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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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少棠抱著她走出浴室時還沉陷在前一刻如水般蕩漾的繾綣柔情裏,隻覺得她依偎在他懷裏的身體也柔軟得不可思議,和剛剛在浴室裏頭一樣,她的雙手纏在他身上,雙腿無力地癱軟在他的手肘裏,整個人軟軟的窩在他的懷裏,像水一樣纏纏綿綿包圍住他。他沉溺在她給的這一潭溫軟纏綿的水裏,浪花一陣一陣湧來,在翻湧的情潮裏,所有的魂魄裏都隻有她,以為他們就可以這樣緊密相纏,永不分離。

    他把她放在起居室的長榻上,冷空氣猛然襲來,岑溪顫了一下,從迷蒙裏睜開眼睛,知道是在哪裏後,不禁臉上一熱。

    阮少棠的身體也隨即覆蓋上去,她伸手推了他一下,身體卻禁不住地靠近他帶來的溫暖,聲音也軟綿綿:“我們回臥室吧……”

    “你不喜歡這裏?”

    “……”

    岑溪說不出來話,他也沒有給她機會說出話來,他的吻又落了下來,嘴唇貼著她的嘴唇,密密匝匝地吮吻。她淺淺張開嘴,他深深吻下去,呼吸裏全身他的氣息。她昏昏然躺在他的身下,除了感受他帶來的一切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

    阮少棠親吻了她很久,在暖黃的燈光下,幾乎吻遍了她的全身,她的身體依然柔若無骨,在他的身下顫動。第一次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惶然無措地在他的身下抖動,明明害怕他的碰觸,眼睛裏都是死寂般的絕望,卻又不敢推開他,隻能承受著他的動作,任由他肆意妄為地對她做他早就想做的事。

    她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天晚上他並沒有喝醉,他記得把她壓在床上時她瞪大的雙眼,他也記得她的哀求,他清清楚楚地在她的眼睛裏看見了哀求,他有過片刻的停頓。可是下一刻,他回答給她的是挺身而入,堅硬的動作重重打破了她最後的一點幻想。後來她的眼淚落到了他手心裏,他捧著她全是淚水的臉,也沒有放開她。

    她也不會知道,他曾經想過很多遍在臥室以外的地方和她這樣親密相纏,把所有他想對她做的事都做盡。可是他知道她不喜歡,他已經做了太多她不喜歡的事,多到他再也不敢看她在噩夢驚醒後把他當成魔鬼,無助地蜷縮在床邊,還有她清醒時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他。

    然而今天晚上卻是不一樣的,他感覺得到,她不是麻木僵硬的承受,也不是感激和報答,而是真正地和他在一起。她一直在叫他的名字,一聲又一聲,他耳畔都是她的聲音。

    他情不自禁地把她的臉捧在手心裏,看著她的眼睛說:“溪溪,你走了以後會想我嗎?”

    “阮少棠……”岑溪依然在叫著他的名字,手指卻在他背後狠狠撓了一下。

    在他長久的撩撥下,她的身體早就熱起來了,滿身汗涔涔,再也感覺不到一絲寒冷,隻是難受,如同陷在水深火熱裏,逃脫不了,無助得曲起腿扭動。這一刻,她隻知道叫他的名字,仿佛她也隻有他。

    阮少棠在她的聲音裏忽然有了自己的答案,他抬起她的腿環住自己的腰,俯身重重撞進去,隻想在她身上留下更多的記憶,這樣她就再也忘不了他。

    他被這種感覺攫住,滿心滿眼裏隻有她,隻想沉陷在她的身體裏,和她接近再接近,永遠糾纏在一起,這樣他們就再也不會分離。

    從客廳裏又回到臥室床上,他不知疲倦地纏著她,肌膚相親,汗水交融,她睡著了又被他弄醒,伴隨著他激烈的動作,細碎呻`吟,低低喘息。在搖晃顛簸的情海裏,整個世界仿佛都化為烏有,隻剩下了連接在一起的他和她。

    在最極致的那一刻,他聽見她又在叫他的名字。他的心也跟著跳動了起來,在最接近心髒的地方,響起了一個回聲。

    他隻想這樣和她一起到天荒地老。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抱著她,終於迷迷糊糊要入睡時,卻聽見她呢喃了一句:“阮少棠,我還沒帶你去看何葉的電影。”

    阮少棠睜開眼睛,坐在床頭看她,暈黃的燈光下,她閉著眼睛睡得一臉安然。他看了半天她的臉,她也沒有睜開眼睛。也許她根本就不知道她說了什麽。

    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那天晚上在走廊裏,他抱起她時才聞到了她身上的酒味,他不知道她喝了多少酒,她依偎在他的懷裏,雙手自動地纏上了他的脖子。

    那間包廂裏有男人走出來,要他放下她,她越發死命地摟住他的脖子,口口聲聲說著:“你帶我走,我要跟你一起走。”

    他就那樣帶走了她,一直到要把她放進車子裏時,他抓下她的手,才看見她一隻手裏全是血。她低頭看了一眼,縮回手,笑嘻嘻地說:“我不小心抓到了酒瓶子……”

    他帶她去醫院,她問他叫什麽名字,笑著說:“我叫岑溪,小溪的溪,你叫什麽名字。”

    他看著她臉上歡喜的笑容,不知道她是天真還是傻,她根本就不認識他,卻敢和他一起走,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回答了她:“我叫阮少棠,棠木的棠。”

