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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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溪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夢裏有一地溫柔如水的月光長夜相隨。從夢裏醒來時,她卻躺在酒店的床上,天光已經大亮。她悵然若失了一會兒,就像遺失了很美的夜空在夢裏,最後感慨果然良辰奈何,美夢難尋。

    阮少棠還沒醒,她就睡在他懷裏,和他麵對麵緊緊貼在一起,他的一隻胳膊被她枕著,另一隻胳膊緊緊攔腰摟住她,他們的四腳也相纏,像扭麻花似的,都分不清是誰的腿擱在誰的身上了,隻是嚴絲合縫地扭在一起。

    岑溪莫名地想到了糾結纏繞在一起的藤蔓,藤纏樹樹纏藤,難以分開。可是他們兩人這樣的睡姿太古怪了,她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想不明白怎麽會這樣睡一夜。阮少棠素來對睡眠質量要求非常高,有一點點動靜就會不樂意,睡姿也要舒舒服服。睡前再怎樣花樣百出折磨她,要睡覺了就會翻臉不認人,頂多就是摟著她的腰,找著一個舒服的姿勢就沉入睡眠,還不許她亂動。偶爾她睡夢中隨意忘形到把腿擱在他身上,他早晨醒了還要給她臉色瞧,說她睡相太難看,打擾了他睡覺。

    像這樣不舒服的睡姿,他都沒把她推開,還能安然睡著簡直是奇跡。

    岑溪隻覺得是自己僭越了,他的睡相一直挺好的,睡著了也像個小孩一樣不怎麽亂動,安安靜靜,乖乖巧巧,肯定就是她睡著了纏上的他,於是想在他察覺之前,悄悄的扳回正軌。

    她輕輕拉開他環抱住她的胳膊,剛剛把他的手放回原位,他又伸過來摟住她。她拉了幾下,沒拉開他的那隻胳膊,反倒被他百折不撓地緊緊箍在了懷裏。她模模糊糊覺得有點不對勁,動靜這麽大,他居然還沒醒來,而且他的體溫燙熱得不正常。楞了一下,她終於反應過來,伸手一摸他的額頭,不由驚愕了。

    因為阮少棠發燒了。

    她怎樣也叫不醒他,用力拍他的胳膊拍他的背,輕拍他的臉,他隻是無意識地呢喃了幾聲。而他的額頭那樣燙,她隻怕他昏睡了。她也弄不動他,急得滿頭大汗,不敢再耽擱下去,掙紮著拿起床頭櫃上的電話打給了劉秘書。

    劉秘書來後,她和他終於手腳分離。阮少棠在她起身時倒是睜開了一下眼睛,定定看了她一眼。劉秘書提出送他去醫院,他卻搖頭。劉秘書當機立斷,幾個電話後,很快就有醫生和護士帶著看診設備過來了。

    醫生診斷後,岑溪簡直覺得匪夷所思。她印象裏阮少棠的身體好得不得了,精力也好得不得了,一夜沒睡照樣可以穿戴得一絲不苟精神奕奕去上班,平常從來都沒看見他有什麽頭疼腦熱過。

    劉秘書欲言又止:“阮先生之前淋雨了,昨天又喝了那麽多酒,昨天晚上還……”

    護士正在掛點滴,按住他的手紮針頭,也許有點痛,阮少棠在床上含糊哼了一聲。劉秘書一個機靈,適時站得挺直,噤若寒蟬。

    醫生的診斷也是傷寒後沒好好休息,飲食上也極度重口,體質再好也難抗,於是導致高燒到了四十度,扁桃體嚴重發炎,短時間內不能出聲說話。

    醫生和護士走後,岑溪守在床邊,不停地用沾水的棉簽擦拭他燒得幹裂的嘴唇,擰冷毛巾敷在他的額頭上,希望這樣他能夠好受點。

    下午的時候,阮少棠終於醒來了一會兒,但是嗓子壞了,一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含糊不清。她知道是昨晚那一頓四川菜吃壞了,他素來很少吃辣,昨晚又是麻辣又是喝酒,最後她喝多了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收場的,心底愧疚難安,小心翼翼地扶他起來,喂他喝溫水,軟聲細語地安撫他:“你先別說話,等嗓子好一點再說話,要什麽你就指給我看。”

