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雪意外地看著衛歡把震動著的手機丟進包裏,她側臉轉向窗外,沉靜道,“你給張姐說，這個星期邀約的商業活動,全部接下。”

    “對了,”衛歡停頓數秒，“首都的不要接。”

    蔣雪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吭吭哧哧了半天,才應下來撥通電話和張姐聯係,敲定了接下來的行程單。

    “周三南京剪彩順帶著去宣傳電影，周四武漢有個站台，周五……”蔣雪念完張姐發過來的一串信息後,朝衛歡看了一眼,斟酌著問，“你和韓總吵架了。”

    衛歡轉了轉手中的眼鏡，短促一笑，有蔣雪聽不出來的微妙，“不。”

    接下來幾天的事情讓蔣雪更加看不透，衛歡和韓北宸也正常聯係，但衛歡就是一直在外地工作，不肯回首都。而韓北宸因為在首都有項目在談，也分不開身來見她。

    衛歡捐款事件被壓下去得很快，到星期四去武漢時就再沒有媒體追問她這一茬，都集中在她正上映的電影裏。

    《閨蜜》七天如期破兩億，朝著四億的方向高歌猛進，圍繞著衛歡身上的全部是票房春藥的比喻，負麵新聞被壓得相當徹底。

    期間衛歡往s省又去了幾次看望親人，閑暇時就留在酒店看劇本，在星期日的晚上，決定接一部香港班底的現代**情電影，五月末進組。而按照衛歡接下的工作量來看，到進組前她根本沒時間和韓北宸團聚。

    這不是吵架了，還能是什麽。蔣雪繞著在劇本上標注的衛歡轉了一圈，迂回指著led寬屏道，“咳，你看到今天的新聞沒，華影把你曆年的捐款單子甩到了造謠的媒體臉上，而且聲稱將會起訴那些無良媒體。”

    衛歡筆觸一停，默不作聲地抬臉看著蔣雪。

    “其實我不是在幫韓總講話，不過呢，他對你是相當保護的，你看，連你曆年來的捐款明細都能煞費苦心地弄到手，絕壁是真**呀歡歡。”

    衛歡隨手扔開劇本與彩筆，迎向蔣雪的視線，“這種*的東西他都能弄到手，我該感激有這麽個權勢滔天的男友？”

    她垂下眼，笑得冷冰冰，起身要進套間休息，走到門口後回臉看了蔣雪一眼，淡淡道，“我很害怕，他和我想象中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

    韓北宸很快就得知了衛歡的想法，當時他正在談判桌上，收到了蔣雪的短信後，不動聲色地關了機，但在接下來的談判中作風更加咄咄逼人，讓外資企業代表人幾乎招架不住。

    一下談判桌，就讓助理訂了最早的飛機往上海去——衛歡有一場在上海的地宣。

    韓北宸到達上海時是晚上八點，匆匆趕往住處，一進二樓客房，就見地板上擱著被打包出來一箱行李，衛歡正坐在床邊翻著手機。

    衛歡聽到推門的動靜，扭過頭來。燈光下她眉眼分明，脊背挺直，平淡冷靜地看著韓北宸。

    “你來了，”她順著韓北宸的目光往行李箱瞥了一眼，“我打算搬出去。”

    韓北宸心裏一緊，無端煩躁起來。他抽掉領帶解開外套，抬手扔到光可鑒人的地板上，穩著語氣靠近衛歡道，“你在為哪件事生氣？”

    衛歡拂了拂耳前的落發，抬起眼反問，“你覺得呢。”

    表情漠然，語調微瀾。

    “其實我很好奇，你是怎麽得到關於我的文件與信息的，連我自己的生身父親，你都能比我先找到。”

    “還有匿名捐款的事情，你究竟怎麽拿到我的賬戶信息。”

    ——

    韓北宸沉默了一會兒，強忍下皺眉的衝動，溫言道，“那是以前你什麽都不肯說，而我擔心你……再不會有下一次。”

    衛歡輕笑出聲，似在掂量他的話，“所以你認為是我的錯？”

    她是在笑，但有難以形容的疏離感。

    “現在我才知道沈周和徐瑩突然flop的原因，以及關於我會拿玉蘭視後的傳言從何而來。”

    “我甚至不想問，是不是年底的百花影後你也替我打點好了。

    韓北宸聲音喑啞，“我隻是想保護你。”再度走近她三步，衛歡快速地後一仰，幾乎抵到床板上，他心一沉。

    “無論如何已經過去了，我們往前看。”

