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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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少棠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那些壞的也是他帶給她的,他沒辦法給她一個理由。他也終於知道了,縱然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抹滅他對她做的事。
良久後,他輕撫她的眼睛,她依然在他手掌下閉上眼睛。他說:“睡覺吧。”
岑溪也沒有再追問,在他長久的沉默之中,她漸漸也覺得那個問題有點古怪。他的手掌觸摸在眼睛上溫暖而舒服,她安心地沉入睡眠。
從醫院回去後的第二天,阮少棠就去美國出差了。在早餐桌上他告訴她這個消息時,她“哦”了一聲,出差也沒什麽奇怪的,反正他素來忙,她早就習慣了他滿世界亂轉,算起來從成都回來後的這段時間他一直呆在這裏,已經是很稀奇難得了。
阮少棠又說:“我外婆最近的身體不是很好,等什麽時候有時間了,我帶你去看看他們。”
岑溪一邊咬三明治吃,一邊又“哦”了一聲。她知道他外祖父母在美國,看來他這回出差也是順便探望他們。等到一塊三明治吃完,她才意識到自己答應了什麽,抬頭怔楞地看著他。
阮少棠卻渾然無事,見她不吃了,理所當然地說:“我待會兒就要去機場了,你吃完了就上去把我行李收一收。”
岑溪從來沒給他收過行李,從前他要走就那樣走了,心情好時還會跟她打聲招呼,心情不好隻會一言不發揚長而去。她遲疑了一下,說:“我不知道你要帶什麽,不會弄……”
“你就是個榆木腦袋,不會你就不會學?叫芬姨跟你一起去。”
“……”岑溪噎了一下,很不想聽他的頤指氣使,於是又拿起了一塊烤土司啃了起來,默默地表示自己還沒吃完。
磨磨蹭蹭吃完那塊烤土司,岑溪還是被芬姨叫上樓了。最後在衣帽間挑挑揀揀好一會兒,給他收拾好了行李箱。阮少棠的衣服幾乎都是黑白灰三色,說典雅也典雅,可是真的太單調太乏味,其實也沒什麽好選的,她不過是多拿了兩件襯衣,挑了搭配的領帶和袖扣。
關上行李箱的時候,她還憤憤不平地想著最好缺了什麽東西,讓他這個潔癖狂和挑剔鬼到了那邊不那麽如意。後來又想到他是去看外公外婆,自然是住在家裏,還會缺什麽。
說是待會兒要去機場,其實阮少棠的航班是中午的,他也慢悠悠磨蹭到十點才出門,還順便捎上了她,先把她送到了咖啡館。
阮少棠走後,她也忙了起來。因為咖啡館的生意是真的好了起來,現有員工明顯不夠了,本來人手就不多,生意冷清時正好,一忙起來就到處缺人。她合計了一番,給廚房添了兩個人,也添了兩個服務員,漸漸地才有條不紊起來。
而且何健那幫人沒有再來咖啡館了,岑溪每天去咖啡館時放鬆了不少,隻祈禱他們從此銷聲匿跡,再也別來了。那次何健說要她去醫院看,過了幾天他也找來了咖啡館。她知道拒絕沒用,隻會帶來無止境的糾纏,非常痛快幹脆地去了醫院。反正看不看醫生結果都一樣,她的手看著完好無損,甚至那根小指頭也能正常活動,可是卻早已不能在琴鍵上彈奏出想要的音符,早就不能彈琴了。
也許是時間衝淡了最初的執著,或許是她並沒有期待這回醫生能夠帶來什麽好消息,岑溪走出醫院的時候,並沒有當初的那一陣痛。那時候天塌地陷的悲傷,現在回憶起來也不過是命運的又一次逆轉,命中注定會有的磨難。
已經發生的事情沒法改變,如同已經受損的手指神經也不能挽回,所以她已經接受了這個結果,這三年她沒有彈琴,也再沒有觸摸過琴鍵。她也告訴自己不彈琴生活裏也會有琴聲。
可是就是那天晚上,她把阮少棠推下樓梯了。岑溪事後忍不住想,是不是那天她還是難過了,最後把所有對命運的不平和反抗都發泄在了他的身上,野蠻地把他推下了樓梯。
這樣一想,她又會生出一點內疚來,說到底,她不能彈琴並不關他的事,那天晚上還是他救了她。
於是這天晚上看《天使在人間》時,有一段男主角彈琴的畫麵,修長的手指觸摸在琴鍵上,她想起來了曾經也有這樣一雙手為她觸摸在琴鍵上,不禁給他發了一條信息:“你的頭還痛不痛?”