    他倚在床頭,沒再試圖說話,可是也沒指什麽,隻是看著她,一臉恍惚,他臉上其實並沒有多少病容,也沒有那種病怏怏的樣子,隻像發怔似的。她趁他好說話,連忙把藥喂給他吃了,想到他素來有潔癖,擰了一條溫毛巾來細細給他擦了臉,又絮絮叨叨地問他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喝粥。

    他隻是搖頭,等她去洗手間給他換了一條溫毛巾出來,他已經又閉上了眼睛。

    劉秘書卻突然說有緊急公務要處理,要先回去了。

    岑溪乍然有點手足無措:“阮先生病得這麽重,那你走了怎麽辦……”

    “阮先生就是感冒發燒,有你在這兒照顧,我留下來也不能做什麽。”

    劉秘書離開之前,把她叫到客廳一板一眼地交代:“醫院那邊我都交代好了,有問題你就打電話找醫生,你知道阮先生討厭去醫院,那就交給你了,岑小姐,好好照顧阮先生吧。”

    岑溪本來就一肚子愧疚,這一下簡直覺得責任重大,阮少棠這金玉之身,她可一點兒也不敢放鬆警惕,幾乎一夜沒怎麽合眼,不停地起來看他,給他量體溫,擦熱汗。他在沉睡中皺一下眉頭,她都要琢磨好一會兒他到底是哪兒不舒服。

    第二天,阮少棠終於好了一點,燒也退下去了,也能開口慢慢說話了。醫生過來看診後,她終於鬆了一口氣。可是他也開始不配合了,百般挑剔,事事刁難,簡直像個任性的小男孩。

    她敷在他額頭上的毛巾被他一把扯下了,嫌棄地丟在一邊。用了一天,雖然一直在擰洗,味道應該也不會多好。她特地去拿出了在機場時他給她的那條手帕給他擦汗,那是他的手帕,他總不會嫌棄,可他還是拿在手裏皺眉看了半晌。

    她強調說:“我洗幹淨了的,洗了好幾遍,真的,不信你仔細聞一聞。”

    她喂雞湯給他喝,把勺子伸到他嘴邊:“這是我叫樓下那家粵菜館煲的雞湯,我嚐過了,很好喝,你嚐嚐看。”

    他把頭偏到一邊,皺眉說有藥味難喝。

    就放了那麽一點點藥他都聞出來了,她好說歹說,最後沒辦法了,又打電話叫了一碗小米粥。粥送來了,仍舊是輕聲細語慢慢哄他喝下。可是一碗粥喝完了,他仍然皺眉說難喝。

    她安撫他:“現在隻能吃流食,你先將就一下吧,等回去了我煮粥給你喝。”

    他瞥她一眼,毫不客氣地說:“你煮的粥也不好喝。”

    岑溪不想理這個突然年輕了二十歲的任性小男孩了,這個小男孩簡直一點兒都不可愛。可是病人最大,沒過一會兒,她又忍不住特地谘詢了酒店服務台,找著了一家口碑好的粥品店,打電話訂了一碗雞絲粥。

    嫌棄地喝完這碗她一勺一勺送到他嘴邊的雞絲粥,他的精神突然好了,再也不肯老老實實呆在床上了,就算隻是倚在床頭坐著也不行。對那張他幾乎躺了兩天一夜的床萬分厭惡,指使她讓服務員馬上過來換床上用品,下床到處走了一圈,還在陽台上站著吹了一會兒冷風,任憑她苦口婆心的勸說都不聽。

    岑溪一路追著他到了起居室,看他在書桌邊坐下打開電腦,終於忍無可忍地說:“阮先生,您才剛剛退燒,就在床上好好歇著吧,工作等病好了再做也不遲。”

    阮少棠抬頭直直看著她:“你剛剛說什麽?”

