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好一派錦繡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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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如逝水,轉眼間又是十日過去了。

    蜀雲仙門上下,氣氛愈發熱烈起來,逐漸有了沸騰的趨勢!

    當初晨的第一縷陽光破雲而出,照向靈武台之時,靈武台上早已是人聲鼎沸,靈武台百丈之大,卻依舊不餘一席之地。

    蜀雲仙門內外足有弟子三千六百餘人,如今匯聚一堂,呈鼎沸之勢,好是壯觀!

    仙門當中的弟子可分為七個派係,分別為七閣弟子,七閣之間,縱然有強弱之分,但彼此之間尚有製衡,競爭也是尤為激烈,不得不說,正是在這般激烈的競爭當中,才令得七閣每個時期皆有天賦不俗的弟子躍然而出,這才使得門中不斷有新鮮血液的注入,以確保蜀雲仙門的長盛不衰。

    而今日這一場一年一度的蜀雲大會,更是作為蜀雲仙門當中選拔天賦卓佳弟子的一個盛大儀式,門內弟子,若能在大會當中展現出不俗的表現,得到門中仙師的青眯,便有機會在漫漫修仙路上一躍千丈,畢竟凡**修仙求長生本就不易,天下九州,縱然有諸多散修之人登頂仙道的例子,但對於無數修真者而言,畢竟隻可算作滄海一粟罷了。

    畢竟人壽有限,天道無情,尋常人等,若是沒有名師指點,就算擁有上好的資質,縱然窮極一生,也無法在修仙路上走得太遠。

    而這一場蜀雲大會,對於仙門當中的求仙弟子而言,則將成為一個偌大的機會。

    當然,對於如同楚天卿這類早已是位列門內親傳的弟子而言,那冠首之位,才可算作真正的目標,若能在門內奪下冠首,一來可為閣內爭光,二來,則是有著豐厚的丹藥靈寶作為嘉獎,更何況若還有機會去與前兩屆的冠首去爭一爭那枚三年才會賜下一枚的九州仙令。

    眾所周知,天下之大,卻有四玄域九州地之分,自古而來,九州不僅隻有世俗帝王之間才有戰事,四玄域中,各個修真大派間又何嚐沒有爭端,但這修真界當中的矛盾爭端,卻不同世俗凡人那般。

    若說世俗武夫登峰造極,舉手投足可碎石斷金,萬人陣中,猶可取得上將首級,但仙人卻可借天象之威,動輒揮手移山填海,摘星落月。

    尋常仙家猶可如此,更別提那些修真大派內活過千百年有餘的墟丹境乃至於天丹境界的老怪物,若是隨意出手,豈不是天下都亂了套,隻留得生靈塗炭了?

    故而諸多仙門達成一致,成立九州仙盟。

    所以說這俗話說得好,家有家規,國有國法,這仙家也有仙家的規矩,就算是成了那能活過十幾個甲子的仙人,那也沒得凡人眼中那等逍遙自在,其中有一條規矩,便是修真之人晉入純元境後,便得斬斷凡塵,不可再理世俗之事。

    但畢竟千萬人中,修仙之人隻在少數,江湖百年,縱然有天縱之才,武修巔峰可作萬人敵,但畢竟仙凡有別,修士一旦晉入純元境界,可借法天象地之威,那般對決,便是有千軍萬馬對敵,也不夠人家一隻手打的,若是哪個倒黴皇帝遇上個不管事的修真高人,一揮手引了天雷而來,豈不是把百年國業給毀完了?