不知不覺阮少棠都離開一周了。他下飛機時曾經給她發過一條信息,當時這邊都是半夜了,岑溪早晨醒來才看見,也給他回了一條信息。他很快又回了一條給她。因為時差,打電話也不方便,後來她就習慣了給他發信息,每天閑來無事就會拿著手機按來按去。其實他們也沒有什麽話說,阮少棠從來都不對她說自己的工作,說來說去,也無非是她一個人在絮絮叨叨,他的回複都是言簡意賅,有時候還敷衍的發一個“嗯”打發她。每當看到那個高傲冷漠的“嗯”字,岑溪都想放下手機再也不理他,可是過不了多久又會忘了他的惡劣,拿起手機照常給他發信息。
岑靳和何葉一直說她嘮叨,岑溪也覺得自己對身邊熟悉的人真的是話多。因為之前一連串的勁爆新聞,何葉最近的人氣非常旺盛,伴隨而來的各種廣告和商演活動應接不暇,幾乎成了空中飛人,電話裏都沒時間跟她聊天。岑靳在學校上課,她一周就去看他兩次。她無聊沒人說話時就隻能找他,特別是晚上,不管他的信息怎麽冷淡敷衍,她都能找到話說,有時候甚至還會無聊到跟他講正在看的《天使在人間》。雖然他照例是嗤之以鼻,但是此前在醫院他也陪她看過,病房就那麽大,他不看電視畫麵也能聽見聲音。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忽然跟他有話說了,想來想去,隻能感慨時間的魔力是何其強大,這些年在她身邊的也隻有這麽幾個人。
回複沒有很快過來,看時間他大概是正在忙,過了一會兒手機鈴聲卻想了起來。岑溪還以為他懶得發信息,又打過來了,看也沒看就接起了電話。
電話卻是盛時打過來的,岑溪聽到他的聲音怔了一下後就笑了。
盛時說自己出差剛剛回來,很久沒見了,問她明天有沒有時間,想要請她吃飯。
岑溪不好意思一直讓他請吃飯,何葉那杯咖啡雖然潑的沒錯,卻也是潑到了他表妹宋茜茜身上,而且還是在桃花源。後來何葉的“咖啡門”事件發生時,盛時看到了新聞,還打電話過來關心過,說他會去問自己的表妹那段視頻怎麽會出來,看能不能讓她以侵犯*為由要求撤掉。
岑溪惦記著要好好謝謝他,想了想說:“我請你吃飯吧,你要是沒意見就在桃花源,我們最近開發了幾道新菜,你過來嚐嚐看怎麽樣。”
盛時笑道:“你忘了上次答應過我要來我家吃飯嗎?明天晚上你來我家嚐嚐我的手藝吧。我明天要去畫廊,午餐就在你的桃花源了,但我去了就是顧客,菜好不好吃我都可以說話,不要你請。”
岑溪當然記得當時答應他的話,笑著答應了下來,想著下回再請他,最好何葉也有時間一起吃飯,可以當麵謝謝他。
岑溪的那條信息一直到她看完了《天使在人間》,回到臥室後才收到了回複,還是言簡意賅的兩個字:“不痛。”
她不想理他,放下手機就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來,她的手機上已經有了三個未接來電,當然都是來自阮少棠。
她給他回了一條信息:“不痛就算了,我要睡覺了。”
幾乎是她按了發送後,手機鈴聲立時響起,阮少棠語氣不甚好地問:“你剛剛幹什麽去了?”
岑溪躺在床上抱著一隻枕頭,理直氣壯地說:“洗澡。”
他大概是被噎到了一下,頓了一下,又問她:“咖啡館的生意怎樣?”
岑溪聽他那漫不經心的腔調就知道他依舊不是在期待她的咖啡館生意有多好,幾乎可以想象他臉上一定又是那種雲淡風輕的似笑非笑,於是她得意洋洋把咖啡館的近況告訴他了,還炫耀似的說了連續幾天都是滿座。
阮少棠一句話就讓她偃旗息鼓了:“哦,生意這麽好?那本錢什麽時候能賺回來?”