    岑溪這才反應過來她剛剛說了什麽,她不過是氣急了,看他這時候還要工作,隨口用了“下屬對上司”無奈而又尊敬的口氣說話,可是萬萬不該叫出來那個稱呼。

    他卻並沒有對那個稱呼立時發作,目光仍然直直落在她身上,即使她低著頭也能感受到他目光裏的那種沉靜的壓迫如影隨形。

    “您告訴我,‘您’和‘你’該怎麽用?”

    他的嗓子還沒完全好,聲音有一點點暗啞低沉,語氣卻是十分平靜,也沒有壓抑半分怒氣,益發顯得這句話的溫和清淡,像和風吹過湖麵,隻是慢慢地漾開漣漪,仿佛他也真的是在問她這兩個稱呼該怎麽用。可是岑溪早就見識過他的喜怒不形於色的深沉難測,不久之前還親身體會過,他克製後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的前兆而已。

    她愣了一會兒,才避重就輕地說:“您不用對我說‘您’。”

    “那你就可以對我說您?你聽著不別扭?”

    岑溪不做聲,她說都說了,還說了那麽多回,她一直不知道他也會留意這個字。

    “你都知道您您您聽著別扭,你還這樣對我說話?我問你,你對何葉也說過您,對傅和意劉秘書他們也稱呼您?”

    她不知道這關何葉什麽事,她怎麽會那樣和何葉說話,傅和意和劉秘書也不需要,相處久了,即使不是親近的朋友但也不用那樣客氣,除卻商務場合的禮儀,私下那樣稱呼反倒是疏遠的隔膜。

    “芬姨他們是怎樣叫你的,也喊您?”

    起初他們當然都尊稱她“您”,可是她聽不慣,那樣也太別扭了,而且她的身份也不是,那樣隻會令她難堪,於是時日久了他們逐漸都改口了,芬姨有時候還會親切地叫她小溪。

    他這樣不依不饒地追問,顯然是不得到答案是誓不罷休的。她避無可避,最後索性破罐子破摔,硬著頭皮說:“您的身份尊貴,那是對您的尊稱。”

    阮少棠從始至終都是平靜:“那你再說一遍試試?”

    岑溪沒出息,她不敢了,她早就嚐試過他的“再說一遍”的下場了,她的執拗讓她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也讓她學乖了。她低頭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抬頭看著他,帶著一絲可憐兮兮的神情,非常和氣,非常柔聲細語地說:“你不喜歡,我以後就不叫了。”

    阮少棠“嗤”一聲笑出來了,卻又不純粹像是嘲笑,仿佛隻是被她娛樂到了。他滿麵笑容,心情忽然十分好地說:“說你是個榆木腦袋,其實你這個人有時候很無趣,有時候也挺有趣的。”

    岑溪心裏悶悶想,你把我當玩物,我娛樂到了你,當然就是有趣了,嘴上卻隻是沉默不語。

    阮少棠向來就像有第三隻眼似的,立即不滿地說:“你又在編排我什麽?想說什麽就說出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我又沒說不讓你好好說話,總憋在心裏就好受麽?還是你覺得我是傻瓜?”

    岑溪試探著問:“我真的可以說出來?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你不會生氣?”

    “我什麽時候說過假話了?我是那麽容易生氣的人麽?”

    於是她忍了半天的悶氣再也憋不住了,惡從膽邊生:“那你現在可不可以回到床上去?你有什麽工作非要現在做?我可不想晚上再不睡覺守護你一夜了。”

    阮少棠默然了片刻,靜靜合上筆記本電腦,拿著電腦便起身了。

    岑溪驚訝了,呆呆愣愣地看著他走進了臥室,還回到了床上。他不僅從始至終都沒有發作,最後她說了那樣一句“忤逆”話,結果他竟然這麽“聽話”?

