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無恥叫拋妻棄子,而人到暮年企圖以親情相挾,讓被拋棄的孩子養老，隻能說是無恥之極。

    在餐廳包間裏，衛歡麵對著自稱是自己父親的秦建業,想通了這一點。

    “你媽媽脾氣不好，又疑神疑鬼，我實在忍受不了才決定和她離婚,後來被外派出國工作,等再回來就找不著你們了。”秦建業搓著手道。

    聽上去真是有大不得以的苦衷，但妻子脾氣暴躁就是做丈夫理直氣壯出軌離婚的借口嗎？

    再者,她在十歲才搬的家,這期間的四年，秦建業總不至於一次都沒有回過國。

    衛歡盯著自己的十指,語氣平靜問，“哦，那你現在怎麽找到的我，可別說是因為我紅遍全國？”

    “去年十一我找到了你小姨，她沒給，還是小南想著我是你父親，給了你的聯係方式。”

    衛歡臉色一緊，不自覺地敲敲桌麵。

    “我們還是開門見山吧，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麽，還有十分鍾可以留給你，有什麽廢話趕緊說。”

    秦建業臉色一僵。他如今雖然風雪染鬢，橫紋布臉，但仍看得出來這人年輕時長相不錯。

    “那個，”他態度誠惶誠恐，“你弟弟要結婚了，買房買車一大筆錢，你給的那一百萬填債後就不大夠用。”

    衛歡的視線移向秦建業，語氣微妙，“你說一百萬不夠用？”

    她何曾給過秦建業一百萬，又何曾有了個弟弟出來。

    宋姐告訴她有這麽一個人找上門來借錢時，衛歡的態度非常堅決就是不見不給，讓他自生自滅，衛歡自覺不是聖母，對於傷害自己的人無法一笑而過。

    血肉至親又如何。

    “在省會買套房子首付都得上百萬，還有蜜月，三金，鑽戒以及裝修，”秦建業滔滔不絕，見衛歡臉色無波，半點表示也沒有急道，“你現在事業有成了，今年福布斯排行榜不是說你賺了兩千六百多萬嗎，這當中別說為避稅少報的數字了，隻再借給家裏人一點，對你來說是九牛一毛。”

    “我賺了多少，與你何幹？”

    見秦建業麵色一怔，訥訥說不出話來。衛歡放下把玩已久的茶杯，看向這個讓她厭惡的生理學上的父親，“不要說一百萬了，就是一元，我都不會給你們。”

    雖然暫時想不通那一百萬是誰給的他，但衛歡略一思忖，冷哼一聲，“另外，之前給你的那一百萬請盡快歸還，打款底單還在我手上，明年這個時候如果你們還不上，我將會訴諸法律手段。”

    她起身欲走。

    “等一下，”秦建業惱怒喊道，站起身隔著桌子看向衛歡，“你就不怕我找記者公開你不贍養父母，到時候你損失的就不是一百萬兩百萬了，而是成千萬。”

    他又軟下語氣來，“再說，我們也不是不還你錢，你看之前也從沒去占你的光，現在要不是生意失敗我怎麽會放下老臉來求你。小歡，你要是還有點良心……”

    衛歡轉身，盯著他冷笑出聲，但聲音奇妙地柔和下來，“我給你一個賺錢的好主意，你大可以向記者收取稿費來賣關於我不孝不悌的新聞，估計賣個幾十萬不成問題。”

    “不過要小心，如今的大眾最痛恨的就是婚內出軌拋棄妻女的渣男，到時候被扒出來身敗名裂，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哦。”衛歡搖了搖食指，微笑看向臉色變了又變的秦建業。

    打蛇打三寸，秦建業這樣曾經有頭有臉的國企幹部最受不了的就是丟人現眼。

    她探過身，往桌上拍下兩張百元大鈔，冷冷道，“這頓下午茶，我請！”

    秦建業臉色鐵青，看著衛歡頭也不回地離開包廂。

    --

    蔣雪是個人精，在車上看出來衛歡的心情不大對，坐在副駕上悄悄打了齊芳好幾遍，齊芳恍然大悟，和她擠眉弄眼無聲地交流了一會兒，才專心致誌地閉嘴開車。

    衛歡沒注意到她們兩人的互動，整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機屏幕上。她給衛南和宋姐分別發了一條質問的短信。

    不是電話，而是短信。因為衛歡不確定自己不會在通話中大發脾氣。

    手機叮叮了兩聲，宋姐連發了兩條長短信，內容很簡單，中心就是：這件事已經過去了，那一百萬衛歡沒必要追究。衛歡閉了閉眼，才把編輯好的內容發出去，她語氣也溫和，就是短短一條，“那我把錢打到公司賬上，宋姐你下午記得查收。”

    果不其然，這條一發出去，宋姐的電話如衛歡預料打過來。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這次會特別生氣呢歡歡，那個錢你不用過星光的帳，直接打到華影……哎也不對，錢是從韓總的私人賬戶裏劃出來的。”

    “……你是說，”衛歡頓了頓，“是韓北宸替我給的。”

    “對啊，我就是從那時候知道他對你有點意思……喂……”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衛歡默默地嗯了一聲，掛斷電話。

