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蓁蓁和家裏“鬥爭”著,之後的這段時間,接到父母電話，盡量回避許醫生的話題,也很少回家去,以免再起爭執。

    許嘉樺本來想見宋父宋母一麵，至少想跟他們說明，他待宋蓁蓁，是真心誠意的。無奈兩老鐵了心不接受他,連見一麵的機會都不給。

    “我爸媽這次真的太過分了。”宋蓁蓁忿忿道,“他們都沒了解過你。”

    “沒事。”許嘉樺笑了笑,安慰她，心裏卻也發著愁,“日久見人心嘛，遲早有一天，他們會同意的。”

    “上次念楠不是說，希望我們一起去接她嗎？今天下午剛好我沒什麽事，就一起去吧。”宋蓁蓁突然想起上次小姑娘跟自己說的話。

    小學門口家長接送區十分擁擠，車子隻能在這個街區外停好，再步行進去。小學生由老師一個班一個班帶出來，在指定位置等著。

    許嘉樺拉著宋蓁蓁，很快找到許念楠。小姑娘也正翹首以盼，等待他們的到來，遠遠地看見他倆，喊道：“這裏！”

    “許念楠，那個是你媽媽嗎？”站在她旁邊的小胖問。

    許念楠驕傲地點點頭，“嗯。”

    “你媽媽好漂亮啊。”小胖感歎道，不像他.媽媽，胖胖的。

    “念楠，過來。”許嘉樺向隊伍中的女兒招招手。

    帶隊的班主任也好奇地問了一句，“許先生，這是念楠媽媽嗎？”以前都是爸爸或爺爺奶奶來接，班主任從未見過她媽媽。

    許念楠搶著回答：“很快就是了！”

    班主任聽完，立即明白了是怎麽回事，衝著宋蓁蓁和許嘉樺一笑，以表祝福。

    許念楠從未感覺到如此幸福，她走在中間，左手拉著爸爸，右手拉著宋姐姐，心想著身後的其他同學，肯定都很羨慕吧——宋姐姐在“媽媽們”中，是最漂亮的呢。

    “念楠，那麽高興啊？”宋蓁蓁捏了捏她的小手。

    許念楠重重地點頭，“嗯。”

    宋蓁蓁正想繼續說點什麽，手機鈴聲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是宋母的，她心裏疲憊，有種不想接的衝動，但最終掙紮之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宋母的聲音非常焦急，“蓁蓁，你直接來療養院，奶奶快撐不住了，來見最後一麵！”

    聽到這句話，宋蓁蓁慌得連手機都塞不回包裏，臉色刷得一下蒼白了，“許醫生，我奶奶撐不住了，我要去療養院。”

    “好。”許嘉樺比她冷靜地多，“上車，我先送念楠去她外婆家，再送你回去。”許念楠外婆家在小學附近，平時十幾分鍾就能到的，現在趕上下班高峰期，車子被堵在路上動不了。

    宋蓁蓁掉眼淚，嘴裏喃喃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前陣子還說奶奶身體很穩定，能很快好起來。怎麽現在，又說不行了呢……”她念著念著，腦子突然清明了一下。

    現在距她重生，差不多過了半年。上一世，奶奶就是在這時候去世的。

    難道這就是宿命嗎？

    就算請到了潘醫生，就算更加努力挽救，也無法改變……

    “蓁蓁，別慌。”許嘉樺一邊看著路況，一邊盡力安慰著她。

    好不容易將許念楠送到外婆家的小區門口，叮囑她幾句之後，車子飛快離開。

    四十幾分鍾後，到達療養院。

    許嘉樺和宋蓁蓁一起過去，王媽早就在大門口等，見宋蓁蓁一來，趕緊帶著她去老太太的病房。

    老太太躺在病床上，穿著淺藍色的病號服，麵色蒼白如紙，呼吸十分微弱。

    “媽，媽！蓁蓁來了，你看她一眼，是蓁蓁來了！”宋母坐在床沿，握住老太太的手，哽咽著說道。

    宋蓁蓁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切，她雙腿發軟，感覺站不住了。

    許嘉樺扶著她，說著些什麽。

    可是宋蓁蓁什麽也聽不到！她像是與外界的所有聲音隔絕了一般，被內心洶湧而來的悲傷淹沒，她的眼裏隻剩下病床上的奶奶！親人逝去的傷痛，仿佛是在心尖上割去一塊肉。

    明知道生老病死，是世間無法阻抗的規律，但當它真正到來，才能體會這種切膚之痛。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蠟燭要燃盡最後一滴油，而你卻無能為力地站著。

    上一世，當自己意外去世時，奶奶、爸爸媽媽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那種痛苦，要比自己的多上千百倍吧！

    老太太的眼珠轉了轉，大概想努力睜開眼睛，但沒成功。

    心率圖的折線波動越來越小，最終趨於平靜。

    當那一根直線出現時，宋蓁蓁崩潰到哭出聲音來。她握著奶奶依舊溫暖的手，貼在臉上，又靠在嘴邊親吻，“奶奶，一路走好。”