    她覺得他好像有哪裏不一樣,雖然還是那樣頤指氣使,傲慢可惡,可她就是感覺有哪裏不一樣了。難道發燒真的能燒壞腦子?

    阮少棠回到臥室床上也是半天都對著電腦,最後她拿藥給他吃,試探又說了一句:“你都工作很久了,該休息了。”

    結果他又一言不發收起了電腦。岑溪頓時覺得他燒壞了腦子比沒壞之前可愛多了。可是睡覺之前他卻要洗澡,轉瞬又成了那個一點兒也不可愛的任性小男孩。她跟到了浴室,苦口婆心:“你都燒到四十度了,高燒才退還是不要洗澡了吧,著涼了又發燒多難受。你就忍一天再洗澡吧,昨天沒洗澡你不也過來了……”

    他打斷她的喋喋不休:“你昨天沒給我洗澡,連擦身都沒?”

    岑溪無語了,他病成那樣了還怎麽擦身?

    他一邊脫衣服一邊問:“你還不出去?”

    “你身體還很虛弱……”

    “你要守著我洗?那我們一起洗吧。”

    岑溪隻是一個恍惚,回過神來再一看他連最後一件衣服都脫下來了,就那樣站在她麵前,憤憤然踮著腳跑了出去。

    她上床睡覺的時候,他已經躺下來了。她沒有他那麽多講究,他洗完澡以後,她隻進浴室簡單擦了擦身,慶幸他生病了也忘了要把她也洗幹淨,悄悄地爬上床躺下來。

    正要伸手關燈,她的手腕卻被一把抓住了,阮少棠把她撈到懷裏,一個翻身,她就被他壓在了身下。

    岑溪莫名其妙,瞪大眼睛看著他。他卻被她這樣呆愣的樣子逗笑了,輕輕地在她眼睛上落下一個吻:“你眼睛瞪這麽大幹什麽?”

    她憤憤地閉上眼睛,隻覺得他可惡,故意逗弄她。然而下一瞬他俯下臉來,鼻息相聞,在這樣近的氣息裏,呼吸裏都是他的味道,也是熟悉的味道。她閉著眼睛感覺他的唇在她的眉心處婉轉纏綿,她以為他隻是在床上躺久了無聊,戲弄她一會兒,他的自製力那麽好,沒生病之前都隻是適可而止,此時就更不會有興趣了。可是他吻來吻去,不僅沒有適可而止,還輾轉朝下,越來越深入。

    她在他密密匝匝的親吻裏,懵然了一會兒,終於尋到一個間隙,囁嚅提醒:“你感冒了……”

    他含含糊糊說:“不會傳染給你的。”仿佛是印證他的話,他的吻從她的嘴轉移到她的下巴,然後拉扯著她的睡衣,一路往下,去往她越發羞恥的地方。

    她被他忽如其來的興致弄得手足無措,在這件事情上,他從來都是隨心所欲,肆意妄為。可是他還在生病,昏昏沉沉中,她終於記起來說:“我還沒洗澡,我昨天也沒洗澡。”

    他在她身上低喃:“我洗澡了……不過我不嫌棄你。”

    她沒想到他會這樣簡單地放棄他的原則,饒是他折磨起她來從來肆無忌憚,她也從不覺得他會是簡單的身體動物,那麽多次,他要推開她時也從來沒有多看一眼。一時她隻覺得他腦子燒糊塗了,不甚清醒。可是她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借口,連意識都是一片混亂,想不明白他明明之前還推開她,對她那麽冷淡,為什麽突然又這樣了,就像是一個冷熱兩極的怪物,明明不要她,卻忽然又要她。

    阮少棠卻已經沉陷在了他自己製造的意亂情迷裏,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探向自己胸前:“把我衣服脫了。”