    然後她叫著他的名字,一路上都是她嘰嘰喳喳的聲音,從她名字的來曆,講到她的父母,她在父母嗬護下無憂無慮的生活,講到鋼琴,還歡快地說:“等我的手好了以後,我彈琴給你聽。”

    後來,再次看見她,她已經忘了他,也忘了那天晚上她對他說過的所有話,酒帶走了她一切關於他的最初記憶。可是她依然纏著他說:“等我的手好了,我彈琴給你聽。”

    那時候,他以為他會等到那一天,可是他很快就知道了那不過是奢望,她帶著何葉出現在他麵前,依然笑得燦爛明媚,他卻再也看不見一絲陽光。

    第二天,阮少棠一覺睡醒,已經是中午,格柵窗欞外陽光燦爛。懷裏的身體一動不動。他忍不住又起身坐在床頭看她的臉,那雙他昨天晚上等了很久的眼睛忽然睜開了。

    岑溪睜開眼睛就這樣對上了他的目光,也許是睡得懵然了,也許是他目光裏的什麽令她動容,有半晌,她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眼眸深處沒有一絲雜質,依然像最清澈的溪水。

    最後,還是阮少棠先收回視線,低聲說了一句:“醒了就起來吧。”

    岑溪還沒動,他就下床抱起了她,走向浴室。

    下山的時候,已經是昏黃了。阮少棠帶她去坐觀光纜車,這座巍峨高聳的香雪山也是本城著名的旅遊風景區,名字的來曆就可以講出好多好多傳說故事,但是現今直白說起來就是春有百花香,冬有雪中寒梅,所以一向遊人甚多,早就開發得如同華麗山城,吃喝玩樂一應俱全,不僅吸引了觀光客,也吸引了不少純粹的享樂階級。

    離開之前,他們一起在餐廳吃飯時,阮少棠問她要不要再在山上玩一天,去泡泡溫泉。

    岑溪雖然有點心動,但是想到酸軟的身體和昨天晚上的放縱瘋狂,再看看神清氣爽的他,隻能歎息搖頭,她可不覺得他僅僅是泡溫泉那麽簡單。

    然而,搖頭之後,她又想到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起爬這座高山了,她知道他為什麽帶她來這裏,這三年多的日子一瞬間劃過她的心間,他對她終究並沒有什麽不好。她忽然又後悔自己回答得太快了。

    阮少棠卻不甚在意,臉上並無任何不悅,仿佛隻是隨口一問。她點的牛排上來了,他讓服務員放到自己麵前,拿起刀叉幫她細細地切割牛排。

    她看著坐在餐桌對麵的他,他是她認識了三年多的阮少棠,可是直到現在,她仿佛也從來沒有看透過他。他的眉目依舊清朗,麵容英俊,切割牛排的動作優雅而細致。隻要他願意,他可以是最溫柔的男人,為她做一切。

    昨天晚上那個抱著她不放的男人頃刻間和她麵前的這個男人重疊,然而從他身上再也看不出昨天晚上的縱情痕跡,一夜風流後,坐在餐廳裏的他依然是不染風塵的翩翩濁世佳公子。

    也許他們之間終究就像昨天晚上一樣,隻會留下一場荒唐旖旎的風月之夢,一別之後,相見無期。

    岑溪也根本不覺得自己還有力氣爬下山,知道要坐纜車,不由鬆了一口氣,可是上了纜車,才後知後覺自己其實有點懼高。阮少棠牽住她的手,纜車上隻有他們兩個人,她靠在他身上,漸漸才安心。放眼望出去,漫山遍野都在腳下,夕陽在山,玫瑰色的晚霞映照下,連綿起伏的山脈像一條玉帶枕在蒼茫青山之中。

    岑溪體會過徒步爬山到山頂後霍然開朗的明媚喜悅,此時站在纜車上倚窗看山野全景,頭頂上飄著大朵大朵的雲彩,長風浩浩,大山雄壯,自然又是另一番震蕩。

    正在全神貫注看風景之時,纜車輕輕一蕩,忽然停頓在半空中不動。她的身體伴著纜車的停止慣性朝前搖擺,在最最恐慌的那一刻,她下意識又緊緊抓住阮少棠尋找依靠。他伸手把她攬進自己的懷裏,撫摸著她的背安撫她:“別怕,就是在這裏停一會兒。”

    一直到她的身體全然放鬆下來,他才鬆開她。他拎起被擱在纜車一角的登山背包,她看著他從裏頭拿出一個黑色的絲絨盒子,打開盒子以後,一條光芒璀璨的寶石項鏈閃現在她眼前。

    隻一眼,岑溪就知道這是曾經被她賣過又被他買回來的那條蘭花項鏈。

    阮少棠傾身把項鏈戴在她的脖子上,慢慢地沿著那一串串累累疊疊的的寶石細鏈撫摸而下,最終停留在中心那顆碩大的藍寶石上頭。

    一束夕陽照在寶石上,閃爍生輝。他的動作輕柔,目光專注,寶光燦爛下,他臉上也蒙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絨邊,麵若冠玉。

    她又一次看見了蘭花,那顆碩大的藍寶石點綴在白金鑲碎鑽的花瓣裏頭,綻放成了一朵最光彩奪目的蘭花。

    他在她眉心落下一個吻,久久停在那裏不動。

    岑溪眼前一酸,突然想起來,昨天晚上她最後一次纏著他和她幹杯喝酒時,說過一句話。

    醉笑陪君三萬場,不訴離殤。(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