    故而才有了這諸多不成文的規矩,限製仙凡。

    而這九州仙盟立於世間,久而久之,也就出來了個九州大會,讓得無數修仙門派中的翹楚一輩比試一番,若是天資不凡,則大有機會被那些真正一流的門派收入門中。

    而先前那一場九州大會,蜀雲仙門本應由那一屆被譽為蜀雲同輩第一人的衛淩赴九州大會,而衛淩卻因遊曆西玄不得音信,故而錯過了那一次九州大會,而當初索雲閣中諸多修為不俗的同輩師兄弟皆是因身負任務四散於東玄各地,這才讓當時年紀不過十七的楚天卿趕赴九州大會。

    當然,楚天卿也然不負於蜀雲眾望所托,在大會前期在同輩修士當中脫穎而出,當時修為僅不過先天中期的楚天卿卻能借此機會,修為一度突破,將諸多赴會的修士遠遠甩在身後,甚至隱隱有了爭奪那百強之位的勢頭。

    可卻不料中途因為諸多事故,遇上了當時西玄一名落難修士,楚天卿本有意救下此人,卻不料同行之時,那人卻因一株百年罕見的靈草寶藥設計於楚天卿,使其身陷絕境,故而不得不退出九州大會,而那名修士,則借助了那靈草藥力,在大會最後一鳴驚人,奪取大會前十之位。

    縱然離那一場大會已是兩年過去,但楚天卿又怎會忘記那叫做柳逸的修士,也正是那名當初被他救下的柳逸,為了那一株靈草,在楚天卿對敵之時起了殺意,重傷於楚天卿之後又是在他體內埋下一枚至毒的寒晶,盜取靈草,最後還設計於他,引得百名修士皆是為了那株仙草一路追殺於楚天卿,

    若非是絕境之中遇人相助,恐怕楚天卿早就是一具冰冷的屍首了。

    九州大會,七年一度,既然他楚天卿大難不死,又怎會介意再走上一遭,當年那名西玄修士所給予他的,這一次,他便要如數奉還!

    但想要再一次參加九州大會,那麽對於楚天卿而言,眼下這場蜀雲大會便是勢在必得。

    楚天卿倚靠著欄杆,望向靈武台,看著那人聲鼎沸之勢,嘴角微微上揚,這蜀雲大會熱鬧非凡確不輸於兩年前那場九州大會,但若真是與九州大會比起來,就真真切切得少了幾分底蘊。

    楚天卿百無聊賴,舉目西望時,眼中那向來古井不波的神色,終究是泛起了一絲漣漪。

    九州一別,已然一年有餘,也不知那個不配刀不掛劍,唯獨喜好以竹簫代刀劍的古怪家夥,如今怎樣了,可曾如願入了哪位高人門下?可曾仙道登堂入室?

    不知那個隻修天道不修武,不修仙人隻修心的騎牛小道,可曾如願去了錦州,進那棋劍府去讀萬卷叢書,可曾有提筆寫盡天下道?

    更不知那名隻在弱水河畔有過一麵之緣,卻在絕境之時以一人一劍擋於楚天卿身前的青衣劍客,可曾如願折冠九州大會,可曾還記得那一個東玄蜀道而來的楚天卿?

    估摸著以那家夥的清冷心性,早就是忘記有過楚天卿這麽一號人了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禁出神地碎念念道:“記得也罷,忘了也罷,天下之大,終究是個過客罷了,以後想來也是見不著麵了。”

    收回心神的楚天卿懶散的舒展了一下身體,目光投回靈武台之上,這一年間耽誤的修行,也是時候該補回來了,那一年欠下的債,也是時候該做好去討要的準備了!

    ----

    於此同時,這蜀道七山四十九峰之外的天道峰上,晨霧彌漫,猶似仙境。

    隻見得一位身著白袍的須眉老道走上前來,旋即袖袍一揚,一道道靈氣自四方雲集而來,最後在他身前匯成一副山河之圖,赫然便是那蜀道的七山四十九峰!

    這一副靈氣所繪成的地圖精妙無比,竟是將蜀界三千裏山河描繪的栩栩如生,與那真實之景,不差絲毫!

    而後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內,又是有著幾道人影穿雲破霧而來,衣袂飄飄,恍若仙人,直至最後一人登頂天道峰。

    蜀雲仙門七位閣主齊聚天道峰!

