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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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計藍旖高昂著頭、十分驕傲地先自己一步進了計府,王氏也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該說的不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若自己的女兒果真愚不可及,說不得,也隻能放棄了,聰明也是一輩子,愚笨也是一輩子,反正都是活著。實在是失望太多次,王氏都麻木了。
至於自己,王氏也活的很明白,人這一輩子,怎麽過不是過,也不是非得靠孩子的,反正她自己在計府站的穩穩地,計藍旖在計府一日,她就護她生活無憂,顧全母子情分,計藍旖領不領情她都得護持;但若是嫁入皇家,別說她就算是皇後也插手不得。
想及此,王氏對計藍旖也暫時歇了心思,她吩咐人盯緊了計藍旖,若是出府便來相報。她私心想著,隻端看計藍旖自己的命了,能活明白固然好,若活不明白,能糊塗一輩子也是好的,反正,她能做的都已經做了,便是到了地底下,也能說一句問心無愧了。
王氏歎了口氣,便也隨著計藍旖進了府,隻是母女兩人倒是不同路,計藍旖奔著自己的閨房就去了,而王氏則一邊往書房去,一邊淡淡地吩咐道:“走吧,去見見國舅,皇後娘娘交代的事,耽誤不得。”
計國舅得知皇後的意思,煞有其事地思索一番,才抬首問道:“那你的意思呢?”
王氏坐在計國舅的下手,喝著小廝剛承上來的茶,略歇了歇才說道:“這事,我在路上也想過,今時不同往日。咱們雖在出事之前抬舉了幾個有才識的,可出事之後都斷了聯係,眼看還有幾天就放榜了,太子妃那邊也沒有什麽消息過來,說不得,這一屆隻能歇了心思了。”
計國舅聞言先是點了點頭,然後不滿道:“你不往太子府走動,太子妃怎麽傳消息過來?太子妃說不定就是以後的皇後,難不成還不值得你巴結著?”
王氏也不惱,輕笑道:“老爺此言差矣,這本是互利互惠的事情,風險都是咱們擔了,好處她卻了占大頭。便拿這次的風波來說,禦史台不是沒有挖出太子府的能力,可你看怎麽著了?還不是計府背黑鍋,誰敢說太子一句不好。都已經這樣了,咱們還趕著,指不定被太子妃如何猜忌,以為咱們私底下隱瞞了多少好處。再說了,今年運道不旺,平添了些無妄之災,即便我去太子府弄了消息過來,難不成咱們計府還敢頂風作案?”
計國舅聞言輕咳一聲,臉色微紅,訕訕不答。
他不過是近些日子吃了些委屈,有氣沒處撒,才沒事找事的雞蛋裏挑骨頭,哪裏就真的想做什麽了。他倒是忘了,王氏對著誰都能吃進去點委屈,唯獨對著他的時候,是寸步不讓的,不過也是自己的話不再理,倒也怪不得王氏什麽。
“行了,是我一時著急,說錯話了,這事就這樣吧。你也累了,用些午膳歇個覺吧,這裏裏外外,還得靠你多操持。”
王氏放下茶杯,也不多話,規規矩矩地給計國舅行了一禮,給足了他麵子,才起身告退。
惶惶過了四天。
這日,陽光明媚,秋高氣爽,雖透著股子初冬的冷意,但也是張榜的好日子。紅彤彤的皇榜下,有人欣喜若狂,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喜極而泣,有人黯然神傷。不過,今年的這一切,都與計府無關了。倒是沈府沾了點邊——如六皇子預料的一樣,沈平此屆科舉退出,沈美鈺的小叔子蔡林果然入了前三,同另外兩人方旭、高銘榜首有名,同列前三甲,隻等著麵聖分出個狀元、榜眼、探花了。
此屆科舉原主考官閔言煋閔大人暴病而亡,沈清臨危受命擔任主考官。
為了避嫌,蔡林入京之後,是由沈美鈺另租了小院單獨居住的。蔡林自小多磨難,雖曾落了奴身,卻比其兄蔡磊有骨氣。得知沈清受命主考官,除了剛入京時跟著沈美鈺拜訪過沈清一次以外,便再不臨門,以致同屆考生,並不知曉蔡林的身份,隻當他也是普普通通的科考人員,相互交流起來倒也自在。
這也是蔡林的聰明之處,他本身是有真才實學的,不必巴結沈府,若上趕著了,不僅讓沈清瞧不上,也會平添許多猜忌。何況,他雖沒有攀附沈府的心思,卻堵不住那些個書友,想借著他的名義向上爬。所以,考前這麽遠著沈府也算是他的一種處世之道了。
至於沈美鈺,自從入宮見琉璃被陳氏套了關於蔡磊外室的話出來,就不大敢與陳氏說話了,唯恐再被陳氏套出蔡磊長子蔡向月之事。是以,在琉璃離京去了護國寺之後,她就離開沈府,帶著自己的丫鬟去明應寺祈福去了。
要說這去寺廟祈福,本來還是陳氏的主意。原本,陳氏是要安排沈美鈺跟著六皇子一行去往護國寺的,怎知六皇子一行走的匆忙,愣是沒趕上。如此,陳氏就歇了心思。怎知沈美鈺卻上了心,不能去護國寺,就去明應寺那破廟躲著了。
張榜之日的晚間,沈清本與陳氏躺在床上說著些無關痛癢的小事,一陣緘默後,沈清歎了口其,輕聲商量道:“穆嫻,明日早些派人去請美鈺回府吧。”
陳氏一愣,胳膊撐起半邊身子,看著沈清問道:“可是有什麽事?”
