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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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時見完客戶,開車回自己的建築事務所,卻在路上看見了岑溪。她就走在人行道上,馬路上一輛又一輛車子疾馳而過,漫天喧嘩裏,她的身影籠罩在春天明媚的陽光下,反襯著金粉澄澄的寧靜。她穿著黑色的大衣,像個怕冷的小孩,全身都縮在衣服裏,益發襯得背影單薄而瘦弱,他卻一眼就知道那是她。

    他慢慢靠邊,在她身邊停下車子,她依然毫無所覺,直到他揚聲叫她:“岑溪!”

    岑溪頓了一下,回頭看他時神態已經收斂了起來,眼裏隻是一片平靜。

    盛時不便下車,透過車窗說:“你今天沒課?上車吧,我正好有時間,你要去哪兒我送你。”

    岑溪對他笑笑:“我下午出來有點事,待會兒去超市買點菜就回去了,你不用送我。”

    盛時想了想,從副駕上拿出一個紙袋遞給她,說:“這家酒店的下午茶很好吃,我剛剛打包了一點點心,你帶回去和小靳一起吃吧。”

    岑溪接過紙袋,一眼就認出了紙袋上的酒店標誌,那是她剛剛走出來的地方,也提醒了她剛剛出賣了什麽。她把紙袋緊緊攥在手心裏,抬頭看著盛時,依然笑著說:“盛時,謝謝你。”

    盛時開著車走了,所以他沒有聽見岑溪後頭的一句話:“盛時,再見。”

    哭過的眼淚已經被風幹,盛時的車已經消失在茫茫車流裏,她在馬路邊站了很久,久到告別了所有不會再屬於她的一切。

    晚上岑靳回來後又追著岑溪問是不是何葉有什麽事,阮少棠昨天那麽晚過來,又說是為了何葉的事,岑靳怎麽可能完全放心。有了那次的“咖啡門”事件,他上網看了一下何葉近期的新聞,卻沒發現什麽不好的消息。何葉的人氣一直都很高,網上關於她的新聞也很多,最近的熱門話題是她主演的王明華導演的新電影曝光了一張女主角的劇照,劇照上麵的何葉一身黑衣立於大雪紛飛的梅林裏,眸如點漆,神情淒婉,美得清寒而凜冽。

    縱然是私下見過何葉各種樣子的岑靳,初看那張劇照也怔了怔。網上有報道拍攝進展順利的話,電影暑期檔有望上映。這個消息岑靳也知道,這半年以來何葉一直都在拍這部電影,他出國之前還去探過班,也在期待著電影的上映。上周何葉說自己有了一個星期的假期可以過來度假,不過後來又說導演要補拍幾場戲就沒來成。

    岑靳拿著平板電腦又刷了一遍何葉的新聞,依然沒發現什麽不好的消息。他知道網上沒有壞消息並不一定就是沒事,何葉是個演員,娛樂圈風風雨雨那麽多,有時候網上鬧得轟轟烈烈反而是娛樂炒作,而重大的切身相關的事卻又不能為人所知。這樣一想,他越發惴惴不安,隻能追問岑溪:“姐,阮大哥昨天晚上跟你說什麽了?葉子怎麽了?”

    岑溪把碗筷放在餐桌上,一邊盛飯一邊說:“她沒什麽事,吃飯吧。”

    岑靳隻好先坐下吃飯,夾了一筷子西蘭花送進嘴裏,咀嚼了幾口,抬頭看著岑溪,遲疑了一下,說:“姐,西蘭花沒放鹽。”

    岑溪嚐了嚐真的沒放鹽,而且也炒過頭了,沒有一點脆生生的口感,裏頭的牛肉卻是半生不熟的,一道西蘭花炒牛肉吃進嘴裏味同嚼蠟。

    岑靳看了看她,又吃了一口西紅柿炒蛋,剛剛咽下去就連連咳嗽了幾聲。止住咳嗽後,他終於放下碗筷,擔憂地問:“姐,葉子到底出什麽事了?”