    “是保護，還是束縛？”衛歡輕輕搖頭，看著他的目光透著種奇異的悲傷，“如果我知道你做過這麽許多，我根本不會**上你。”

    韓北宸很少聽到衛歡說“**”這個字，床笫之間在他的逼迫下也頂多是句“喜歡”。

    她原是不易動情的人。

    燈光好像突然停滯了一秒。

    “你跟我相信的完全不一樣：我以為你公正無私，你不是這樣，你居然花錢給我公關視後和影後；我以為你不會仗勢欺人，你也不是這樣，封殺沈周與嘉影動作快得我都詫異……”衛歡的聲音顫抖起來，“你甚至不願意尊重我的*和過去，連我父母的事情也非要弄得一清二楚。一廂情願地用你的方式來保護我，或者說圈禁我，轉臉在我麵前又表現得是另一種樣子……”

    “我還以為小王遲遲不回是因為趙驚雲，現在我才知道是因為你要在我身邊安排自己的人，也是，否則以趙驚雲的性格，怎麽會借走小王長達半年。”

    和韓北宸相處的這一年，他表現得完全是典型的紳士，對她耐心到衛歡自己都不好意思，現在想來，卻是因為韓北宸對自己的一舉一動了若指掌，所以才能放心大膽地在她麵前裝。心機深沉如此，手段了得如此。她覺得兩人之間的感情是順水推舟，實質上卻是韓北宸一手控製。如果不是誤打誤撞碰上了秦建業，她根本不會起疑心，也不會把沈周徐瑩的事懷疑到韓北宸頭上。

    能裝得了一時，也不可能瞞得住一輩子。

    顧江沉有一句話說的沒錯，韓北宸在她麵前再怎麽溫和無害，骨子裏也流淌著上位者的控製欲。

    衛歡抬抬嘴角，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

    手機震動起來，她瞧了瞧屏幕，朝韓北宸輕聲說，“華影周年慶的公開還是無限期推延好一些，我們也應該各自冷靜一段時間。”

    她拿起躺在床上的包站起來，就在站起來的一刹那，韓北宸突地出手，一把抓住了衛歡的手腕。他另一隻手並不停，從床櫃抽出遙控器按了幾下，燈光一閃，微風一動，嘀的一聲，智能控製被開啟，哢噠一聲，客房的門被鎖上。

    這種情況，沒有韓北宸的指紋或聲紋，衛歡出不去。

    “我們好好談談。”

    衛歡扭過臉看他一眼，坐回床沿，“用這種方式？”

    韓北宸緩緩半跪在床邊，抓住衛歡擱在膝上的右手。聲音喑啞得像是時間燃燒剩下的灰塵，“對，我窺探你的*，想要讓你在我麵前沒有一點秘密，我深知自己不是你想要的那種人，如果完全在你麵前坦然，你不會給我靠近的機會，前車之鑒就是顧江沉。”

    “你說你不懂得如何戀**，衛歡，其實我比你更加不懂。我壓抑不了想要完全了解你的衝動，我知道該給你空間，但是我做不到。”

    “明明我已經和你至為親密，但仍然覺得不滿足，我沒有辦法，衛歡，我沒有辦法讓我們兩人的關係順其自然，我想要完完全全操控它的走向，按照我預定好的進程，得到我想要的結果。”

    “明知道你不會喜歡沈周，依舊嫉妒到封殺他——外人怎麽能一口咬定你和他般配無比？衛歡，我說過嫉妒很可怕，其實指的是我自己。”

    “我也知道自己許諾過不插手你的事，但事到臨頭又在僥幸想，也許你不會發現我的幹預。”

    “你討厭別人不尊重你，所以明麵上的問題我都和你商量，也絕不越軌。你討厭娛樂圈裏的不公平，所以那些齷齪事我隻能背著你。你很容易記得別人的好，所以我要對你好到不能再好，讓你覺得有必須償還的負擔。”

    “我很抱歉我欺騙你，監控你。”韓北宸在她手背上親了親，對視衛歡，“我願意改，但不接受分開。”

    “還有件事我也騙了你——哪怕你想要分手，我也不會接受，退回朋友的位置。”

