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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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泱不答話,隻是就著輕歡的手又低頭咬了一口糖葫蘆。片刻後,嘴裏含著山楂含糊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悶?”

    輕歡撲哧一聲笑出來:“你早先從昆侖下來時就問過這話,當真這麽在意這個問題?”

    “以往我聽許多人都這麽說過。”

    “那麽你怎麽以往都不在意,偏偏現在這會兒在意起來了?”

    “以往是他們,現在是你,”南泱聲音輕輕的,裹挾了隱隱一抹溫和,“可我……畢竟做了這許多年的尊主……”

    輕歡明白南泱想說什麽,打斷她的話:“那你說,我是什麽人?”

    南泱垂頭想了想,回道:“我的徒弟。”

    “不對。”

    “……北罰的弟子。”

    “……不對。”

    “輕歡?”

    “不對。”

    南泱不禁輕笑一聲,搖搖頭:“又胡鬧什麽,你不是輕歡是誰?”

    “不一樣,那隻是我的名字,我可以叫許多名字,”輕歡突然站住腳步,拉著南泱也停了下來,“可我隻有唯一的一個身份。”

    南泱停在原地,偏了頭靜靜地看輕歡的臉,神情猶如初冬的湖麵,麵上分明覆了一層薄冰,冰下卻有溫柔的水安然流動。許多人都隻看見了這層冰,唯有一個人,看見了冰下細膩的柔軟。

    輕歡用餘光掃了掃周圍,天早,這條小道上一個人都沒有。她安心地欺身上前,扣著南泱的手將她逼得後背靠上古樸的磚牆,用極近溫和的目光看著南泱低垂的眉眼。距離太近了,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合在一起,她還能夠聽見南泱胸腔裏“咚,咚”跳得劇烈的心跳,那樣強而有力。

    她將下巴擱在南泱的肩頭,唇輕輕貼在南泱耳畔,聲音壓得極低:

    “我是你的妻子啊。”

    南泱的耳朵因為那潮濕的熱氣刺激,變得通紅如血。

    “我心裏喜歡你,所以你不用擔心自己悶,你的什麽我都喜歡。你可以是所有人的尊主,但隻是我一個人的妻子,你最不需要顧慮的,就是我。因為我喜歡你,便可寵著你,包容你,沒有任何條件地原諒你。”

    南泱合上雙眼,側過臉去觸上輕歡的唇,內斂而溫柔地親吻。

    輕歡微微睜開眼,認真地看南泱顫抖的睫毛。

    或許自己是預見到了什麽,所以才說,會沒有條件地原諒她。是在安撫南泱,也是在暗示自己,這是自己喜歡的女子,她不該與她生任何氣,不論發生了什麽。

    心裏深埋的念頭如一株新芽,欲破土而出,卻始終被那一層薄土掩埋著,隻等下一個契機,或是長久的時間來叫它顯露出來。

    輕歡將南泱的唇輕輕含著,柔軟清涼,還帶著糖葫蘆糖衣上的甜膩,讓人不忍心再用一點點力,也不甘願如此淺嚐輒止。

    愛到了極致,便心疼到了極致。

    、

    二人循著君橋留下的印跡一路找到了中央城郊,尋到了君橋的馬車和護衛等人,君橋則負手站在馬車一側,和無己,無功以及已經修好了的無名囑咐什麽。

    君橋看見南泱已帶了輕歡回來,麵色稍稍舒緩:“所幸沒發生什麽事,輕歡,先上車換身幹淨衣服。”

    輕歡和南泱相視一下,便先上了馬車去換下自己身上這套男裝。

    君橋引著南泱行到一邊,囁嚅片刻,道:“眼下出了中陽城,一路向南,再四五天便可到達亂花穀了。”

    “……”南泱眼神示意她繼續說。

    君橋皺了眉:“我才接到穀內人的傳書,發生了一些蹊蹺的事,原本不該再帶你們回穀了的。可……亂花穀局勢動蕩,情形不容樂觀,我還是希望你能去一趟,幫襯著我,北罰的恩情,我會記下的。”

    “所謂何事?”

    “……其實這件事從許多年前就開始展露苗頭了,不僅僅是亂花穀,中原的許多門派中陸續有俠士莫名失蹤,隻是前些年失蹤的少,亂花穀介入調查,也從未查出什麽。但就前幾天,亂花穀內就連續失蹤了兩位長老,穀中人心大亂。我做個大膽猜測,此事與聞驚雷暗進中原,恐怕脫不了幹係。”

    南泱思忖片刻,道:“失蹤的,都是會武功的人?”

