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蜀雲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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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蟄至,春雷始鳴,蟄蟲驚醒,蜀道三千裏景色旖旎,千樹粉桃覆白梨,春意盎然。

    初晨不見霧,日出已是五更天。

    蜀雲山河三千裏,朝陽初升,四十九座山峰之上,有鍾聲洪鳴響起,從龍首峰至天柱峰,漸次而起,周而複始,洪鳴不休。

    鍾聲籠罩著蜀雲千裏山河,當真是好一派雄奇壯景!

    百丈之寬的靈武台上,再不見嘈雜議論之聲,眾弟子身形躍動,紛紛散出場外,入席而立,青石巨台之上,空無一人。

    楚天卿抬頭遠眺,隻見那天際之上有七道流光飛影閃掠而來,轉眼間百丈距離縮為一尺,七道身影在千萬道目光中已是到了靈武台外一方高台之上。

    眾弟子皆是上前一步,對著高台之上的七人抱拳作揖,恭聲道:“恭迎諸位天尊!”

    那仙風道貌盎然天成的七人不曾言語,懷中抱劍的天竹閣閣主李秋悅轉頭望向天道峰,神色淡然道:“掌門師伯下天道峰了。”

    其餘六位閣主聞言,表情皆有所變化,卻不曾言語,唯有那灰袍唐奕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李秋悅貝齒輕輕咬了咬嘴唇,羊脂凝玉般的纖細小手稍稍用力,握了握懷中那柄三尺青鋒,問道:“是福是禍?”

    唐奕隻是歎了口氣,說道:“是命。”

    秦姓襦裙女子說道:“莫師兄有意問道北玄,若能重回蜀雲,蜀雲繁盛將重回三百年前,反之蜀雲則....罷了,掌門既然下了天道峰,自然有所把握,權當我不曾說過吧。”

    眾人不語。

    三百年前,上任蜀雲掌門趙懿天道峰頂入天丹境界,揮袖驅散蜀雲三千裏飛雪,片刻間蜀雲臘月變暖春。他隻是放聲大笑,便禦劍北行,問仙道於北玄諸宗,不得甚解,禦劍返宗時,心境大損,走火入魔,一路東行九千裏,摧山拔嶽,無論仙妖凡人,見之即殺,一路行來,斬殺純元七人,墟丹三人,天丹一人,更在舉手投足間抹殺十萬凡人,生靈塗炭。

    趙懿途經四玄九州,卻無一名天丹修士敢攔其去路,竟是讓得這名走火入魔的人屠將大半個江湖殺了個通透!

    九州仙盟震怒,調遣玄陽修士百人,純元修士十人,天丹修士三人,齊力討-伐趙懿,追殺九萬裏,這才逼得趙懿自行兵解,而蜀雲仙門也是因此蒙受重大損失!

    在仙盟當中地位一落千丈,再加上損失了一名天丹修士,蜀雲門內光景江河日下。

    好在當年蜀雲繁盛,門中弟子不乏修為極高之輩,這才緩緩穩住局勢,重振旗鼓,但蜀雲門主北行兵解之後,門內三百年卻不見一名天丹修士,根基大損,縱然有千年底蘊支撐,也再不複當年輝煌!

    既有上任掌門趙懿珠玉在前,這一次掌門百年一下天道峰,直赴北玄問道而去,隻怕重蹈覆轍。

    那髯須大漢冉屏聞言,卻是握了握拳,麵含慍色,怒聲道:“若是掌門師兄此行北玄有所不測,我冉屏就算舍了這條命不要,也要將北玄那幫直娘賊殺了個通透!”

    他身旁,那名白衣儒士,眉頭卻是一皺,嗬斥道:“莽夫!”

    髯須大漢冉屏瞥了白衣儒士一眼,冷哼一聲:“薊子軒你懂個屁,我冉屏是莽夫,是粗人又如何,三百年前那幫宵小之輩逼得趙懿師伯兵解而亡,我蜀雲已是忍氣吞聲,若是再敢傷了掌門師兄,就算你們能忍,但我不能忍!定要叫他們新仇舊恨一起償還!沒錯,我冉屏就是個粗鄙莽夫,活了兩百年什麽書都看過,就是沒看過幾本聖賢書,讀過幾篇道德文章,最是不喜你們那些文鄒鄒的窮酸大道理!”

