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血棺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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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鬼……鬼啊!”

    就在我全部注意都在那棺材上的女人,和被她握攏在手裏那支鋼筆上的時候,猛聽見舟老板嘴裏發出這樣一聲怪叫。

    他原是在對著舟羽所化那支鋼筆傻笑的。

    但突然被什麽給駭到了,麵色大變,兩眼瞪得幾乎要從眼眶裏掉出來,伸手指著棺材上那女人鬼叫鬼叫的,一副魂飛魄散的樣子。

    難道他竟也能看到這個女人麽?

    狐疑間,我發現不止是他,連那三個道士也都看見了。

    似乎從那女人臉上那兩隻小手化成了血水後,她的存在對於人類就不再是個莫須有,所以一下子整間屋裏的人全都看到了她。這足以在一瞬間讓這屋裏爆發出一股難以控製的騷動,盡管那三個道士不會像舟老板這樣被嚇到完全失去控製,但臉上的神情很明顯地昭示著,即便是像他們這樣見多識廣的出家人,對眼前這種狀況,怕也是頭一回遇到。畢竟,無論先前他們有過怎樣的經曆,但從老道吃飯時說的那些話來看,他們應該是根本沒遇見過真正的鬼,尤其是親眼見過‘鬼’這東西真實存在於世的模樣。

    所以一時全都失了神。過了片刻,見老道士似乎想上前做些什麽,但目光閃了閃,他按捺著退回原地。

    我留意到他目光更多的是停留在冥公子身上。

    從他剛才對冥公子說的話,和做出的行為來看,盡管我看不出冥公子的樣子有什麽不對勁,但可以肯定,這道士一定是有什麽方法看出了冥公子的真實樣子。

    這真實的樣子讓老道在麵對‘聻’的時候,反而對冥公子存有更大的顧忌。

    所以老道士最終什麽也沒做,並將試圖找法器去對付那女人的兩名徒弟也攔了下來。

    徒弟們對他這反常的舉止頗為不解,匆匆扭頭看向他,正打算去問他這麽做的原因,突然一直在鬼叫著的舟老板也安靜了下來,然後站起身,皺著眉朝那女人慢慢走了過去,滿臉困惑:“阿芳?你是阿芳……”

    女人原是低頭全神貫注握著手裏那支筆。

    突兀聽見舟老板叫出阿芳這個名字,她頭一抬,像是要聽得更仔細一些,伸長了脖子就朝舟老板麵前靠近了過去。

    見狀舟老板就像觸電般驚跳了一下,然後以更為倉皇的聲音大叫起來:“鬼啊!!!鬼啊!!!”

    叫完轉身就想逃,但沒等邁步,兩腳卻一軟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脖子則硬邦邦抬得老高,無論呼吸多麽急,眼珠轉得多麽快,始終坐在那裏紋絲不動。

    因為他脖子被那女人伸長了的脖子給纏著了。

    女人脖子軟得就像條蛇一樣。在探頭圍著他的臉繞了幾圈後,生生將自己脖子拉成了一條纏緊了他脖子的絞繩,她纏緊了舟老板後,麵對麵看著她,用她臉上那兩個巨大的黑窟窿。

    舟老板忍不住吐了起來。

    最初吐的是酒和食物的混合物,然後是黃紅相間的血。

    “阿芳……阿芳……”一邊吐他一邊張大了嘴叫著女人的名字:“鬆開我啊阿芳,我是為你好……我都是為你好啊!!”

    女人似乎完全沒聽見他在說什麽,也完全沒注意到她在這麽做的時候,下半身突然一沉,似乎是被棺材板給吸進去了。

    她麵無表情扭動脖子將舟老板推倒在地上,沒等他掙紮著起身,伸手一把按到他上腹處,使勁往下壓,再往前擠。

    這過程說來複雜,其實就是一眨眼間所發生的。

    當我從她這舉動中回過神時,她已用自己手在舟老板上腹部推出深深一個坑。

    這樣簡直是要把他的胃都給壓扁了吧……

    正這麽想著時,就見舟老板一張嘴哇地吐出一大口血,表情由恐懼變得異樣痛苦。“救命……”他費勁全力朝邊上的老道伸出手,試圖求他救救自己:“我要被壓死了……救命……”

    聲音細得像蚊子叫,所以不知道老道有沒有聽到。

    他全副注意力始終都在冥公子身上。

    冥公子的注意力則在那女人身上。

    當第二次見到這女人壓著舟老板的胃,試圖把它往肋骨深處頂去時,他手朝著女人背上輕輕一拍,然後似有若無地用指尖沿著女人脊椎點了兩三下:“差不多可以了。”

    話音剛落,女人的身體就像木偶斷了線一般,戛然而止。

    見狀冥公子朝她背上輕輕一拍,就見她下半身一下子從棺材內滑了出來,隨著她身體一同無聲無息滑落到地上。

    那瞬間我清楚聽見棺材裏發出細細一聲尖叫。

    老道也聽見了,因為他驚跳著朝後倒退了一下,隨後目光匆匆瞥了瞥我,有些莫名其妙地伸手朝我一指:“快跑!”