    岑溪麵紅耳赤,再也沒有了那天早上的勇氣,掙了一下掙不開手,隻能偏過頭不看他。

    他卻不許她躲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頭轉過來,目光灼灼盯著她的眼睛說:“那天在機場你說以後什麽都聽我的,我要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那我現在要你把我衣服脫了。”

    岑溪當然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她是心甘情願的,那樣說也願意那樣做,為了岑靳她早已匍匐在了他的腳底下,那麽再不堪一點又有什麽關係?可是她再也想不到他會在這種時候拿她的話來壓她。她想罵他無恥,可是素來在他麵前膽小怯懦慣了,一時卻又罵不出口,隻能咬著嘴唇看他。

    阮少棠伸手撫摸她的臉,他的眼睛裏仍然是萬古夜空一樣的沉靜,她怔怔對上他的眼睛,卻恍惚在這片夜空裏看到了雋永。他額頭上的那道擦傷已經結痂了,也許很快就會好,她伸手輕輕摸了一下,終究低垂著眼睛,伸手開始解他的睡衣扣子。

    這天晚上的阮少棠並不粗暴,也許是還在病中,到底精神不足,連他的動作都帶上了難得的輕柔,一點一點地誘哄著她。

    岑溪一向很怕他隔了十天半個月忽然而至的需索,每當那個時候他都特別蠻橫霸道,不管她能不能承受,也不管她願不願意,他需要她時就隻是一個買下她的男人,他不滿足盡興了就不會放開她。她原本已經做好了準備了,這回已經半個月了,可是他從頭至尾幾乎是從來都沒有的溫柔,溫柔得不可思議,仿佛她是一個珍之重之的寶物一樣,一個易碎的娃娃一樣,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裏。

    她在浮浮沉沉裏,仿佛又看見了那天晚上夢裏一地溫柔如水的月光長夜相隨,星光璀璨。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又開始輕柔地吻她。最後她出了一身汗,他卻在她耳畔低喃:“溪溪,我身體虛弱麽?”

    岑溪羞憤中簡直想一把推開他,可是她在他不知疲倦的糾纏裏早就沒力氣了。溫柔也不過是假象,他不過是變著法兒折磨她而已。她狠狠在他背上撓了一下,卻換來了他的低笑和又一輪的糾纏。

    終於等到他滿足了,她癱軟在他懷裏,昏昏沉沉躺了一會兒,到底身上不舒服,以前她累得沒力氣了,都是他清理善後,可是現在他病了,剛剛又那樣耗費體力。她摸到他額頭上的汗液,拿開他環在她腰間的手,剛剛要下床,他卻又摟上了她的腰,把她帶往懷裏,緊緊纏住她問:“你去哪兒?”

    “你流了汗,我去拿個毛巾來。”

    他卻抱著她不動。

    她覺得生病了的他特別纏人,哄著他說:“還是擦一擦吧,你感冒還沒好,不能再著涼……”

    阮少棠抱了她一會兒,還是按下了她的身體,自己起身了。

    岑溪本來就不想動,一躺下來就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聽見他的腳步聲遠去了,過了一會兒終於又回來了。然後有一塊溫熱的毛巾在輕柔地摩挲著她的身體,她就在那樣舒服的倦怠裏,漸漸沉入了睡眠。

    阮少棠把毛巾送回浴室,重又上床時,她已經徹底睡著了。床頭的睡燈調得很暗,她睡覺一向都不喜歡太亮的燈光,光線一亮她在睡夢中也會皺起眉頭朝被子裏頭躲去。在朦朧的一線暖黃色光暈之下,她閉眼安睡,密密匝匝的長睫毛像扇子似的在眼下印下一道陰影,臉頰上還有孩子似的一抹胭紅,就像那晚淡淡的胭脂洇開在水裏,久久都不曾散不去。

    他就這樣坐在床上扭頭看了很久她的臉,終於在她身邊躺下來,把她抱進懷裏,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也慢慢沉入了睡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