    髯須大漢滿臉慍怒,哪還顧得什麽仙人姿態,當即啐了口唾沫,袖袍一揮便是化作一道流影向著荒雲閣飛掠而去。

    白衣儒士薊子軒見狀,險些沒氣得七竅生煙,說道:“諸位閣主,蜀雲大會且由你們主持,不能讓這魯莽匹夫做出些蠢事來,我且追去!”

    說罷,那白衣儒士便是迅速腳掌踏地,若白虹驚起,以追星趕月之勢直追冉屏。

    靈武台上的眾弟子見高台上偶有變故,兩位閣主離場後難免有些躁動,不由得傳來陣陣竊竊私語聲。

    那秦姓女子欲言又止,倒是那一直抱劍的李秋悅神情淡漠,轉身對著索雲峰閣主唐奕說道:“唐閣主,是該開始蜀雲大會了。”

    唐奕看了看那麵無表情的李秋悅,心中也免一歎,這妮子的心性可當真是薄涼的很呐!

    縱然閱曆如他,也不由得有些佩服,但若論修真,李秋悅這般心性便是最好。

    天道無情,仙途無義,人修仙論道,最是無情非自擾!

    也難怪這妮子小小年紀就能在仙路上走到這一步。

    唐奕踏出幾步,負手而立,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俯視靈武台,沉聲道:“場內何人喧嘩?”

    聽聞仙師發言,片刻間場內再無一絲嘈雜之聲,落針可聞。

    倒是楚天卿神態自若,望了望那高台之上的唐奕,心中生出了幾分疑惑,往年蜀雲大會之時七閣閣主向來齊聚,縱然有缺席之時,但也不曾聽聞今日這般來而又去之事。

    估摸著那些個仙師高人之間,又是出了些個幺蛾子。

    他想歸想,終究隻是想想罷了,臉上則依舊是麵無表情,目光掃著高台之上,最後落到了那一身青衣青衫,懷抱三尺青鋒的年輕女子,這才令得他目光稍稍停頓了一下。

    感情這兩年來不曾去理會門中大小事,這何時又是多了這麽一位年輕閣主出來,莫非是哪位閣主嗝屁,駕鶴西去,這才換了人?

    不過這看著也不像呀,蜀雲自古往今,想要坐這七大閣主的位子,修為至少也得是純元境界之上。這修仙一途,想要改變容貌不難,但想要真正定格住容顏少說也得有玄陽境界的修為,就算是駐容有術,哪有這看似年歲與他一般大小的小妮子就能躍入純元境界?

    難不成台上那家夥真是活過百年的純元境高人了?

    楚天卿如此想來,卻是不禁有些頭皮發麻,年歲不過二十便一躍成就玄陽境界,這等天縱之才,光是想想就讓人難免有些後怕!

    整個雲州蜀道,不,就算是放眼整個東玄,能有這般天資的小怪物,會有幾個?

    縱是百年而來,也不曾聽聞過幾人,前些年倒有聽聞龍虎仙山有天資卓絕之輩,二十五歲入玄陽,之後更是巧得機遇,僅僅是七十餘歲,便是晉入墟丹境界,這等天賦妖孽之人就是東玄五百年以來,都是罕有見聞,但眼前這位小姑奶奶若真是十**歲便能有玄陽境界,豈不是連那龍虎仙山的修真怪胎都能穩壓一頭?

    楚天卿心中歎了口氣,慚愧慚愧,他楚天卿本是自詡天賦不低,三年可入先天境界,那一次九州大會中,因那一株罕世仙草的藥力幫助,才有機會在片刻之時碰了碰偽玄陽的門檻,如今與那青衣女子比起,倒是不免有些自慚形穢了。

    那台上的青衣女子好似察覺到了楚天卿投來的目光,也是轉頭看向楚天卿,目光稍稍一頓。

    兩人四目相對。

    女子身段玲瓏,一張臉蛋也是俏美精致,正是應了文人騷客附庸風雅的那一句“青蓮浮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隻是那一雙清澈如水的漂亮眸子裏卻是不帶絲毫色彩,清冷得很,縱是楚天卿看了,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撇開目光,不想再與其對視。

    青衣李秋悅也是收回目光,神色淡然地俯看著百丈靈武台。

    古往今來,最是清冷尤物惹人憐。

    楚天卿也不知在哪本“道德經文”上讀到這句話,從前不解其意,今日咀嚼一番,倒是頗有幾分意味,古人誠不欺我啊!