    岑溪嚐了一口西紅柿炒蛋,鹹得難以下咽,她知道自己一定是稀裏糊塗把鹽當成了糖。離開那家酒店後她就魂不守舍,如果不是盛時,她或許還會在街上走很久才會記起來晚上岑靳還要回來吃飯,她不能就那樣走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去超市買的菜,又怎麽把這頓晚飯做出來的,桌上還剩下一道鯽魚湯,她不嚐也知道味道不會好到哪裏去。

    她放下筷子,說:“我就是在想著咖啡館的事,葉子沒事,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直接給她打個電話。”

    岑靳被她提醒了,看了看時間,國內現在是淩晨兩點多,他知道何葉拍戲期間的作息比較沒有規律,最近一直在拍夜戲,這個點正好是她常打來電話的時間,於是拿起手機試探著給她發了一條信息,果然何葉立馬就打電話過來了。

    何葉從下午到晚上連續拍了十多個小時的戲,剛收工回到酒店,看到岑靳的信息,不由精神一振,在電話裏一邊嚷累,一邊又興奮地講起來拍戲現場的趣事。

    岑靳和她一起長大,自然從她的聲音裏也能聽出來她是真的從這部電影裏得到了快樂,累雖然累,但是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值得。他跟何葉東拉西扯,兩個人從電影講到了倫敦的天氣,岑靳匯報了自己的學業,然後又說到了盛時。他看了一眼岑溪,故意拿手捂住嘴巴裝出耳語的樣子說:“葉子,我姐說叫我們不要瞎攪合她和盛大哥的事,她說她自己會看著辦。”

    岑溪麻木地聽著。不知道何葉說了什麽,岑靳大笑起來,然後又被刺激得咳嗽了起來,一邊咳嗽還一邊笑。

    要掛電話時,岑靳問她:“姐,你要和葉子說話嗎?”

    岑溪頓了頓,說:“算了,她熬夜拍戲,你讓她好好睡覺吧。”

    岑溪記起來了盛時給她的點心,把點心拿出來,重新下了兩碗麵。再次坐在餐桌邊的時候,她斟酌著對岑靳說想要複活節假期回國一趟。本來因為岑靳課程很緊張,好不容易放假了,再飛來飛去時差顛倒,她擔心他的身體吃不消,並沒有打算這個假期回國。之前何葉也說要過來,他們是計劃好了複活節假期在歐洲遊玩一圈,何葉回去後岑靳也能在這裏一邊休息一邊準備接下來的課程。現在何葉四月份應該是沒時間過來了,岑溪也沒法安心在這裏悠閑度假,自從阮少棠昨天晚上說過那番話之後,她的世界頃刻間天翻地覆,以為的新生活卻原來隻是曇花一現,那麽短那麽快,仿佛隻是她打了個盹,一切又回到了從前,而且比從前還更糟糕。何葉什麽都不知道,岑溪心裏七上八下,擔心何葉終究也會知道一點什麽。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所謂的秘密隻是諱莫如深的沉默,既然阮少棠已經對她說出來了,難保不會有人對何葉說點什麽。她總覺得不踏實,想要回去看看。

    岑靳剛剛和何葉通過電話也知道她一時半會兒過不來了,於是說:“那我也回去吧。”

    “我就回去幾天,你不是說有同學約你去法國嗎?你放假了就和同學一起先出去玩吧,等暑假了我們再一起回去。”

    雖然想回去一趟,岑溪猶豫不決是不是要很快回去。岑靳這周已經正式放假了,她的語言課程就剩下這一周,高翔讓她複活節假期後再去中餐廳正式上班,她有兩周的空閑時間。如果要回去,她現在就可以訂機票。

    這天晚上她卻沒力氣管機票了,倒在床上蒙著被子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直到她做好早餐,岑靳都沒有起床。岑靳知道自己體質特殊,免疫力不好,平常作息很健康,住在這裏後一大早就會起床繞著公園跑幾圈鍛煉身體,除了雨雪天氣,整個冬天都堅持了下來,吃過早餐精神奕奕的去學校上課。她想放假了就讓他休息一下,所以早上也沒叫他。