提起本錢岑溪就心痛,那不是一筆小數目,而且咖啡館的房租這個月也漲了,再加上增加的人力成本,她不用算就知道即便生意好,想要回本也得一兩年。怪隻怪她當初沒有頭腦,花錢如流水,留下了這麽大一個窟窿。
她惱羞成怒:“你管我什麽時候賺回本錢,是我的咖啡館又不是你的。”說完又丟下一句:“我要睡覺了。”果斷掛了電話,才不聽他的冷嘲熱諷。
第二天中午,盛時果然來了咖啡館吃飯,跟她約好了下午早點回去,他還要去超市買菜。於是岑溪早早安排好了咖啡館的事情,下午四點盛時的車子就到了咖啡館門口來接她。
辛夷苑的確就在清溪苑前頭不遠處,隻有不到五分鍾的車程,也是一個很大的別墅區,隻是不像清溪苑每幢別墅隔很遠,都被樹和雕花大門隔開了。辛夷苑都是中式青磚灰瓦的屋子,家的味道也要濃厚多了,沒有那種高門幽戶庭院深深的感覺,家家門口的院子都是木柵欄小門,站在自家的院子就可以看見隔壁的院子。
岑溪覺得大概什麽樣的人就喜歡住什麽樣的屋子,阮少棠孤僻高傲就隻喜歡住在毫無人間煙火氣息的深宅大院裏,而盛時身上卻有人世間的溫暖和清雅,令人忘憂。
盛時打開木柵欄小門,岑溪像參觀他們家老房子那樣淘氣地跳進去。院子裏的杜鵑和秋海棠開得搖曳多姿,她經過的時候還伸手摸了摸。
盛時在後頭看得好笑:“你要是喜歡就摘了去吧,有花堪折直須折。”
岑溪知道他是打趣自己,也笑嘻嘻說:“摘了很快就枯了,開在枝頭多好看,這還是你院子裏的花。”
盛時做飯,岑溪打下手。廚房的窗下有一叢青竹,風吹來竹影斑駁,映在料理台上別致有趣,而鍋裏正在煎牛排,岑溪不由感慨:“居有竹食有肉。”
盛時笑:“這是你想過的生活?”
岑溪愣了一下,其實她從來都沒想過自己要過什麽樣的生活,從前爸爸媽媽還在的那種家庭生活已經是回不去的記憶,後來她對生活的所有願望不過是岑靳健康平安,她和岑靳還有何葉好好的在一起。這時候她想了想,她最想過的生活也是曾經最幸福的那些日子,黃昏時候家家炊煙嫋嫋。
她笑了笑,回答他:“我比較貪心,我還想一家人好好的永遠在一起。”
“你說的是何葉和小靳吧?”
岑溪笑著點頭。
盛時說:“那你一點也不貪心,你對生活的願望很簡單。”
他不知道岑靳的病,所以以為很簡單。岑溪也沒有再多說,岑靳不想被當成病人看待,所以除非必要,她也從不對人說起他的病。
一頓晚飯很快就好了,盛時做了香煎牛排、魚頭湯、西紅柿炒蛋,還涼拌了一道牛油果秋葵香菜沙拉,味道都特別好。他還開了一瓶紅酒佐餐,岑溪雖然怕喝醉了鬧笑話,但是對著一桌美食,無酒不歡,而且那酒的味道很淡,也是他特地為她選的不怎麽醉人的酒。
他們一邊吃飯喝酒,一邊看《天使在人間》,若非意外,這也是岑溪每晚的必看劇。劇情已經到了高`潮部分,畫麵上的何葉早已不是最初出場時的土包子裝扮,而是甜美嬌俏的豪門千金。
岑溪突然想起來問:“你覺得何葉怎麽樣?”
盛時笑:“她演得挺好的。”
岑溪其實不是問這個,但看他恍然未覺,也不好意思再問下去了。雖然她覺得他很好很好,如果能成為自己的家人那該是多麽好,可是也隻是一時突發奇想,連何葉的意思她也不知道,反應過來後就不敢胡亂做媒了。
最後酒足飯飽,門鈴響起,盛時朝她歉意笑了笑,大概也沒想到會有人來。岑溪笑:“沒事,你去開門吧。”
盛時開了門,來的卻是自己的表妹宋茜茜。
他有點頭痛地說:“茜茜,姑媽不是在催你回去嗎?你已經答應了她會回去的,你怎麽還在?”
“所以我現在沒地方住,到你這兒來啦,表哥,這回你一定要收留我。”宋茜茜拖著一個大行李箱走了進來。
盛時當然知道自己的這個表妹多麽頑劣,她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此前一直住在宋家名下的酒店,有專人管家照顧,現在看來她是不想回去了,跑到他這兒來避開姑媽的叨擾了。
他接過她的行李箱,宋茜茜朝前走了幾步卻頓住了。
為了方便看電視,岑溪和盛時是在客廳茶幾上吃的飯,岑溪已經聽見了門口的對話,早就站起來迎接貴客了。
宋茜茜並沒有搭理她友好的微笑,回頭問自己的表哥:“她怎麽在這裏?”
盛時的聲音也有了一絲認真的嚴厲:“茜茜,這是我朋友岑溪,上次已經給你們介紹過了。”
“表哥,我口渴了,有水喝嗎?我累了要先坐一會兒。”宋茜茜說著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盛時為她如此不禮貌的態度皺眉,又一臉歉意地看向岑溪。岑溪對他笑著搖了搖頭表示不介意,他隻好進廚房給宋茜茜倒水去了。
等盛時一走,宋茜茜的臉色徹底冷冰冰了,剛剛還嬌滴滴的聲音也成了驕縱:“你告訴何葉,叫她不要得意太久,我和阮少棠很快就要訂婚了,她要是再糾纏不清,就不要怪我不放過她。”
岑溪愣了一下,像是沒聽清楚她的話,怔怔地問:“什麽?”