    楚天卿記得那錦州一行時,他曾問過那名騎牛小道:女子何誘人?

    那小道倒是坦然,振振有詞說:“女子誘人,可分兩點,一是容貌,其中屬有花容月貌者,就是那種看上一眼都能覺得頭腦輕鬆,亦或者渾身發熱的女子是為上乘,第二點則是氣質,尤其是那種世家皇族裏走出來的女子,縱然隻是中人姿色,但若是能有非凡的氣質,也比起那些個青樓雅閣裏的清倌美妓多上幾分味道,如若能做到二者兼得,便可謂是人間極品!而這極品當中,小道覺得那些清冷尤-物屬最上乘,這就如女子脫衣,欲脫而未全脫時才最是誘人,讓人心懷遐想,若是脫了個幹淨.......呸,修道人不談俗理。”

    當時楚天卿隻是一笑置之,這會兒想想,那滿嘴葷腥話的小道所說的,還真有那麽幾分意思....

    這時,站在楚天卿身旁的衛淩湊上幾步,在他身側竊竊私語道:“我說臭小子,你這一直盯著台上出什麽神?”

    楚天卿聞言,也是收回心神,小聲問道:“衛師兄,你可知那台上的青衣女子是何人?”

    衛淩聞言,麵色卻是有些訝異,輕聲笑道:“你小子這兩年在仙門裏白待了,連天竹閣閣主罔替一事都不知道?”

    楚天卿搖了搖頭。

    衛淩接著說道:“這幾日回宗我也隻是有所耳聞,隻知上任閣主閉關坐化之後,便由得親傳弟子李秋悅罔替閣主之位,還記得二十年前這小妮子還跟在我屁股後麵一口一個衛師兄叫的我渾身舒泰,感情這會兒都成了天竹閣閣主,慚愧慚愧......”

    楚天卿問道:“罔替閣主?這等事例,縱然蜀雲三千年一來,也未嚐有過啊!更何況要爭這七閣閣主的位置,修為少說也得有純元境界,按師兄說來,那李秋悅年歲可是比起師兄還小啊!”

    衛淩抿了抿嘴,略作思酌,回道:“確實如此,但不得不說,這李秋悅當真是個千年不遇的天縱之才,那些個資質尚可的仙家五十年入玄陽都有所不易,而想要在有生之年觸碰到那後頭的純元境界,更是鳳毛麟角,但這小妮子倒好,得了那天竹閣閣主真傳,十三歲先天,十九歲玄陽,更為可怖的竟是三十年一入純元境界,縱然是那龍虎仙山的修真怪物南宮黎,也可與其比肩而行,照這進度來看,想必百年入墟丹不成問題,就算是五百年一入天丹境界,也尚有可能!”

    衛淩頓了頓,卻是嘿然笑道:“想當年你衛師兄我叱吒同輩之時,這小妮子卻是連看都不看我一眼,當時還腹誹著就這麽一個胸小臀平的小妮子也在我麵前耍清冷,現在想來,卻是難免有些自己打自己臉的意味了。”

    楚天卿無可奈何的笑了笑,真沒指望著這位遊曆西玄五年都未曾改去那半吊子習性的衛師兄嘴裏能吐出些好話來。

    兩人轉頭望向那高台之上,也不再言語,有嵐風自西山而來,拂過衣襟,一黑一白衣袂飄飄,風姿颯然。

    洪亮的鍾聲敲至第四十九次,漸次而止,隻留下尚未絕去的餘音嫋嫋入耳。

    靈武高台上,五人皆是踱步而出,行至那紫檀金楠木所致的欄杆前,迎風而立,風姿出塵,惶惶耀眼。

    一人踏前一步,正是五人當中為首者唐奕,隻見他身上那一襲素簡灰袍隨風飄動,他隻是輕輕一揮手,那四十九重不絕於耳的鍾音磬響之餘聲轉瞬消散。

    有風自靈武高台來,見仙人擺手揮袖,那天穹之上飄忽無定的雲彩眨眼間便是退去千裏,驕陽當空,萬裏無雲!

    唐奕收手回袖,負於身後,旋即朗聲道:“蜀雲大會,同門比試,點到即止,切記!”

    眾弟子轟然一諾,聲勢如洪!

    而後那秦姓襦裙女子也是上前一步,道:“若無異議,大會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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