    推開岑靳的臥室門,岑溪又聽見了一聲咳嗽,她終於意識到岑靳不是睡懶覺,而是生病了。

    到了醫院,岑溪還在怪自己粗心大意,這兩天岑靳時不時咳嗽幾聲,昨天晚上還一直在咳嗽,她卻根本沒聽進耳裏。

    岑靳沙啞著聲音說:“姐,我就是感冒了,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昨天還沒發燒,我以為睡一夜就好了。”

    急診醫生的診斷也是普通感冒,可是感冒對一般人來說普通,對岑靳來說卻並不一定普通。這是岑靳在倫敦的第一次感冒,可是他曾經有過很多次和這次症狀相同的感冒,很多次的感冒也曾經讓他徘徊在病危的關口,等待著生命的奇跡。術後一年,岑靳還因為感冒高燒不退再次入院,那次的排異反應強烈,並發症嚴重而凶險,無異於第二次手術,收到病危通知書的當天岑溪就崩潰了,躲到洗手間嚎啕大哭。

    她有過漫長的刻骨銘心的記憶,病魔令她刻骨銘心,那也是她的心魔。所謂的生命奇跡,或許在岑靳的一生裏如影隨形,也在她的一生裏留下了永遠也不會完全消散的陰影。

    岑溪不敢再大意,因為岑靳還在術後五年的複發期內,出國之前,她再次帶岑靳去做了一次術後例行檢查,特別谘詢過岑靳治療小組內的一位主治醫生。那位主治醫生交代過很多注意事項,其中有一條是如果岑靳在倫敦生病了一定要對醫生說明岑靳的身體狀況。

    岑溪是帶著岑靳的詳細病曆出國的,也一直牢記著那位主治醫生的話,她猶豫了一下,悄然握住岑靳的手,鎮定地對麵前的急診醫生說出了岑靳的病史。

    急診醫生聽到急性白血病看了一眼岑靳,然後詳細地詢問了手術時間,術後檢查結果,最後一次檢查時間,停藥時間等等。

    岑溪一一回答了,最後急診醫生淡定地說:“目前的症狀是感冒,鑒於以前的病曆,那我們就認真對待這次感冒,做一次認真的檢查。”

    岑靳被這位急診醫生幽默的話逗笑了,岑溪聽出來了這位急診醫生是想讓他們輕鬆點,所以也笑著道謝。

    出了診療室,岑靳親熱地攬住她的肩,說:“姐,我覺得這位醫生說得很對,我現在就是感冒了,那就認真對待這次感冒,所以你也別擔心了。”

    岑溪也知道醫生的話有道理,她也不想這樣懦弱地被一場感冒牽著鼻子走。

    岑靳認真地說:“我很愛惜生命,我知道我已經很幸運地擁有了第二次生命,但是生而有涯,生命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一樣的,所以我想要從容坦然地去麵對,好好的快快樂樂的生活。姐,我不想你一直活在我生病的恐懼中,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麽嗎?我最怕的不是生病,是每次我生病你比我還難受,就像天塌下來了一樣。”

    岑溪被他的話打動,不知道什麽時候她以為還是小孩的弟弟已經長大了,比她堅強,比她勇敢,比她更熱愛生命。她這個姐姐實在是懦弱,她沒有傳遞給他希望和信心,居然不知不覺給了他那麽大的壓力和難受。

    岑靳又嬉皮笑臉地說:“你跟葉子都不給我找姐夫,我們家就我一個男人頂天立地,說起來我也真的是你們的天啊,這也是一個嚴肅的問題。”

    岑溪依偎在他的肩頭,摸了摸他的頭,終於笑了:“你就這麽想把我們都嫁出去?”

    “當然啊,難道讓你們留下來變成老太婆?我可是不會陪你們的,以後我還要跟我老婆一起慢慢變老。”

    “那你就快點找一個女朋友!”

    “遵命!”

