肉,塞進疏雨嘴裏。

    輕歡特嫌棄地看著疏雨,嘖嘖兩聲。想來她這些年真是辛苦,活活被師姐和疏雨閃了這麽長時間,快要把她閃瞎。

    “快把小孩子抱走,一會兒就要吃飯了。晚上咱們還要提燈籠,放鞭炮呢。”雲棠把千彌從輕歡懷裏拽出來,塞進疏雨懷裏,將她推了出去。

    天已經黑了下來,榮枯閣被到處懸掛的紅燈籠照得一片喜慶,當真和尋常人家過年一模一樣。

    菜已經被漸漸擺上桌,所有人都開始忙起來,端碗拿筷子,搬桌子搬凳子,哪裏還像平時清心寡欲飄然若仙的修道者。隻有喻修、容懷和南泱三個,和尊佛一樣坐著,也沒人有那個膽子差遣他們。

    容懷端著杯茶慢慢喝著,拿著杯子的左手殘缺了一根小指,是他去東海留下的傷。

    驚滸幫著拿碗筷,默默跟在了輕歡身邊,趁這空當,和輕歡搭起話來:“輕歡師妹。”

    輕歡看驚滸一眼,禮貌地回道:“驚滸師兄,有什麽事?”

    “沒……沒什麽……”驚滸那樣一個高大挺拔的男子莫名就紅了臉,撓撓頭。

    輕歡也不主動和他說什麽,任由他跟著自己。

    “輕歡,你就要十七了,有沒有……想要的東西?”驚滸忽然又道。

    “謝謝師兄了,我沒有想要的。”輕歡仍舊禮貌而疏離。

    “哦……”驚滸臉色依然羞赧。

    南泱靜靜看著一直“粘”在一起的二人,許久,將目光收回,端起茶杯緩緩喝茶。

    很快,桌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菜,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海裏遊的無所不有,以及很多,很多,很多的餃子。

    雲棠頗驕傲:“這些餃子裏頭可是有銅錢的哦,誰吃到,誰今年都會很有福氣。”

    容懷饒有興趣地問:“你們包了多少個有銅錢的餃子?”

    雲棠想了想,道:“有三十多個罷。”

    “這豈不是每個人都要沾點福氣了?這麽玩也忒沒有意思,不然,誰吃到銅錢,誰就喝三杯酒,來給大家都平攤那勞什子福氣!”邊子趁笑嘻嘻道。

    南泱隻悠悠問道:“……你們,包進去的銅錢,有沒有洗幹淨?”

    輕歡撲哧一笑,忙道:“師父放心,都洗幹淨了,可以吃的。”

    邊子趁抄起筷子,急吼吼的:“來吧來吧,誰先來第一個試試手氣?我先!”

    邊子趁夾起一個,塞進嘴裏,才使勁嚼一下,就哎呦一聲。

    “嘖,忒好運了些,快滿上三杯酒!”雲棠笑著起哄。

    邊子趁將那銅錢吐出來:“差點給我蹦出血來。沒想到我出的主意,第一個就將我自個兒給算計到了。來吧來吧,七尺男兒,還怕你三杯酒!”

    “哥,你可少丟人了,回頭喝大發了撒酒瘋!”疏雨不屑笑著。

    南泱默默夾起一隻餃子,放進口中慢慢嚼著。似乎所有人都沒發現她在吃。

    才嚼兩下,南泱神色一愣,隨即她看了看眾人,悄悄轉身。須臾,若無其事地轉回來。

    旁人或許真的沒注意到,但輕歡的目光可一直粘在南泱身上,南泱的這點小動作怎會逃得出她的眼睛。她忽的開口:“師父,你在做什麽?”

    南泱一臉淡然:“沒做什麽。”

    “是麽?你手裏握著的是什麽?”

