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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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學生一出現,時老先生怔愣片刻,隨即便衝了過去,雙手拽起他的衣領,麵目幾分猙獰:“鄭路平!你!你怎敢!說清楚!什麽叫不是你?什麽叫你隻是推了他一下?”
時老先生居然力氣極大,雖白發蒼蒼身形消瘦,卻將那名為鄭路平的高大學生拎了起來,死死質押。
婁氏二人見此情景,也神色惶惶。
宿大人看著這邊的鬧劇打了個哈欠,懶散的走到婁析的身體旁邊蹲下,看似隨意,實則萬分小心的將婁析的屍體翻過來,細細看了起來。
婁析屍體早已被河水泡的發白腫脹,一雙失去靈性、無機質的眼睛大睜,神情卻不算扭曲。
沈默注意到宿大人的目光著重在婁析額頭一道已經泡漲的傷口和雙手多做停留,最後宿大人站了起來,看向鄭路平:“你推了他?在這裏?”
鄭路平被時安扔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我、我隻是和他爭執時不小心推了他一下……”
“你知道他碰了頭?”
“知道……我、我當時太害怕了,轉身就跑了,沒想到他怎麽會,怎麽會就這樣死了呢——”
時安老先生雙腿一軟,似乎耗盡氣力般跪坐在地上,頭望蒼天,喃喃道:“老天無眼……婁析生來便苦難多多,好在他自己知道努力,馬上就要童試了,明明再熬一熬、再熬一熬,也許就,也許——也罷,離了這凡塵俗世,也就永遠離了這痛苦。”
話落,他又看向宿大人,“大人!望大人明察秋毫,將這凶手抓起來嚴懲,以慰婁析在天之靈!”
宿大人抱臂站在那裏,眼神直勾勾的看著時安,似笑非笑:“凶手?鄭路平?”
時安被宿大人看的心中一跳,垂下眼簾,語含滄桑:“這鄭路平在書院裏就素來嫉妒婁析的才學,總是找婁析的麻煩,沒想到他竟膽大包天……”
宿大人打斷他,抬手:“抓。”
身後黑衣侍衛便將毫無反抗的鄭路平拖了起來,鄭路平四肢癱軟,口中還在呢喃:“他怎麽就死了……”
沈默腦中一陣震蕩,“水山蹇,請解卦。”
他皺眉,抬腿直直走向婁析的屍體,黑衣侍衛想要阻攔,被宿大人抬手製住,就那麽抱臂看著沈默蹲身檢查婁析的屍體。
離得近了,婁析額頭的傷口清晰可見,不算猙獰,傷口已經微微收斂,他拿指點了點傷口,湊近鼻尖輕嗅,後又去看婁析雙手。
婁析雙手粗糙,看出來長幹農活,指甲縫裏卻夾了點別的東西。
沈默頭也不抬的問道:“死了多久?”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宿大人卻道:“屍體僵硬,雖泡在水中減慢了屍化的速度,死亡時間也不會超過七個時辰。”
“現在何時?”
“申時過半。”
沈默抬頭,看向鄭路平:“你什麽時候推的婁析?”
鄭路平突然被問道,仍舊有些怔愣,片刻才道:“前、前天下午……”
沈默起身,來到低垂著頭的時安老先生麵前,“手給我。”
時安抬頭,神色中一絲異樣快速閃過,“少年郎,你這是何意?”
沈默不語,幹脆伸手去拽時安的手臂,卻沒想到時安力氣極大,並未拽動,反倒自己跌坐在了地上。
“噗——”宿大人毫不掩飾的笑了出來。
旁邊默默圍觀的凜暮也忍俊不禁,道了聲:“聞璞。”
聞璞便快步而來,幫沈默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強硬的抓起時安的雙臂,有聞璞幫助,時安反抗不得,喘著粗氣試圖掙紮。
沈默對周遭毫無反應,利落的從地上爬起來,去掀時安的袖子,隨著袖子被推上去,幾道抓痕也暴露出來,那抓痕頗深,細細幾道已經掉了表麵皮肉。
果然如此,那婁析指甲縫中正是夾著幾絲血肉。
起身,沈默轉頭看向宿大人,冷淡道:“昨日酉時,時安曾來到城外破廟拜佛,其袍角鞋麵濕潤。”
話落,沈默從腰間拿出一粒碎銀子拋向宿大人,“這是時安所留。”
宿大人抬手輕鬆接過,湊到鼻端輕嗅片刻,隨後大笑起來。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來人,抓——時安!”
刻意拉長的語調簡直吊足了人的胃口。
情勢陡然轉變,原本被製住的鄭路平被放了開來,呆愣的跌坐在一旁,而時安則被幾名黑衣侍衛擒了起來,牢牢壓製,婁氏夫婦對眼前發生一切已震撼不已,雙雙呆立,禁聲。
時安厲聲:“大人!這是為何?凶手在那裏!為何抓老夫?”
宿大人伸了個懶腰,理也不理時安,一抬手,一隊侍衛帶著時安、鄭路平和婁氏二人迅速撤離。
沈默轉身想走,隨著時安被帶走,“水山蹇”徹底消失,而他則成功續命一月,這時安最開始求的便是諸事吉凶,最終也隻續了一月壽時。
而凜暮、聞璞二人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離開。
宿大人徑直來到沈默麵前,擋住沈默去路。
“小瞎子,你叫什麽?”
