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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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的推測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站得住腳的。若是蘇冷梅說了實話,讓民安帝知道她是宇信王朝的亡國之人,隻怕當場就會丟了卿卿性命。可是,琉璃的猜測所依據的最有說服力的證據,當晚就被推翻了——蘇冷梅死了,死的不明不白。
雖說白日裏六皇子暴怒之下險些失手掐死蘇冷梅,可他畢竟沒有直接下令處死她,跟隨他的暗衛都是萬裏挑一的機靈人,也就知道蘇冷梅對六皇子還有用處,見蘇冷梅的情況實在不好,負責守衛的暗衛還為她延請了太醫,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劑藥下去,竟成了蘇冷梅的催命符,而開藥的太醫,第二天就不知所蹤。
“屬下知罪,請主子責罰!”守衛的暗衛單膝跪在六皇子身前,低垂著頭,雖是認錯,可脊背仍然挺的直直的,一看就是個耿直的漢子。
“恩,拖下去,杖責五十,等養好了身子再繼續為本皇子效力。”
“謝主子賞!”言罷,站起身就自己前去領板子去了。
因無人打點、沒人點撥,人又是從莫離軒出來的,施刑的人隻當他惹怒了六皇子,並不敢放水,實打實地給了那暗衛五十板子。那暗衛結結實實挨了五十板子,心裏卻輕鬆的很。此事他確有過失,延請太醫之事畢竟沒有經過六皇子的同意。可若說他有什麽壞心,他是不能認的,自從被民安帝撥給了六皇子,他的主子就隻有六皇子一人,不會再聽從旁人調遣,哪怕這人是民安帝。
事發後他不擔心受罰,更不吝嗇自己的性命,唯一擔心的就是六皇子懷疑他不信任他,這可是牽扯到忠誠問題,關乎一個暗衛的尊嚴。隻要六皇子相信他,別說是五十板子就是因此要了他的命,他也甘之如飴。眼下這結果已經是最好的,主子什麽也沒審問,就讓他傷好後繼續回去伺候著,這就說明了一切問題。
養心殿裏,民安帝的臉色並不好看,眸光亦是陰沉沉的。仿佛是不經意間,他突然放下了手裏的奏折,開口問李福:“今日,小六杖斃了馮六?”
李公公低聲道:“倒是不曾,聽說是賞了馮六五十個板子。”
民安帝似笑非笑:“奧?朕給小六的人都是萬裏挑一的,挨個五十個板子就跟喝口涼水一樣輕鬆,沒什麽大礙。隻是,朕想不到啊,小六也會收攏人心了,這才兩年的光景,他身邊的暗衛,連朕都指使不動了,膽敢抗旨不尊了。”
李福嘿嘿笑著,恭維道:“都是萬歲爺調、教有方,當初便說了,隻要到了六殿下的眼前,到死他們的主子就隻有六殿下一人。如此算來,他們也不算抗旨不遵。”
“你個狗奴才,還用你寬慰朕,朕還沒有老糊塗呢!隻是小六不曾杖斃馮六,有些出乎朕的預料罷了。此舉,說是信任馮六,不也是信任朕,畢竟那些個暗衛都是朕撥給他的,朕不至於連這個都想不明白。朕隻是有些感慨,兩年了,小六終於是長大了,莫離軒也總算有點規矩有點樣子了。他身邊也有了可用之人,便是朕去了,也不至於留他一個孤家寡人了。”
李公公聽了嘿嘿直樂,跟在民安帝身邊久了,自然知道民安帝此刻的心情不錯:“萬歲爺哪裏話,即便六殿下長大了,也步步離不了您的提點的。”
“哎,那麽個妖言惑眾的妖女,他竟留了半月有餘,也不知是不是被迷惑了,實在是……”言及此,民安帝的話微微一頓,吩咐道:“擺駕慈寧宮!”
到了慈寧宮,六皇子和琉璃都在呢,見禮一番又按尊卑各自坐了,民安帝先開口了:“母後這裏難得這麽熱鬧,兒臣來的倒正是時候。”
太後也不給民安帝留麵子,不客氣道:“什麽正是時候!哀家這裏含飴弄孫好好的,你這一來,一下子就拘謹了不少,哀家可不歡迎你。”
“母後說的哪裏話,你看看他們兩個哪有半分拘謹的樣子,倒是比兒臣還自在些。”
說完還不等太後奚落,便轉向六皇子和琉璃,問道:“隻是,這個時辰你們不應該在學堂用功嗎,怎麽還賴在慈寧宮,不會是偷懶的吧?”
這話一出口,太後就拿起撓背的癢癢勺,敲了敲民安帝的肩膀,不悅道:“又不是考取文武狀元,不過是強身健體、通曉事理,何必上綱上線的?要哀家說啊,學個夠用就行了,實不必太要強,舒舒坦坦的過日子最是要緊。怎麽,朝廷缺將少才了?”
