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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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皇上手裏的筆一直沒有碰到桌子上的紙張,直到一大滴墨落了下來,在宣紙上一層層地暈開,他才如夢初醒。
他將筆放在墨台之上,伸手將紙張窩成一團,問道:“小六果真是這麽說的,你沒有聽錯?”
一個小太監跪在地上,顯得很是惶恐:“六皇子的的確確是這麽說的,奴才不敢妄言。”
皇上沉吟片刻,最終從桌子後麵走了出來,喊道:“李福,擺架慈寧宮!”
且不說皇上與太後又有什麽要商量的,且說六皇子和琉璃你來我往間,情意款款,陳氏和沈美鈺兩個反倒快成了電燈泡。
陳氏與沈美鈺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雖說六皇子和琉璃兩小無猜很不錯,可當著‘家長’的麵,好歹收斂一下啊,這幸虧沈美鈺在府裏就對琉璃入宮之事耳聞了一二,不然這時隔一年才見麵,自家嫡親妹妹就見色忘親,指不定多傷心呢。
至於閔閣老的事情,這剛剛問出口,六皇子盡數攬在了自己身上,反將琉璃摘的幹幹淨淨,倒讓沈夫人和美鈺都不好再問,隻能不了了之。其實,就算琉璃不說,她們也知道,即便真的是六皇子做的夢,可琉璃能將六皇子的夢當真,必定是有原因的,不管算是老天預示瞎貓碰上死耗子還是皇上早早透漏出了消息,此間事體得利的總歸是沈府,兩個小的有自己的秘密也沒什麽不好,何必刨根問底惹人嫌。
是以,陳氏與美鈺再不提閔閣老的事,隻挑揀了些無關緊要的,在莫棄閣閑聊了片刻,便早早地告辭離去。
琉璃原本想好好問問美鈺蔡磊的事,可每次隻要一提起這個人,沈美鈺就多有推脫,不是政務很忙,就是課業很緊,雖說應答的流暢,可隻要細細思忖,便能聽出幾分完全答非所問,琉璃心細聰慧,幾個來回便覺出了不妥。她隻得停下不問,想著隻能事後再找陳氏詢問一二,或者指望駱小六給查探一番。
所以,在陳氏和美鈺請辭的時候,她並沒有阻攔,晚些時候還要去慈寧宮向太後解釋一些事情,總要準備準備。琉璃她出不得後宮,便安排駱小六去送,駱小六倒是好說話,親自送陳氏和美鈺到了宇清門。
一路上,駱小六是一言不發,沈美鈺雖然早就聽說六皇子為人陰晴不定,可真正見識還是另一番體會的。明明在慈寧宮和莫棄閣的時候還笑眯眯的,結果一出來就冷冰冰的沒人氣,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反正,她行在他身邊,別扭的很。
到了宇清門,也不等馬車來接,沈美鈺就忍不住推脫道:“馬車即刻就來,就不耽擱六皇子的時間了,六皇子先請。”
駱小六看了看沈美鈺,並不曾理她,反倒壓低聲音對陳氏說:“沈夫人,最遲下月初,我會與琉璃走一趟護國寺。”
陳氏抬頭,滿眼的疑惑,別說這事太後還不曾應承,就算應承了,也沒有必要與她匯報啊。
駱小六輕笑,解釋道:“實不相瞞,此次實是琉璃夜間夢魘,竟夢到了前世之事,本皇子有些不放心,所以才打算借用自己的名義,請慧明開張護身符來。”
陳氏臉色微變,想說什麽,到底忍住了,有些事情,不能告訴皇家的人,而駱子逸,即便將成為沈府的女婿,那也是姓駱的,所以,她還是一副聽不懂六皇子意思的樣子,等著六皇子解釋。
駱小六懶得猜測陳氏的心思,他說到這,看著沈美鈺嗤笑一聲,直讓沈美鈺莫名其妙,才接著說:“今日,琉璃對蔡夫人的事多有上心,可蔡夫人這番反應,隻怕會讓她睡不好覺。她暫時出不得宮,除了找您詢問,便是找本皇子調查。若是托香雲找您詢問,本皇子絕不過問,可若琉璃選擇讓我插手,那便得罪了。事後,我會讓下人將查到的東西遞一份到沈府,沈閣老若對蔡府有什麽想法,務必在我去護國寺時讓我知曉,不然,莫怪到時候大水衝了龍王廟。”
陳氏看了看沈美鈺,忍不住推辭道:“這些都是沈府的家事……”
駱小六連皇後的麵子都不賣,更不用說陳氏,陳氏的話他隻聽了不到一半就打斷了,道:“若是琉璃不開口,就是你們沈府的家事,若是琉璃開了口,就是本皇子的事。”
在陳氏看來,駱小六若是無心皇位,必是沒有實權的。若他有實權,那就是有所圖謀,用手裏的實權,去調查蔡磊那點子似是而非的事,豈非大材小用?想及此,陳氏抿唇試探道:“六皇子這般做,就不怕打草驚蛇,讓皇上與太子猜忌與你,壞了你所圖謀的大事?”