宋茜茜不耐煩:“我知道你和何葉的關係,你告訴她我很快就要和阮少棠訂婚了,我不喜歡她繼續糾纏我的未婚夫。”
岑溪沒有說話。
宋茜茜又笑了一聲:“你喜歡我表哥嗎?我舅媽不會喜歡你的。”
盛時端著水杯走出來時,隻聽見了後半句,他端著水杯的手一緊,加快腳步走了過去:“茜茜,這是我的好朋友岑溪,打個招呼吧。”
他的語氣不輕不重,就像哥哥在教導妹妹。可是宋茜茜從他沒有一絲笑容的臉上看出來了堅持和強硬,不情不願地對著岑溪笑了笑:“你好,岑小姐。”
盛時送岑溪回去的路上,依然為自己表妹的態度道歉,淡淡說:“岑溪,你別管茜茜說了什麽,她不懂事,很多話也就是她嘴巴上說話,並不是真的。”
岑溪對他笑笑:“我知道。”
路途很近,雖然盛時開得不快,也很快到了清溪苑門口。這次他卻沒直接停車,從容問起:“你住在哪一棟?我送你進去吧。”
岑溪仍舊笑笑:“我想下去走走。”
盛時看了看她,並沒有堅持,慢慢把車停了下來:“那你路上小心。”
岑溪走得很慢,還在湖邊的木椅上坐了一會兒。湖裏的荷花已經枯了,湖畔一星半點的燈光映照下,滿湖秋意瑟瑟。一陣涼風吹來,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一對夫婦牽著孩子散步經過她身邊,那個小女孩突然掙脫父母的手,跑過來放了一塊奶糖在她手裏,甜糯糯地說:“姐姐,這個給你吃。”
岑溪回過神來,看了看手裏的糖,又看了看麵前粉妝玉琢的小女孩,笑著道謝。
小女兒又煞有介事地問:“姐姐,你為什麽一個人坐在這裏不回家?”
岑溪愣住了。小女孩的後頭站著她的爸爸媽媽,她看了看他們交握在一起的雙手,人世間最美好的情感不過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像這對夫妻這樣,在晚飯後帶著女兒光明正大和和樂樂出來散步。
“囡囡,把糖給姐姐就可以了,姐姐也跟我們一樣出來玩的,等會兒就會回去了。”小女孩的媽媽朝岑溪十分善意地笑了笑,叫回了女兒。
這對夫妻走後,岑溪把那顆糖剝了放進嘴裏,終於站起來,慢慢走了回去。
洗了澡,她躺在床上怔怔看了半晌白花花的天花板,最後想起來該給何葉打個電話。清醒過來後,她也從宋茜茜的話中也聽出來了一點苗頭,上回何葉的“咖啡門”事件很有可能就跟宋茜茜有關,她怕宋茜茜再找何葉麻煩。
岑溪沒提宋茜茜說的訂婚的事,隻對何葉說晚上碰見了宋茜茜,好像上回潑咖啡的視頻是宋茜茜爆出來的,叫她小心點。
何葉“哼”了一聲:“我還怕她不成?我早就知道她不喜歡我,她不就是喜歡阮少棠麽?沒想到她還能這樣折騰,我早該想到就是她了。”
岑溪默然不語。
何葉又憤憤不平:“說起來,最終還是阮少棠陷害了我,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阮少棠難道就那麽好,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麽想的。那個王明華導演那天在記者會後還拐彎抹角問我和阮少棠是什麽關係,我今天在香港見到了一位王先生,他也問我和阮少棠是什麽關係,叫我離開阮少棠,一定不能和阮少棠在一起。可惜他是一個老頭,我打探了一下也沒有女兒,不知道他是想幹什麽。”
“你別想那麽多,好好拍戲就行了,反正你跟他什麽關係都沒有。”
岑溪掛斷電話後,在床上又怔怔躺了很久,最後仿佛有一根弦牽引著她下床,然後一步一步走進了他的臥室。
通往陽台的落地玻璃窗緊閉,窗簾也密閉四合,其實什麽也看不見,她在窗前站了一會兒,最終沒有拉開窗簾打開窗戶。
然而她抱著一個枕頭躺在他的床上麵朝窗戶,翻來覆去半天也睡不著,明明什麽也看不見,她恍惚又看見那搖曳的梧桐樹影下有個長夜靜默的人影,又像是有一根弦牽引著她拿起手機,她慢慢地一字一字地打下三個字:“阮少棠。”
片刻後,他就回複了:“你怎麽還沒睡覺?”
“睡不著。”
過了一會兒,他才回複:“你閉著眼睛一會兒就睡著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