    “不止,還都是功夫不淺的。”

    “先別下定論,不論如何我定會隨你回一趟亂花穀,到了那裏再說。”

    君橋頷了頷首,苦笑一下,道:“我爹身體每況愈下,穀中雜事頗多。我……”

    “你年紀輕輕,就要擔起如此多的事情,著實辛苦。尋常的女子,在你這個年紀,都已成親生子,安心過日。你倒是還要比許多男人要操心的多。”南泱抬手按了按君橋的肩頭。

    君橋看著南泱的手,看了一會兒,忽的轉頭一笑:“我們現在,是否也算是朋友?如果很長一段時間不見,你會不會又忘了我?”

    南泱勾唇笑了笑:“你我自然是朋友。我朋友不多,故此不會輕易忘掉。”

    “我兒時見過你一回,多年前又見過你一回,可你都不記得我。如今,惟願下回見麵你還認識我,我也就滿足了。”君橋撇開目光,聲音輕緩。

    “你日後會是中原第一大派亂花穀穀主,天下人都會識得你。”

    說話間,輕歡已換好衣物,從馬車上下來。她身上一襲月白色雲紋縐紗長衣,長長的披散著的頭發宛如黑色曜石般精致好看,日漸成熟的眉眼間逐漸洗練出一種沉靜的素雅和溫柔。她的容貌隱隱展現著從來不曾有的一抹雍容貴氣,似天穹上隔雲繞霧的太陽,耀眼,卻又絲毫都不刺眼。

    她一手握著自己長長的發絲,一手拿著木梳,遠遠地朝南泱一笑:

    “師父,幫我梳發。”

    南泱的目光一觸及輕歡,便軟了下來。她向輕歡走去,在她麵前站定。

    輕歡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君橋,道:“我剛剛隱約看見那邊有條小溪,想去那裏洗個臉,片刻便好,少穀主可否等等?”

    君橋頷首,默默應允了。

    輕歡衝南泱一笑,兩人一前一後便進了馬車旁的叢林,朝不遠的小溪走去。

    走到溪邊,輕歡尋了處幹淨的地方坐下,往臉上拍了些水,也不擦幹,隻直起身子,又褪去鞋襪,將一雙清瘦的腳泡進水中。

    南泱站在她身後,拿著木梳輕輕梳理輕歡的長發。她的頭發實在太長,披散下來,尾端都貼合在她身後幹淨的石塊之上。她微微側過頭,陽光落下來,在她沾了水的睫毛上折射出點點亮光,連耳鬢細小的絨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師父,少穀主同你說了什麽?”

    南泱將目光專注地放在輕歡微側的臉頰上,一瞬不瞬,口中慢慢回答:“她穀中近來有些事情,猜測與焚天門有關,想要我去亂花穀助她。”

    “此行本就是要去亂花穀的。”輕歡身體朝後仰,靠在了南泱懷裏,她仰起頭,笑眯眯地看著南泱的臉。南泱本就垂著頭,長長的發絲垂下,落在了輕歡眉間。

    “坐好,發還未梳完。”南泱抬手敲了敲輕歡的額頭。

    “師父,你上一回幫我梳發,是在什麽時候?”輕歡將腦袋在南泱懷裏不停地蹭,舒服地眯起眼睛,“我喜歡你幫我梳發,雖然……你梳得笨手笨腳,小時候梳一個簡單的發式就要很久很久。”

    “放肆。”南泱臉上露出一個淺笑,手指捏上輕歡的臉蛋向兩邊扯。

    輕歡在自己手腕上解下一根發帶,遞給南泱:“喏,這還是你第一回給我綁頭發用的那一根呢。”

    南泱伸手接了過來,才取過發帶,便被輕歡攥住了手腕。

    輕歡握著南泱纖細的手腕,看著陽光下愈發顯眼的那片傷疤,蹙了蹙眉。

    南泱瞧著她的表情,輕笑:“怎麽,嫌棄它很醜麽?”

    “對,嫌棄極了。”輕歡皺皺鼻子,拉過南泱的手,唇瓣輕輕貼上她的手腕,輕輕啃噬。

    “別鬧,很癢。坐好了,不然我生氣了。”南泱另一隻手摸著輕歡的頭發,聲音清淺含笑。

    “你氣什麽……你和別的女人說話,我才生氣……”輕歡模模糊糊咕噥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