駱小六的眼睛略顯驚奇,倒是不曾想過,上次見麵還對他沒有一點提防的陳氏,此刻竟然學起沈清,試探起了他。隻是,他們都猜錯了,他並不介意將自己所掌握的勢力盡數呈現在皇上和太子眼前,與其讓朝廷官員猜忌,倒不如讓掌權者顧忌。
他朗笑一聲,答曰:“我的大事,唯有琉璃而已。誰若讓琉璃不開心,我就讓誰付出代價,就是這麽簡單。”
說完,不顧陳氏和沈美鈺的目瞪口呆,微一拱手,道:“好走不送。”
六皇子走後,沈美鈺長呼一口氣,總算是恢複了常態:“母親,六皇子這話什麽意思?”
陳氏看著六皇子離開的方向,笑地心滿意足:“什麽意思?意思就是琉璃有福了,六皇子是個好的,比蔡磊強多了。”
沈美鈺輕笑,滿臉的端莊,不動聲色地轉了話題:“母親,這一年不見,琉璃是越來越有您的風采了,膽子大了不少,身子骨也好了。”
陳氏左右看了看,輕聲道:“你可是在諷刺為娘?我可不希望她膽大,我若是行差就錯,旁人頂多說一句將門出身少教養,可琉璃此刻的身份,卻是步步錯不得的,你爹爹再大的權利,還能擰地過皇家?我現在,就是擔心六皇子說的琉璃夢魘之事。”
沈美鈺聽罷,也有些憂心:“許是在宮裏聽多了不好的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說不定啊。”
陳氏搖了搖頭,肯定道:“不會,此事非同小可。若單單是這樣,六皇子為何說琉璃是夢到了前世之事?美鈺,你當我與你爹爹為何一直拘著琉璃,鮮少讓她出府?你當我們不曾給琉璃算過命嗎?”
沈美鈺聽罷心裏一驚,問道:“母親,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隻陳氏卻並不準備繼續說,她看了沈美鈺,歎道:“我原本想著,官宦子弟不靠譜,像你爹爹那樣,吃百種米,懷百種才的人才有出頭之日,可惜,你爹爹與我千挑萬選,偏偏看走了眼。”
“母親,您這又是說的什麽話?”
美鈺見陳氏又說起了自己,連忙開始打哈哈,恰巧馬車也趕了過來,她不等陳氏訓誡,指著由遠及近的馬車,道:“母親,馬車來了,我扶您上車。”
陳氏笑的有些無奈,還是順著美鈺的力道上了馬車,直到馬車晃晃悠悠地動彈開了,才接著原來的話題說道:“你也不必瞞我,我雖是婦道人家,但年少時是跟著你舅舅走動,功課是你外祖父親授,便是成婚後,我唯恐配不上你那狀元爹,學問上,更不敢輕易荒廢了,所以,我即便不是才女,也並非無知。你不與我說,我不問,可不意味著我是傻的。”
沈美鈺笑得溫婉,卻難掩眼裏的忐忑:“母親,我哪有什麽事瞞著您,您多慮了。”
陳氏嗤笑:“好,蔡磊不是說年少喪父喪母嘛,你怎麽就多出來個二十二的小叔子!還讓你帶著上京趕考,先不說成不成體統,隻說他為的是什麽,你難道不知曉?心術不正!”
沈美鈺一聽,輕輕舒了一口氣,開解道:“母親,您說的是這事啊?其實這事也怪不得夫君,小叔被婆母賣的時候,夫君才十歲,哪裏做的了主……”
陳氏見沈美鈺這般反應,心裏就是一沉,難不成除了蔡林的事,還有旁的不成?陳氏眼一閉一張就有了主意,她嗤笑一聲,戲謔道:“美鈺,你莫要再自欺欺人,你若是仍舊與他一條心,適才琉璃問起的時候,怎不見你據實相告?”
沈美鈺繃了一天了,聽陳氏言語戲謔,忍不住往後一靠,放鬆道:“琉璃還是個小孩子呢,與她說這些做什麽,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比起那外室,這多出來的小叔子算什麽。我這小叔子,人還算本分,雖說曾經為奴,但我們去了江南,蔡磊就為他贖了奴籍,這些年都在江南學院做學問……”
沈美鈺閉著眼,還在絮絮叨叨說著自己的小叔子,全然不曾發現陳氏眼裏的怒氣怎麽都掩飾不住。
陳氏看不慣沈美鈺這般沒心沒肺地樣子,忍不住打斷她,問道:“那你打算怎麽辦?”
沈美鈺輕笑一聲:“母親,您放心,我知道父親的脾氣,不會讓父親為難的。我原本的確存了讓父親指點蔡林的心思,可既然父親又是此屆的主考官,自然是要避嫌的,我已經在八裏胡同為他賃了一處宅子,便讓他在那裏備考吧……”
陳氏越聽臉色越是不好,她忍不住輕輕拍了拍車板,喝道:“誰管蔡林不蔡林的,我是問,你打算將蔡磊那外室怎麽辦?”
沈美鈺呆愣住了,訥訥道:“母親說什麽,什,什麽外室?”(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