民安帝苦笑:“這幾年四海升平,人才輩出,今年的舉子們還沒有分派下去呢,哪裏就到了缺將少才的地步。可是母後啊,雖說隔輩親,可您也不能太寵慣他們兩個了。”
太後衝著民安帝一瞪眼:“哀家樂意,再寵也寵不了幾年了……”
太後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六皇子搶了話頭:“皇祖母,這話孫兒可不愛聽,您可是答應過孫兒要長命百歲的,作甚說這些個不開心的。”
太後立即眉開眼笑,極其隱晦地看了眼琉璃,應承道:“好好好,咱們小六不愛聽,哀家就不說了,哀家也舍不得,總要看到小六大婚生子才能放心。”
琉璃原本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不妨話頭就說道了自己身上。她臉色微紅,隻裝做聽不懂,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稟皇上,臣女是來請旨的。臣女大姐不日將要啟程回江南,再見還不知是何年月,所以,就請皇祖母憐惜來著。”
民安帝聞言笑容微斂,這時間實在是趕得巧,蘇冷梅一死,琉璃就要回沈府,莫不是其中果真有鬼,兩人緊巴巴地前去與沈清商量對策的?
可又見六皇子和琉璃都是一臉的坦蕩,對蘇冷梅之死毫不在意,便覺自己是多心了,複又笑道:“奧?此事朕倒是聽沈閣老說起過,沈大小姐是此屆探花郎的大嫂,與探花郎是一同入京的,探花郎的差事若是定不下來,想來不會急於回返江南。”
琉璃看著民安帝輕笑,意味深長道:“皇上此言差已。朝中之事琉璃不懂,自有皇上做主。可大姐已為一府主母,實不能離開蔡府太久,不然府裏會出亂子的。”
聽罷琉璃這番話,民安帝自是明白她也知曉了密折之事,想必是六皇子的功勞了。蔡府的實情他也是看過密折的,若是沈家大姐遲遲未歸,府裏又沒有主事之人,那得寵的外室鳩占鵲巢也不是不可能。琉璃能忍半月之久,直至沈家大小姐要離京了才回沈府,已是難得了。
想及此,民安帝倒是替琉璃說起了話,開玩笑道:“既然如此,母後就允了沈二小姐所請吧,也免得以後回府後見不到沈家大小姐,埋怨與您。”
琉璃聞言起身行禮,恭敬卻不惶恐:“臣女不敢!”
太後拉了琉璃坐下,瞪了眼民安帝:“這還用你說,瞧你把琉璃嚇的。你適才若是沒來,這會功夫,小六和琉璃都要出宮門口了!”
言罷,也不管民安帝委屈,拍了拍琉璃的手,說道:“行了,哀家就不留你們用午膳了,你們兩個早去早回,若是說話說得晚了,便使人回來與哀家說一聲,多住幾日也使得。”
等六皇子和琉璃離開慈寧宮,民安帝仍在那輕聲嘀咕:“母後對小輩倒是寬容,都允許小六不回宮了,這若是放在兒臣身上……”
太後吹了吹茶杯上浮起的茶葉,也不喝茶,漫不經心問道:“若放在你身上如何?”
民安帝脊背一僵,訕笑道:“不如何不如何。像小六這般大的時候,兒臣已經是太子,哪裏能使性子不回宮。再說了,未曾辟府獨居的太子夜不回宮,這可是大罪,兒臣何嚐不知。”
見氣氛稍稍尷尬,民安帝忍不住苦笑一聲,低聲勸慰:“好母後啊,您何必氣惱,兒臣不過是說句玩笑話,怎的還當真了。”
太後也不是真的氣惱,揮揮手令服侍的人都退下了:“哼,多大的人了,還跟小輩攀比,也不害臊。適才,琉璃說要回沈府的時候,你臉色都有些變了,你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今個來是慈寧宮又有了什麽故事,恐怕與琉璃有關吧?”
民安帝輕笑:“母後還是這般慧眼。”說完這句,便將他所知道的關於蘇冷梅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總結道:“琉璃回府的時間趕得太巧了,所以兒臣一時想左了。”
太後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在民安帝的攙扶下來回走動了幾個回合,才道:“你也不算想左,他們這個時候回沈府,確確與蘇冷梅有關。不過,事情卻不是你想的那樣。小六囚禁了蘇小姐,恨不得殺了她,可她說的事太過駭人聽聞,他一時想不出處理的辦法才耽擱了琉璃回沈府的行程。現在既然她已經死了,小六自然就不必顧忌蘇小姐,可以陪琉璃回沈府了。”
比起太後的雲淡風輕,民安帝卻是震驚不已:“蘇冷梅之事,母後早已經知曉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