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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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盛時的童年秘密樂園時,岑溪的臉上是帶著笑容的。盛時或許不知道這短短的一段時光她也遊曆了自己的童年秘密樂園,可他還是感覺得到她的快樂和釋然,也感覺到她比昨天晚上吃飯時要開朗和活潑,她就像突然釋放出去了什麽陰霾一樣,整個麵容都靈動了起來,笑得一臉天真明媚。盛時也高興了起來。

    關門的時候,他說:“你喜歡這個老房子,那我們下次再來。”

    岑溪笑嘻嘻點頭:“好啊。”

    他帶她走過水榭,穿花拂柳,園子裏的燈都亮了起來,一路燈光燦爛,溫暖如橙色夕陽。

    回到畫廊,畫展已經開始了,宴會廳裏花團錦簇,衣香鬢影。岑溪知道這場宴會有了星空畫廊和那位畫家的名頭,自然盛大隆重。因為一早有底,食物和酒水都充足,服務員也有條不紊,她守了一會兒,倒是沒什麽事,於是交代了阿水一番,慢慢踱步到與宴會廳相連的大展廳,畫展上的畫都是今天才掛出來的,她還沒看過。

    盛時走進展廳時就看見她望著一幅畫出神,他舉著兩杯香檳站在她身邊好一會兒她都沒發覺。最後還是她的目光離開那幅畫才看見他,大約沉浸在畫中的世界,她的神態還有點恍惚,他笑著問:“你喜歡這幅畫?”

    岑溪笑一笑:“感覺這幅畫像是在說什麽,可是我又想不出來,就隻能一直盯著看。”

    “想不出來就慢慢看。”

    岑溪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幅畫。

    盛時把手裏的香檳遞給她一杯,笑道:“喝一杯香檳醉不了人的。”

    岑溪舉著香檳搖了搖,看著浮起的氣泡,笑道:“這麽美的酒,要是一杯就醉了,就不是香檳了。”頓了一下,她又想起來問:“你不用招呼客人嗎?”

    盛時開玩笑:“我偷懶一會兒。”

    岑溪一想自己也算是在偷懶,他仿佛心領神會似的,和她相視一笑:“我們一起偷懶吧。”

    岑溪笑嘻嘻和他碰杯,輕啜一口杯中美酒,不經意一抬頭,卻呼吸一窒,怔在那裏。

    阮少棠就站在展廳入口處最大的那幅畫旁邊,他身後是一幅春天的花園,襯著滿室華燈,花開絢爛,可是他的神色晦暗,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他的眼睛明明是看著她的方向,可是視線裏並沒有那種直直的壓迫,像是透過她什麽也沒有看,隻是漠然和空洞。

    岑溪捏緊酒杯,在驚愕過後,竟然滑稽地想到了身上的這條白裙子,慶幸還好穿上了這條白裙子,要是被他親眼看到她居然背地裏根本不把他的話當回事,還不知道會氣成什麽樣。

    就在她稍微鬆了一口氣,低頭猛灌一口香檳,再一抬頭時,他卻突然踏步而來。岑溪直愣愣看著他修長的兩條腿直朝著自己走過來,手一抖,有酒灑落出來,手心裏滑膩膩的冰涼,幾乎握不住酒杯,幸得盛時一把幫她握住了。

    盛時抽出她手裏的酒杯。阮少棠已經停在他們身邊,她聽見他的聲音響起,還是那樣清淡:“盛先生。”

    盛時拿著兩杯酒,一時也不能握手,隻是從容微笑:“阮先生過來看畫?”

    阮少棠的目光看向牆上的畫,“這幅畫不錯。”

    盛時說:“今晚掛在這裏的畫都是佳作,阮先生要是有興趣,我們一起去看看。”

    他們兩個人清清淡淡說著話,岑溪站在那裏怔怔地聽著,一時像個木然的雕像,一顆心卻又繃得緊緊的,隨時都會“啪啦”一聲斷裂。她沒有想到阮少棠和盛時竟然也認識,可是阮少棠卻又像是一直都沒有看她,仿佛她就是一個透明人。她怕下一秒他清淡的目光就會看向她,或者下一秒盛時就會開始介紹她。

    終於聽到他們要去看畫,她努力克製緊張,想要表現得自然隨意一點,然後自然隨意地走開,可是阮少棠卻遲遲不動,她的腳步也邁不動,不是礙於禮儀,而是不敢。

    正不知道怎麽辦時,一抬頭看見阿水在展廳門口張望,看到她露出欣喜的笑容,一溜兒快步走過來。岑溪無異於看到了救星,她不等阿水過來,誰也沒看,匆匆丟下一句:“我過去一下。”