    “嗬,南泱,吃到了就拿出來吧,你徒兒都依著那話喝了三杯,你可不能不作數。”容懷笑著一語戳破。

    “咳……當然……”南泱這回脖頸都開始泛紅,毫無退路地飲了三杯。三杯過後,她的顴骨處都有些紅暈。

    “來,繼續吃!可不能因為不敢喝酒就不吃的,我可都看著呢,我師父都喝了,你們還能賴得掉!”邊子趁那三杯酒的酒勁讓他嗓門都大了一倍。

    雲棠將小小的千彌抱在懷裏,往千彌嘴裏喂些吃的。疏雨見她冷落了自己,不禁暗忖,明明都是叫她雲棠姐姐的,合著自己大了些就不吃香了?於是又賴在雲棠旁邊說些有的沒的。

    喻修雖然安靜,但吃到了幾個帶銅錢的,毫不推脫地也就飲了下去。隨著容懷,驚滸,邊子趁又陸陸續續都喝了許多。倒是輕歡和雲棠,忙著照顧小千彌吃飯,自己也沒吃幾個餃子。

    南泱可就慘了很多,她是個腦子不會耍小聰明的,老老實實地一直吃,結果偏偏運氣又實在好,一連許多個都帶了銅錢。

    邊子趁唯恐天下不亂地指了指南泱麵前那一堆還沒喝掉的銅錢:“師父!你快將這些欠的先喝了罷。”

    南泱沉默著,隻好伸手又去拿那酒壺。

    可半路卻被輕歡奪了過去。

    輕歡拿著酒壺晃了晃:“師父,不要喝了,我替你喝這些。”

    疏雨在一邊聽到,暗自狂笑,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輕歡酒量一點都不好,今天她走運沒吃到帶銅錢的,如今還自個兒給自個兒找事。心疼尊上,也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

    結果這場飯局,以輕歡喝了六杯後醉倒收尾。

    “作死吧,作死吧,哈哈哈,叫她逞能。”疏雨也喝了點酒,趴在雲棠肩頭,說話的呼吸都帶了醇香的酒氣。

    “你還笑。這可沒兩個時辰就要到子時了,還要放鞭炮呢,我先去廚房給輕歡煮點醒酒湯,你乖乖看著千彌。唉,一身酒氣,也得給你煮一些。”雲棠苦笑著推開疏雨的腦袋。

    一桌子的男人們還留戀著不走,喝酒喝上了癮。疏雨依著雲棠的囑咐看千彌,結果她眼中的千彌長了三個腦袋,一勺飯愣是半天喂不進去。

    至於輕歡,隻得由南泱扶了回去。

    輕歡沒有完全醉倒,隻是目光十分迷離,眼睛都睜不開了,軟軟依在南泱身上。

    南泱的身量比輕歡稍微高一些,托著輕歡倒也順手。她將輕歡送到寢房,才困難地挪出一隻手關上門,輕歡就忽然清醒了一般,一個轉身緊緊抱住了南泱。

    南泱心裏一驚,輕歡灼熱的混著酒香的呼吸噴在她的耳側,讓她敏感極的耳朵瞬間紅了個透。她扭臉看了看輕歡,輕歡還是半眯著眼睛。

    “輕歡?醉厲害了麽?”南泱輕聲問。

    輕歡微微後撤腦袋,目光艱難地對上南泱的眼睛,十分認真地叫了一聲:“……師父。”

    “嗯。”南泱抬手,將輕歡耳邊滑落的頭發幫她挽了上去。

    那冰冰涼涼的手指接觸到輕歡滾燙的臉頰,頓時讓她覺得舒服極了,眼睛又眯了一些。

    “放開我,去床上躺著睡會兒。”南泱放柔了聲音道。

    輕歡將臉頰蹭到南泱的側臉,那冰涼舒適的溫度讓她留戀不已,控製不住般不停地用臉在上麵摩擦,南泱身上好聞的梅花冷香一直在鼻尖環繞,讓她不禁將南泱抱的更緊。

    南泱隻想著輕歡是喝醉了,於是便由著她撒酒瘋,嚐試著將輕歡扶到床上去。

    南泱才抽出左手,左手就被輕歡飛快扣住,輕歡目光似是要燃起火來,恨不得將麵前這如冰雪一樣的女子融化在自己懷裏。她握著南泱的左手,抬到自己眼前,看著袖口滑下露出的暗紅色疤痕,將唇貼了上去。