    快跑?為什麽?

    沒等我來得及對著問題作出任何反應,突然就見那口棺材猛地轉了個方向。

    一下子那個寫著醒目喜字的棺材頭正對向了我,緊跟著轟的聲響,竟然筆直就朝我衝撞了過來!

    “撞魂了!要撞魂了!快跑!”

    撞上一刹那我聽見老道再次朝我大喊了聲,但當時當地我哪裏還有逃開的時間,隻能朝後使勁一縮,下意識用手擋住自己的頭。

    心下已做了最壞的準備,但沒料隨著一股勁風撲麵衝過後,那口棺材在離我不到半步遠的距離驟然停了下來。

    弄停它的顯然就是坐在它上麵的冥公子。

    先前坐在它尾部,這會兒卻取代了原先那女鬼,端端正正坐穩在棺材頭。

    原本按著棺蓋的那隻手,此時則搭在了棺材正前方那個‘喜’字上,他低頭朝那個字瞥了眼,輕輕對著它拍了拍:“原看這料子難得,我本不打算動它,但顯然你不是件能跟著它留在這世上的東西,既生了根,還是和它一起消失算了。”

    說完,手朝邊上一伸,就見那枚破碎的法印飛身而起倏地落到了他的掌心裏。

    合攏隨手一捏,再攤開,那枚法印竟恢複了原先完好無損的模樣,隨即被他往那喜字上一按,就聽喀拉一聲脆響,好短短一個喜字一下子裂出幾寸長一道裂縫,不出幾秒鍾,嘩啦啦一下從裏頭流出一大片濃稠鹹腥的血水來。

    不多會兒,眼瞅著那原本色澤淡黃的棺材上,隱隱顯出一層鐵鏽色。

    斑斑駁駁,令這原本看來光鮮水滑的新棺材,一下子看去就像剛剛被從土裏頭刨出來似的。

    見狀冥公子長腿一伸,慢條斯理從它上麵跨了下來,慢條斯理在它和我之間那道空隙處站定,低頭看了看我:“你瞧,為讓你多活兩天,我隻能把這塊一千年都不一定能見到的雷劈木胎給弄壞了。”

    “……哦……”我還沒從剛才那命懸一線的驚惶裏回過神來,所以一時也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麽,甚至都沒怎麽聽清楚他在說些什麽。

    “無知者真如朽木也,是麽?”這句話卻是對著那目不轉睛緊盯著他看的老道士說的。

    說完,不等他開口,兀自轉過身朝那伏在地上依舊神魂不定的舟老板走了過去。

    到他身邊在他抖個不停的肩膀上按了按,然後朝他正對著的那堵牆伸手一指,笑笑道:“能不能告訴我那是什麽,舟老板?”

    那堵牆正是之前被法印弄出一大塊裂縫的牆壁。

    冥公子所指的,則正是那張從裂縫內隱露出來的,舟羽那張蒼白的臉。

    但當我再次看到這張臉時,剛剛才平靜下來的心跳不由再次一陣發緊,因為這根本不是舟羽的臉,而是一張麵具。

    一張幾乎連五官都看不清楚的破舊的麵具。不知為什麽之前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我會覺得它是舟羽的臉。

    真的,但凡眼睛沒半點問題的話,絕不可能把這兩者混淆起來。

    我到底是怎麽會看錯的?

    “嘿……”就在我困惑得腦子裏一片混亂時,聽見舟老板再次像個白癡一樣笑了起來:“這個是鎖。”

    “什麽鎖?”

    “那個和尚說了,阿芳身體不好,在這裏鎖鎖就好了。”

    “那麽她被鎖好了沒有?”

    “沒有。”說完,舟老板停了笑,轉而怒了起來,憤憤然一拳錘向地板:“都是那個小畜生啊!害死他姐姐又害得阿芳天天在這裏鬧騰啊!鬧得店裏都他媽要成鬼店了啊!!這個殺千刀的小畜生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