    岑溪幾乎是落荒而逃,阿水找她是真的有事,有位服務員小敏突然胃不舒服。岑溪看小敏疼得額頭上都是冷汗,想也不想就拉著小敏出去打車。現在她隻想離展廳遠遠的,可是宴會廳和展廳也隻有一道敞開的門,阮少棠隨時會進來,隻有出去才能透口氣。把小敏送上了去往醫院的出租車,她在路邊站了半晌,涼風吹在身上,混亂的腦海漸漸清明起來,小敏走了,人手可能緊張,或者又有什麽事情找她,她不能不回去。

    在展廳看見阮少棠的那一刻,也同時宣告了她這一天的明媚和輕鬆自如的終結。她慢慢走回畫廊,一路上已經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阮少棠應該不會喜歡被徹底無視,如果萬一再次跟他麵對麵遇見了,那就主動跟他打個招呼,他應該也不會怎麽理她,那就沒事了。可是才到宴會廳門口,斜刺裏猛然伸出一隻手拽住她的手腕,她一抬頭就又驚愕地看見了他的臉,隔得這麽近,她依然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是一晃眼,他的臉就從她眼前離開,他緊緊拽住她的手大步朝前走,她默不作聲地跟著他走。

    一直到一棵樹後,他甩開她的手,低頭就狠狠吻了下來。她的後腦勺硌在了粗壯的樹幹上,痛得恍惚。他的吻很粗暴,幾乎是在啃咬,強迫她張開嘴,讓他為所欲為,縱然岑溪早已習慣,卻還是忍不住難過,他想怎樣對她就怎樣對她,從來不會管她痛不痛。

    阮少棠突然索然無味地停了下來,聲音裏都是冷淡:“你今天晚上很高興?”

    岑溪感覺得到他的不悅,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她低低“嗯”了一聲,抬頭對他嫣然一笑:“你怎麽來了?”

    “我不能來麽?”

    樹影憧憧裏,他的臉也像隔著一重黑紗,看不真切。她柔聲說:“當然不是,你想來就來,我隻是奇怪你昨天晚上沒有告訴我。”

    “那你是希望我來還是希望我不來?”

    岑溪覺得他的問題越來越刁鑽古怪了,她也聽出了他語氣裏一絲似有若無的譏諷,於是沉默不語。

    阮少棠冷笑,她終究還是不會說假話,就算她對他說了那麽多言不由衷的話,她也不會說一句他期待的假話。

    他一動不動站在她麵前。寂靜裏,宴會廳的歡聲笑語一聲半聲傳來,不遠處的湖畔還有青蛙的叫聲。

    岑溪不敢再呆下去,“我要回宴會廳幫忙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隻是小心翼翼動了動腳,他扳住她的肩,用力把她抵在樹上,灼熱的嘴唇又落了下來,帶著惱怒,狠狠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岑溪禁不住低叫了一聲,一瞬間滿嘴都是他的味道。

    她被他緊緊箍在懷裏,隻能承受他野蠻凶狠的掠奪。她動一下,他的力氣就越大,吻也更霸道,隻逼得她透不過氣來。她已經放棄了掙紮扭動,她的那點力氣對他來說一直都不過是蚍蜉撼樹。

    然而他卻還不滿足,在他的手伸向她背後的拉鏈時,她終於低聲哀求:“不要在這裏……”

    她的話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可笑的奢望,從來都沒有真正傳到過他的耳中。後背一涼,他的手探了進去。他甚至還抬起頭來直直看著她,黑澄澄的眼睛沒有任何光彩,卻得意地挑眉一笑,嘲笑她的自不量力:“為什麽不能在這裏?你剛剛不是笑得很開心嗎,看到了我為什麽又不笑了?”

    岑溪也不喜歡這個在他麵前畏畏縮縮的自己,從來都是這樣,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從來不會問一聲她願不願意。

    “阮少棠,我在你眼裏就是這麽不堪的一個女人嗎?”她的眼淚流了下來,三年多了,她在他麵前低首垂眉,順從聽話,卻隻是讓自己越來越不堪,“就因為你花錢買下了我,所以你就可以這樣對我,可以為所欲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阮少棠怔怔看著她,昏黃的庭院燈下,她臉上的淚水也模糊不清,像一點半點的露珠。可是他知道她哭了,眼淚一直落到他手上,熱熱的,還有著她眼眶的溫度。她最近的眼淚越來越多,從前她是不敢哭的,也不會在清醒時這樣叫他,在他意識到之前,他已經伸手擦著她臉上的淚水。在展廳看見她的那一刻,她還那樣開心,對著那個男人笑得一臉燦爛,無憂無慮,可是他又把她弄哭了。

    他回答不了她的質問,隻能一點一點吻去她的淚水,拉上他送給她的裙子拉鏈。他的聲音終究也軟了下來,柔聲說:“別哭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