    天道峰上,青雲殿外,七人齊聚後皆是相視一笑,而後踏入殿堂,走至那須眉老道跟前,七人齊齊雙手抱拳作揖,向著須眉老道恭聲道了一句:“掌門師兄。”

    那須眉老道那張略顯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對著眾人點了點頭,不再多禮。

    蜀雲仙門三千年傳承至今,當中便有一條規定,蜀雲仙門弟子,不論是內門弟子還是親傳弟子,但凡修為達到純元境界,便當有機會去爭奪百年一換的掌門之位與七閣閣主的位置,而上一任閣主則會從這批仙門精英當中選出八人,分別掌管蜀雲七山四十九峰與這天道峰的青雲殿。

    故而是以師兄弟相稱。

    那須眉老道目光落在那身著一襲灰袍的中年男子身上,一向古井不波的神色突然閃現出一絲喜意,笑道:“恭喜唐奕師弟入二品墟丹境,不出三十年,我蜀雲當再添一名一品墟丹的高手!”

    七人當中,一名麵相儒雅脫俗的白衣儒士先是笑道:“唐閣主天幽荒穀一行,想必定是受益匪淺,假以時日,有望破墟丹大關,入天丹境界。”

    灰袍唐奕聞言,卻是似笑非笑,搖了搖頭,道:“一入墟丹九重天,一重更比一重高,自我入墟丹境界後已是一百七十年,縱然偶得機遇,但與那天丹境界卻如同有著一層隔閡,看似薄如窗紙,卻有雲泥之別,而這最後三重天更是步步難似登天,若非是在天幽荒穀中身負重傷,若有所悟,想要從三品入二品,恐怕還需五十年光景,想入天丹境,難!”

    “這些年來我也稍有所悟,勉強晉入七品境界,遠不如唐師兄,對此也是大有所感,入了這墟丹才知仙道何其難。”白衣儒士點了點頭,隨機說道:“若說我們幾人當中,理應當屬掌門師兄離那天丹境界最近。”

    須眉老道聞言,語氣平淡地吐出一個字:“難。”

    想入天丹境界,談何容易?天道無情,人壽有限,墟丹九重天漫漫無期,仙道五百年大限,他卻已度去整整四百年,入一品境界早已百年而去,可修為卻難有精進,怕是此生再無緣天丹境界。

    老道猶記當年意氣風發,天資超人,三十入玄陽,又是二十年後再入純元境界,直至墟丹不過百歲,要知道百年入墟丹,放眼東玄九州,也是少有人能做到。

    他曾揚言仙途漫漫如何,墟丹不過百年,天丹更在咫尺,而今想來,卻是不禁有些苦澀,苦修兩百年修得一品墟丹境界,眼看咫尺入天丹,可卻耗去百年光景,未得半分精進。

    怎奈無情是天道!

    須眉老道說道:“我輩修仙人,本當無欲無求,縱然我無力入天丹,仍有後人在,隻可惜上一任門主北玄問道後心境大損,自行兵解,我蜀雲已是三百年不見天丹,門中繁盛也早不複當年蜀雲真人尚未駕鶴飛升之時。”

    老道語氣頓了頓,接著說道:“若是門中再三百年不見天丹修士,恐怕難保蜀雲地位,且不談棋劍府,天元宮這等一流門派皆有天丹高人坐鎮,縱然連那飄雲穀,龍虎山,蠻雲宗之類後起之秀,也隱隱有了壓過蜀雲仙門的勢頭,若非門中幾位墟丹一品的修士尚在,恐怕我蜀雲三千年底蘊,最終隻怕會任由其他門派蠶食一空。”

    聽過須眉掌門的一番談吐,眾人皆是不語,這幾年中七閣看似素來我行我素,但內地裏還是少不了諸多勾心鬥角之事,門下弟子更是常用一言不合,動手相向,輕之重傷臥床,重的,則被留下遺症,境界一退千丈。

    而門中執法長老則素來不理,權當是為自己閣中私下出一口惡氣,故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七閣閣主常年閉關修行,對此更是少有管束,也正是如此,才讓得這幾年而來,蜀雲隻呈江河日下之勢,長久以往,必成大禍,

    此時,一名身著紅衣襦裙的美豔女子開口說道:“掌門師兄無須自擾,後人自有後人福,蜀雲仙門氣數未盡,就算這百年間盡是走了下坡路,但不妨來看看這一輩弟子,可有天賦卓絕之輩可寄予興蜀之望。”

    女子身側,同為七閣閣主之一的髯須大漢站出一步,聲如洪鍾,道:“秦閣主說得在理,我王崇不過粗人一個,但也是知曉那些個文人騷客說的‘一代新人換舊人’天下修士那麽多,可不是常有今人勝古人的例子嗎?”