“恩,張榜了,蔡林才識位列三甲之內,他身無殘疾、麵無傷疤,三甲之內必有其人了。”
說到這,沈清頓了頓才續言道:“哎,現在想起來,我第一麵見蔡林,觀其言談舉止便心喜,隻是顧忌蔡磊,不好過分親近。不想他也是個有骨氣的,我是主考官,便不再近乎,這不僅是為他自己打算,也算是為了我的名聲。近些日子與同僚審閱卷宗,我是有意避開蔡林的卷子的,三個副考官都覺得好,才拿來我審閱。文章不錯,很有才識,瞧著與平兒不分伯仲。他這前三,確實沒有摻雜水分。”
陳氏冷哼一聲:“倒是沒想到,同樣的血,蔡林竟不是沽名釣譽的,我還當他跟蔡磊一樣,人麵獸心、狼心狗肺、麵上裝的好看,實則是壞心的!”
沈清伸手給陳氏順了順氣,苦笑道:“到底是咱們耽誤了美鈺,誰能想到,蔡磊竟然這般表裏不一。哎,蔡磊心思著實深沉了些,想當初談婚論嫁,雖有恩師的推薦信,咱們也算謹慎,實實在在地考察了他一年有餘,誰能想到竟都是假的!這樣的人的確是混官場的材料,卻與吾等清流不是一路人啊。”
陳氏氣悶:“蔡磊他那是根不正,怎麽扶都別想直不起來!可是,美鈺也是個窩囊廢,出了事不說讓娘家為她做主,倒是吃裏扒外地多處隱瞞。那外室是我巧言套出來的話,話都說到那程度了,美鈺竟然還隱瞞那外室子之事。那外室子可是蔡磊的長子,比向明還大了兩歲。”
“哎,那是美鈺識大體,怕咱們為難。當初美鈺嫁了,四年無所出,蔡磊待她仍舊好,為了這,同僚間我倒是沒少為他美言,說句不虧心的話,他年年政績評優,官途順暢,三年連跳兩級,我雖沒有直接出力,可不乏有我點影響。若早知他圈養外室,縱容外室先於美鈺生子,我豈能容他,便是和離我也能為美鈺做主。可現在,向明都九歲了,夫妻間勸和不勸分……”
陳氏聞言騰地坐起身,怒道:“便是現在和離又能如何?是咱們老兩口不養她還是銘兒他們嫌棄她?你不必為她說好話,說到底,她就是不爭氣!”
沈清苦笑。自從沈美鈺離開沈府去往明應寺,陳氏這口氣就不順當,這也不能都怪陳氏,實在是沈美鈺有些許不像話——陳氏因正經事去請沈美鈺兩次了,無一不是被拒。
一次是琉璃自護國寺回返,陳氏得知琉璃會留宿,便派人去請沈美鈺回府,好歹是一家人,又同在京城,能聚哪能不聚?她怎麽也沒想到,向來疼愛琉璃的沈美鈺竟然拒絕了,說什麽祈福時日短,請母親恕罪之類的話。她陳氏是含著氣在琉璃麵前為沈美鈺打了圓場,可是她能說服琉璃體諒美鈺,自己卻難以體諒。
第二次就是沈清將江南之事調查清楚後,陳氏怒不可遏。本想親自去明應寺找沈美鈺,又恐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佛祖麵前失了態,便再次派出得力的嬤嬤並身邊的一等丫鬟,去請沈美鈺回府。她怎麽也想不到,沈美鈺竟然再一次拒絕了,恨得陳氏在府裏發了好一通火,直言自己沒這麽不爭氣的閨女!
沈清等到陳氏稍稍平靜了才勸道:“穆嫻啊,再不爭氣也是咱們的長女,莫要慪氣了。再說,這次是他蔡家的事,蔡磊此番沒有回京,蔡家的事都由美鈺做主。她此番回京就是為了蔡林的科考之事,蔡林位列三甲這可是重中之重,她不會不懂事的。”
陳氏不理沈清,翻了個身,反諷道:“恩,養女外向,她蔡家的事是大事,咱們沈家的事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沈清聞言倒是不好再勸,他迷迷糊糊地想,若陳氏真的不願,大不了安排沈平親自去請,這蔡林的事,總不能越過沈美鈺。他其實能明白一絲絲沈美鈺的想法,她是覺得丟人丟到娘家了,惟恐陳氏相逼,所以才逃避了出去。
過了好一會,陳氏鬆了口,她翻身將手臂搭在了沈清的腰間,悶悶地說:“明日我親自去明應寺接她。老爺放心吧,我不會怎麽著她,怎麽也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長女,我又怎會不疼她。妾身隻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可誠如老爺所說,此事到底是咱們做父母的耽誤了她,我這般氣苦,何嚐不是懲罰自個。”
沈清伸手將陳氏攬進懷裏,歎了一口氣:“好好與她談一談,看看她是什麽想法,蔡磊,實非良人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