    宋家人老老小小站了一屋子，很多親戚都木然看著這些。

    在他們眼裏，老太太隻不過是一個固執且專斷的當家主母罷了。老太太親自帶大的孫輩，其實隻有宋蓁蓁一個人。這也難怪宋蓁蓁跟她感情那麽好。

    老太太去世的那一刻，滿屋哭聲。但是哭也分真心的和假意的，若是假意的，那又有什麽意義呢？

    落葉歸根，老太太的遺體要送回s市。

    接下來的事情都是宋父宋母在操勞，宋蓁蓁呆呆地坐在病房外麵的走廊上。許嘉樺過去，坐在她身邊，摟著她，“當年念楠媽媽去世的時候，我也那麽痛過。蓁蓁，我知道你有多痛。”

    感同身受這個詞，隻有經曆過的人才懂。

    宋蓁蓁撲入他懷中，她哭累了，這時候隻是輕輕啜泣。

    許嘉樺溫柔地拍著她的後背，像安撫一隻受傷的小獸。

    宋母從病房裏出來，看到這一幕，眼神複雜。

    之後幾天，宋蓁蓁跟電台裏請了假，忙於奶奶的喪事。

    宋家是s市有名的大家族，奶奶出殯那一天，賓客坐了二十幾桌。

    陸景川和胡莉也過來了，胡莉抱了抱宋蓁蓁，給她安慰。陸景川穿著一身正裝，胸口口袋上別著一朵小白花，顯得莊嚴而肅穆，“蓁蓁，節哀順變。”

    一開始劇烈的傷痛過後，宋蓁蓁心裏淡了些，對他倆勉強笑了笑，“裏麵坐吧。”

    半個月後，事情忙完了。

    宋家客廳裏，家族會議召開完畢後，穩固了宋父的家主地位。宋蓁蓁對這些沒有興趣，耷著耳朵聽著，偶爾玩玩手指甲。

    其他親戚散去之後，宋父對她說：“蓁蓁，有空讓許醫生過來見見吧。”

    “啊？”宋蓁蓁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訝地抬頭。

    宋父歎了一口氣。這段時間，他和宋母都忙，無暇顧及女兒。都是許嘉樺在照顧女兒，他們也看在眼裏。老太太在療養期間，跟他提過，兒孫自有兒孫福，蓁蓁骨子裏像她，是個固執的孩子，認定了一件事很少會放棄。

    感情這種事情，最是勉強不得。就算他和蓁蓁媽媽覺得許醫生不合適，但拗不過女兒，有什麽辦法？總不能像以前封.建社會一樣，棒打鴛鴦，硬生生地拆散他們吧？

    蓁蓁跟奶奶感情那麽深，如果沒有許嘉樺，她能不能那麽快從傷痛中走出來，還是個問題。

    “許嘉樺多大了？”宋父問。

    “三十二。”比宋蓁蓁大九歲。

    “蓁蓁，我沒其他要求，我隻希望你跟他在一起不要受委屈。”宋母語重心長道，要是女兒再遭遇一遍嫁給顧皓庭那樣的痛苦，她也受不了了。宋母接著說：“你看中的不僅是他這一個人，而且要看他的女兒，他的家庭。”

    “嗯，媽媽，我知道。”宋蓁蓁點頭。

    相比較於宋母，宋父談的東西就更加現實，“你知道你以後要承擔的東西嗎？家裏親戚可能都會在背後說，宋蓁蓁嫁了個老男人，還巴巴地給人家小孩做後媽……你和顧皓庭離婚，家裏很多人已經議論紛紛了，隻是沒傳到你耳裏罷了。”

    “我知道。”宋蓁蓁突然間覺得喉嚨有些幹澀，想被什麽噎住一樣，“爸爸，你知道嗎？跟許醫生在一起，我特別有家的感覺，特別安心。別人的嘴我堵不住，說什麽是他們的自由，我隻要自己過得好就行了。”

    宋父拍拍女兒的肩膀，歎了一口氣，“那就好。”

    次日，許嘉樺將中飯送到宋蓁蓁的辦公間。在一種女同事羨慕的眼光中，宋蓁蓁又挺害羞的，覺得自己“失職”。感覺自己很沒用，一點“賢妻良母”範都沒有，處處要他照顧著。

    許嘉樺燒得一手好菜，中午的菜是紅燒大蝦，酸辣白菜和炒蛋。宋蓁蓁這陣子清瘦了許多，他說：“多吃點。”

    “晚上我爸媽叫你一起去老宅吃飯。”宋蓁蓁道，“他們的態度，好像有所轉變了。”

    “這就好。”許嘉樺說。

    “嗯，那我下午遲點打你電話。”

    許嘉樺停留了一會兒就走了。

    胡莉過來，滿眼放光，“許醫生真是典型的好男人啊，蓁蓁，你有福了。”

    “吃吧你。”宋蓁蓁讓胡莉過來吃一隻大蝦。

    當她聽到有人說許醫生的好時，心裏像是有蜂蜜化開了，粘稠又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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