    南泱喉嚨裏哼了一聲。手腕處忽然襲來的滾燙潮濕的柔軟觸覺,讓她全身汗毛倒立。她要將手抽回來,沒料到輕歡用了十足的力氣,死死捏著她的手腕,肆意舔咬那裏的傷疤。

    南泱本也飲了些酒,如果擱在平常,她一定冷著臉將這胡鬧的逆徒一掌掃出去。但她現在,隻是紅透了臉,無力地在輕歡懷裏掙紮。

    “輕歡!”南泱低聲喝道。

    輕歡放開南泱的手腕,唇卻移向了南泱那細長白皙的脖頸,她恨不得將南泱揉進自己的骨子裏去。對,她喝醉了,所以就趁她醉著,趁她還有理由,多親近一下師父吧。

    她愛師父,愛了七年了。

    南泱扣著輕歡的肩膀朝外推,但她怕推傷了輕歡,所以也不敢用真氣。可不動用真氣,她又掙紮不開現在力氣奇大的輕歡。

    輕歡瘋狂地吻著南泱的脖子,南泱的耳朵,還有南泱的臉頰。她口中呼出的醇厚酒氣似乎把周遭氣氛推向了一個高.潮,曖昧得不像話。

    輕歡捏住南泱那完美的下巴,目光炙熱地要吃人般,這回她看準了,對著南泱的唇吻了下去。

    一切好像回到了七年前。

    南泱恍惚有這種錯覺。

    同樣的一個人,同樣柔軟地要將人化開般的溫度。

    隻是,現在這個孩子,已經長大了。

    輕歡這回不同於七年前那一個蜻蜓點水的意思意思,她將南泱的唇瓣含在嘴裏,使勁吮吻碾轉,喉嚨裏發出舒適的輕吟。

    南泱一時震驚,加上那一抹酒力讓她失神,竟然沒有立刻推開輕歡的輕薄。

    房間裏,那美豔的少女將白衣的清冷女子緊緊擁在懷中,壓在門上,唇齒交纏,唇瓣碾轉間發出摩擦的細微聲音,讓人臉紅心跳。

    門外卻忽然傳來驚滸的聲音:

    “輕歡?南泱師叔?”

    南泱如夢初醒,狠狠推開輕歡,目光中是滿滿的驚詫。

    她剛剛,和自己的徒兒做了什麽?

    驚滸敲了敲門,再次道:“輕歡?歇下了麽?”

    輕歡被推得幾個趔趄,扶住桌子才保持住身體平衡,她臉上紅得厲害,眼睛也被酒燒得紅通通。

    南泱看了看自己身上被輕歡揉得淩亂的衣衫,清了清嗓子,衝門外道:“輕歡……睡下了,你先回去吧。”

    “是,南泱師叔。”驚滸有些疑惑,怎麽輕歡睡下了,南泱師叔還在裏麵?不過,暫時應該沒他什麽事了,還是先去主廳吧。

    輕歡重心不穩地向前走一步,南泱下意識後退。輕歡再走一步,南泱再後退。

    放肆過後,輕歡開始有些後悔。

    師父……被她嚇到了吧。

    南泱沉默許久,但腦中亂得她也一時理不出頭緒。

    輕歡是醉了。隻是醉了。

    對,隻是喝醉了。

    許久,輕歡艱難開口,聲音像是低進了塵埃裏:“師父……不要討厭我。”

    “我不會討厭你。”南泱整理了下衣服,安靜地打開門走出去,腳步在門檻處停住,微微回頭,淡淡道:“但……不要再接近我了。”

    “是,師父。”輕歡抽了抽鼻子,抹去眼角的一點濕潤。(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