沈默毫不避諱:“沈默。”
不遠處林中,麵若桃花的男人跟著低語,“沈默——”
此時這一直溫文爾雅、麵含笑意的男人寒著麵龐,自帶笑意的唇角在森冷的神情下隻顯詭譎,倒比得那一直麵癱著臉的聞璞還要冰冷,他語帶霜寒:“已逝國師有一關門弟子,一直深養在宮中,如今該來見世了。”
世人皆知已逝國師是如何死去的,那飄搖了七日的人皮可是給眾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國師有沒有徒弟,雖外人不知,聞璞卻深知那國師根本沒有任何徒弟,更何來關門弟子,但如今他的主子要沈默是國師的關門弟子,他就是。
聞璞聽令,“是。”
另一邊的沈默,在道了名字後,側身想離開,卻又被宿大人攔住。
“喂,小瞎子,聽說你是個算子?”
沈默在發現左躲右閃也避不開這人時便頓住了腳步,“我不瞎。”
宿大人笑嘻嘻的:“我知道啊。”
然後又接著叫,“小瞎子,你怎麽會懷疑到時安身上?單單憑他去過城外破廟那幾點?”
沈默抿了唇角,不想多言。
“猜的。”
“哦?是嗎?居然還是個神算子啊。”
見沈默不再言語,宿大人歎了口氣,似是惆悵:“你這小瞎子倒是無趣,也罷,小瞎子,你記著,我名為宿源歡,執法堂不介意多養一個人,特別是,有能力的人。”
語畢,宿源歡轉身便走。
沈默站在原地,想了想,還是開口:“你一開始就知道?”
宿源歡沒有回頭,聲音悠閑:“你猜呀?”
“那你為何……”還要抓鄭路平?
宿源歡回頭,沒心沒肺的笑,“你——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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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看著宿源歡走遠,沈默垂頭摸了摸幹癟的肚子,此時已有了一月壽時,暫可不用著急,眼看著天要暗了,沈默決定先去祭拜他的五髒廟。
要說起來,沈默是個自閉症,被他父母診斷為天生的自閉症。
沈默父母二人是著名的心理學家,可卻治不好沈默,心理學家的孩子是自閉症,說來也是可笑。
世人都以為自閉症沒辦法正確接收來自外界的信息,所以才不能做出正確的反應,甚至難以有情感上的交流,但沈默不是。
他並非接收不到來自外界的信息,正相反,他能更多的觀察到一些常人注意不到的細節,接受更多的信息,初時,這嘈雜的信息使他煩躁不安,漸漸地,他學會了不作反應、不聽不看,以逃避這種過多信息的煩擾。
沈默父母工作繁忙,比起孩子,他們更在意自己的工作與研究,在無論如何也治不好沈默,並且發現沈默並非單純自閉症,而是高功能自閉症,完全可以生活自理後,漸漸也不再管他,時常帶著他到研究所,便扔在一邊,各自進行自己的研究。
所以沈默自小是在研究所長大,各種研究報告、心理學書籍便是他的啟蒙書,他見過各式各樣的心理病人,而他自己從不相信自己有病,卻也知道,他沒辦法感受到一些情感,就像他對他的父母,沒辦法產生所謂正常家庭的那種親切、依賴、濡慕之情等。
那時安雖看似對學生十分關切愛護,麵對屍體也十分鎮定,可破綻也不是沒有。
比如他一見到婁析屍體,就指責婁氏夫婦,雖話語未盡,其意卻表達的很明確,認為婁氏夫婦逼得婁析自殺,這是推脫。
而後鄭路平出現,自稱不小心推了婁析,時安又立刻調轉苗頭,指認鄭路平殘害同學,這兩種立場之間轉換太快,反而太過生硬不自然,而他後來急切的想要宿源歡擒拿鄭路平,更是顯現出他的心急,這便是刻意的引導。
至於沈默曾扔給宿源歡的那一粒碎銀,上麵則帶著點點藥香,而婁析額頭的傷口,雖已被河水泡過,也仍舊帶著清淡的藥香,兩種味道一樣,殊途同源,婁析額頭的傷口明顯是被人處理過的,所以時安是曾接觸過婁析傷口的人,更可能是幫他處理了傷口上過藥,後來又是為何要將婁析推下河中,其心中所思所想,便又不得而知。
這時安一時好心扔給沈默的小小碎銀,卻成為了將他自己推向斷頭台的重要因素之一。
之前時安來卜卦,那跟隨時安的弟子就提到婁析幾日不曾去書院,想來那時婁析就是宿在時安家裏,可是時安卻並未透露給其他人,是否從那時起就已經有了殺意,殺意為何,便又無法揣測。
簡單的買了點吃食滿足了饑餓的腸胃,沈默毫不避諱的來到白日裏發現婁析屍體的河邊洗漱,隨後回到破廟休息,明日還要繼續擺他的算卦攤子,這一卦“水山蹇”,雖已續命一月,可時光如水,一月很快就會逝去,不算卦,就會死。
自這一卦後,沈默才明白,所謂解卦,竟如此麻煩,可麻煩,也不得不解。
翌日一早,沈默早早醒了過來,收拾收拾,便來到了街市,聽得了昨日婁析一案已經有了處決,於今日午時,斷頭台當斬,這九重的執法堂果然辦事效率極高,與那宿源歡懶散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
稍作思考,沈默仍舊決定午時前往斷頭台看上一看,對於這古代的斬頭,他還未曾親眼見過,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時安殺婁析,到底為之何因。
說到底,沈默不過十六少年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朋友們如果可以的話,可以關注一下我的微博:漸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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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啦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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