    她筋疲力倦，但電話沒有給她停歇的時間，又嘟嘟嘟地響了起來。來自衛南。

    衛歡瞄了一眼，按下接聽，她還沒張口，衛南那邊連珠炮彈地就說了一大通。

    “沒錯，你的聯係方式是我給的前姨夫。怎麽，你想來問罪？”

    衛歡揉揉額角，“我沒有那個意思，隻是想搞清這件事的真相。”

    “嗬，”衛南嘲諷一笑，“真相就是，我看你不爽，所以給了秦姨夫電話讓他去煩你，滿意？”

    短暫的沉默後，衛歡發問，“我不明白你為什麽到現在都還這麽討厭我，小南。”

    “你鳩占鵲巢，分走了我媽的寵**不說，還帶來一大堆債務，害我爸媽離婚。衛歡，從小到大你都要壓我一頭，總是活在你的陰影裏，你還指望我對你有好感？當年高考，後來退學，你逼我和邵涵分手……一件件，我都記在腦子裏。你明明也討厭我不是麽，何必在我麵前裝成聖母白蓮花，這隻會讓我惡心。”

    “對了，你以為你找人發我爸爸再婚生子的消息給我，我就會認為是他先出的軌才離婚嗎？”

    “我知道你怎麽想的，你無非是希望天底下的人都和你一樣倒黴，但很可惜，我識破你的詭計了。”

    這次衛歡沉默了很長，盯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半晌，她方淡淡道，“你說的對，我也一直討厭你。”

    “現在敢說實話了。”

    “矯情，公主病，自我自傲，”衛歡平鋪直敘，語氣沒有一絲波動，“不識好歹。”

    “你！”

    心胸狹窄的人隻會從別人身上找問題，衛南正是其中典型。

    她們兩人的恩怨要追溯到小學，那時候衛南還叫遊南。衛歡成績優異，性格內向慢熱，在老師眼裏是典型的乖學生。她又長得玉雪可**，有什麽文藝匯演一定會讓衛歡打頭陣。

    衛南低衛歡兩年級，進到小學後，因為兩人長得很像，又經常一同上下學，老師們對衛南也抱有很大期望。但衛南喜歡繪畫跳舞，在學業上一直都相當差勁，此外還有文藝表演上的衝突。長期的比較就讓姐妹二人最終漸行漸遠，完全爆發則是在衛南上中學的那一年。

    當時韓國青春小說正流行，早戀風氣屢禁不止。衛南在衛歡書包裏發現了暗戀學長寫給衛歡的情書，便直接告到了年級主任那裏去。學校正在抓典型，出麵打報告的人又和衛歡有親屬關係，老師們深信不疑，衛歡甚至被停課教育了三天。

    從那以後兩人就基本不再講話，到衛南父母離婚時，衛南遷怒到住進她家的衛歡身上，這種恨意在衛歡以學費生活費要挾她和男友分手出國時，上升到巔峰。

    二人關係再沒有轉圜的餘地，冷淡到如今。

    “把失敗歸結到別人頭上，從不在自己身上檢討，這才是考不上大學，最後還被學校勸退的根本原因。”

    “你的初戀男友發給我的短信截圖到現在我都還有保存，姨夫婚內出軌鐵證如山，小姨為了維護他的形象一直不告訴你。你當然可以選擇不信，可以繼續怪我和小姨，怪我們讓姨夫覺得負擔過重才憤而離婚，是我拿學費逼著你和邵涵分手……”

    音量微大，“不過衛南，如果我真想讓你和我一樣悲慘，你現在就不會在國外留學。”

    她再一次掛斷電話。

    晚上的見麵會匆匆趕完，衛歡沒跟宣傳人員一起吃晚飯，直奔機場。

    路燈的光斜斜照進車內，後座裏半是陰影半是光明。衛歡蜷縮在陰影裏，頭痛到無法思考。她刻意遺忘的東西再一次被血淋淋的撕開，還都在同一天洶湧而來。

    蔣雪小心翼翼地扭頭看她一眼，提著晚飯給她，“吃點吧歡歡，到首都得半夜了。”

    衛歡食不知味，蔣雪小聲地給她念著娛樂版新聞。

    “楚容宣布息影兩年，神秘未婚夫浮出水麵；封純執筆首部曆史劇，將由古裝女神沉星領銜出演；《閨蜜》破二億大關，業界分析可達四億……”蔣雪頓了一聲，摸著耳朵解釋道，“今天就這麽多。”

    衛歡抬了抬眉，見蔣雪若有所思，打開平板自己找新聞看。

    蔣雪漏了兩條沒有播報，一條是，“衛歡捐款遭質疑”，另一條是，“宋嘉影澄清雪藏傳聞：即將出國遊學半載”。

    捐款被質疑的明星多了去，衛歡不甚在意，但對上了第二條新聞，不禁皺了皺眉：宋嘉影點映前還說接了一部電視劇，也有代言在談，怎麽會突然出國遊學。

    除非……衛歡瞥了眼手機屏幕上亮起的頭像，垂了垂睫。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不用趕稿了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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