    秦姓襦裙女子聞言,對著那髯須大漢點了點頭笑了笑。

    而後白衣儒士說道:“冉屏師弟所言確是,尚可不看那些底蘊遠超於蜀雲的一流仙宗門派,就是那蜀界三千裏外的龍虎山,也是出了那名天賦絕佳的弟子,僅用七十年,便有入墟丹境界的趨勢,縱然比起那些一流宗門,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襦裙女子點頭道:“龍虎山底蘊不過八百年,既然龍虎山能養出這麽一位罕世奇才,那猶有三千年底蘊的蜀雲又怎會培養不出?”

    須眉老道聽聞眾人言語,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天自有天意,且盡人事罷。”

    倒是一旁久久不發言,立於眾人之中的抱劍女子耐不住性子,看了一眼殿外,對著須眉老者說道:“掌門師伯,時辰已到,是該開始蜀雲大會了!”

    須眉老者看向那懷中抱劍的女子,臉上卻是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笑意,卻猶有幾分欣慰之色,抱劍女子名作李秋悅,是三年前才任命的天竹閣閣主,本是上一屆天竹閣閣主親傳弟子,隻可惜上一屆閣主因遊曆南蠻荒地之時重傷閉關,七年未出,最後坐化於天柱峰頂,便由得年歲尚輕的李秋悅任命天竹閣閣主。

    罔替閣主一事,若是換做一般親傳弟子,恐怕不可能,但李秋悅卻是不同,自小天資聰慧,又深得上一任閣主言傳身教,得了前任閣主坐化前的修為心法傳承,而今不過三十,卻早便是有了純元修為,這也讓得她在門內有個“不輸南宮”的稱號。

    這不輸南宮中的南宮,指的正是龍虎仙山那名絕世天才南宮黎。

    不輸南宮,不輸南宮,當真是不輸!

    兩人皆是驚才豔豔之輩,七十年南宮入墟丹,而今也有三十年李秋悅入純元,縱然比起那千年以來東玄九州最早晉入墟丹境界的南宮黎,也是不差幾分,憑借這等天賦,日後也未嚐沒有機會破境墟丹九重天,一入天丹境界!

    有如此一個上好的苗子,作為掌門的老道,又怎能不欣慰?

    須眉老道目光遠眺著那東升而起的初陽,估摸著時辰已是相差無幾,便是揮了揮白袍衣袖,說道:“時辰已到,諸位閣主也便先行退去吧,且看看我蜀雲此屆當中,可有天賦異稟的翹楚之流!”

    眾人恭聲一諾,走出殿外,皆是身形一動,化作七道流影向著天道峰下飛掠而去。

    眾人散去的青雲殿內隻留須眉老道一人**,孑然一身。老道邁著步伐踏出青雲殿,昂首而立,雙眸時而清澈時而渾濁。

    他擺了擺手,那縈繞山崗之上的霧氣悄然散去,立於四十九峰之首的天道峰頂,一望而下,隻將三千裏蜀雲盡收眼底。

    不苟言笑的老道,破天荒地露出了第三次笑容,釋然一笑:“好一派錦繡山河。”

    可惜,大好河山,是該留予後世人!

    老道搖了搖頭,手掌一翻,不知何時手上卻是多了一隻酒壺,他仰頭,猛灌一口,隻覺得辛辣於口,心中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通悟,踏著那一級級青石台階,悠然下山去。

    這一日,天道峰七仙齊聚!

    這一日,須眉老道徐天象,百年首下天道峰!

    這一日,蜀雲三千裏雲霧散盡,有天人心境濁而化清,悟得三分天丹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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