    *

    酒店宴會廳燈光炫目，香氣與煙酒味混合在一起，濃重的味道滿大堂飄，在舞池裏搖晃著身體，觥籌交錯，侍者如流水，端著餐盤在人群裏來來往往。

    大廳最裏麵有好幾個包廂，那些包廂的格局大同小異，都被隔成了好幾個部分，外麵是吧台，裏頭是休閑廳，其實就是賭博與娛樂的去處。最裏麵則是ktv與休息室。

    包廂裏好幾位小明星正拿著話筒對唱情歌，陳越過了一把歌神癮後坐回沙發，拉著甄圓吃了幾口豆腐大笑出聲，“咱們的女主角怎麽還沒來。”

    顧江沉把高腳杯重重擱到沙發旁的茶幾上，“估計有事。”他略一抬眼，在甄圓和陳越兩人之間來回掃了幾下，“你什麽時候和這位搭上的。”

    周圍有女明星嗤笑出聲，甄圓在這上麵臉皮異常地厚，倚在陳越懷裏嬌聲笑道，“我和陳少早就認識了。”

    她嘴上這麽說，眼風卻不住地往顧江沉身上扔。陳越是新視傳媒的執行官，和顧江沉關係匪淺。但再怎麽關係匪淺，終究沒有顧江沉來的有權有勢。

    但甄圓是白給瞎子拋媚眼，顧江沉不動如鬆，朝待在一旁的領班吩咐道，“找幾個公主上來給他們分一分。”

    領班奉承了他幾聲，忙出包廂招呼著人來。

    陳越眼瞅著自家老板興趣缺缺，推開甄圓，“沉哥，什麽叫給他們分一分，你自己就一點想頭也沒有，我看薇兒錢玥都在裏間，你也沒叫他們出來，怎麽，修身養性起來了，還是……”

    他朝顧江沉擠眉弄眼。顧江沉不耐煩地擺手，鬆著領結皺眉道，“你又皮癢了是不，再他媽廢話把你扔到新疆去你信不信，到時候遇上暴徒行凶你可別怪我心狠。”

    陳越打了個哈哈，兩人正在一來一往間，一排排的公主被領班帶著進來，濃妝淡抹，環肥燕瘦，任君挑選。

    新視傳媒作為有江集團的全資子公司，有江的高層管理也都會來蹭蹭新視傳媒項目的發布會乃至酒會，為的就是能遇得到熒幕上的男女偶像，顧江沉對心腹也不甚苛刻，偶爾知道手下人睡了女明星也不怎麽當回事兒。

    一時間男女間的調笑聲吵成一片。

    顧江沉靠在沙發上看手底下的人各挑了人去陪唱陪玩，他自己沒什麽興致，踢開幾個不識眼色要近他身的公主，自顧自地點煙開酒。

    他正心煩意亂，聽得有人又湊過來打趣說“看樣子衛歡今晚又不會來了，顧少你也太容忍她了，”，登時脾氣就起來了，啪地一聲一支紅酒飛了出去，甩在地上，轉眼間暗紅色的酒水在地毯上印成一片。

    顧江沉霍然起身，陰沉著臉一字一句道，“我容忍她，我他媽那是看不上她！”

    包廂裏一下子寂靜了下來，吧台與休閑室裏聚著的人都麵帶懼色地往他這邊看過去，裏頭的ktv室估計也聽到動靜，音樂停下來，還有人探頭探腦地往外看。

    靜得真是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他尚不解氣，還要再罵幾句，聽到門口處很有節奏地響起了高跟鞋的噠噠聲，顧江沉一回頭，就見衛歡出現在包廂門口，麵帶異色，隔著人群看向他。

    顧江沉一怔，盯著她的目光就變了幾遍。在場的人都順著他的視線往外看去，有江的大部分高管都沒在大屏幕以外見過這位女明星，有知道點內情的更是好奇地把她打量了數遍。

    她穿得很簡單，白襯衫加黑色長褲，頭發紮成清爽的馬尾，一點妝容也無，冷清清地扶著門。

    但仍然容色嬌豔，和渾身上下的冷冽氣質形成鮮明強烈的對比，以至於她分外耀眼，特別到讓人移不開視線。

    陳越也不例外，他心裏一動，心想，以前隻聽說這人性格冷，長得好，但沒想到是這種冷，這種好。

    難怪老板惦記她惦記得死去活來，陳越瞄了一眼顧江沉，心道：有句話叫什麽來著，冷極更豔。

    對，就是林黛玉的那句冷極更豔。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是薛寶釵的淡極更豔，陳越記錯了。

    謝謝留言哈。

    顧江沉和韓北宸嘛，我還是偏向韓北宸的。不過我朋友看了說喜歡顧江沉，。

    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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