    護士帶岑靳去做檢查了,這些身體檢查對岑靳來說曾經是家常便飯。從發病後他就一直沒有離開過各種身體檢查,手術前觀察病情需要定期檢查,手術後依然是毫不間斷的檢查,從每周檢查到每半個月檢查,再到每個月檢查,一直到術後半年檢查,術後一年檢查。但是好在他現在已經不需要那麽頻繁地去檢查了,出國之前,岑靳的再一次例行檢查結果出來後,醫院下達的診斷證明書上終於清清楚楚地寫著可恢複正常生活。所以岑靳也可以像普通人那樣麵對身體檢查,如果不生病,再也不需要那種例行的特意檢查。

    岑溪坐在候診室,終於覺得沒有那麽多憂慮了,即使是昨天和阮少棠的那場交換也變得無足輕重了。既然那麽艱難重重的三年都過來了,還怕又一個三年嗎?比起那三年,接下來的三年也並沒有那麽糟糕了,甚至是比之前的三年要好得多。她也要跟岑靳一樣勇敢,一樣堅強,對未來充滿信心和希望,從容坦然地麵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接受生活給予的坎坷和幸福。

    候診室裏並不吵鬧,等待看診的人雖然多,卻都規規矩矩地打發著自己的時間。岑靳的檢查還得好一會兒,她想到還沒吃早餐,出去買了兩盒牛奶和兩塊三明治,等岑靳檢查完了就可以馬上吃東西了。剛回到候診室,拿出自己那份早餐吃,手機就響起來。她一看是何葉的經紀人maggie打來的,連忙接起了電話。

    maggie向來跟她打電話都是關於何葉的事,岑溪聽見她不同於以往的鄭重聲音心裏就已經咯噔了一下。maggie在打了預防針似的開場白後,下一句話就是:“葉子出了點事,今天晚上拍一場動作戲,她從馬上摔了下來……”

    縱然岑溪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聽到這句話仍是驚慌失措了起來,一時頭腦亂成一片,又像是一片空白。她極力鎮定下來,問道:“現在情況怎麽樣?她傷到哪兒了?”

    maggie說:“她剛剛被送進急救室,聽說在救護車上還是清醒的,具體的情況要等檢查後才知道,我是心急先告訴你一聲。你也不要太擔心了,我就在去機場的路上,晚上就能到她那兒,有什麽情況第一時間通知你。”

    maggie的話模棱兩可,岑溪也聽不出來何葉摔得到底嚴重不嚴重,可如果不嚴重,maggie這麽玲瓏剔透的人也不會趕著給她打這個電話。意外墜馬可大可小,明明不久之前何葉還和岑靳在電話裏嘰嘰喳喳,不過一夜之間,就出了這樣的事。命運這隻大掌,從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岑溪不再猶豫,立即說:“謝謝您maggie姐,麻煩您先安排人照顧她,我這邊會盡快趕回去。”

    maggie鬆了一口氣,有親人在當然就會比較好辦事,她說:“葉子也是心急,這一陣工作太多了,沒休息好,狀態不好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接下來一陣我會給她少安排點工作,王導已經表態說會等她的身體康複了再繼續拍這部電影。你回來後也勸勸她,今年她隻要拍好王導的這個電影就什麽都有了,不用那麽拚命。”

    岑溪知道何葉這幾個月來忙得連軸轉,經常熬夜拍戲,連春節假期都沒有,電話裏她隻嚷著說一個人還過什麽春節,有工作陪著至少還有錢賺。她和岑靳在消費如此之高的倫敦生活,何葉也在拚命賺錢吧。

    所謂人生,一直都是苦樂參半,有多少苦就會有多少甜。

    岑溪喝完了牛奶,也把一塊三明治吃完了。岑靳出來後,她把早餐遞給他,等他也吃完早餐,平靜地說:“小靳,咖啡館出了點事,我要早點趕回去,你感冒了能自己照顧自己幾天嗎?”

    岑靳馬上舉起雙手由衷說:“當然能!姐,你已經在倫敦照顧了我這麽久,其實我早就想說了,你丟下咖啡館不管很可惜,你回去吧,我能自己照顧好自己。我向你保證會聽醫生的話認真的對待這次感冒,剛剛醫生都開藥了,我會按時吃藥按時吃飯,不舒服就來看醫生。這幾天我也不出去玩了,就在家好好休息。你也別急著回來,先把咖啡館的事情辦好……其實你也可以留在國內繼續打理咖啡館,放暑假我就回去了。”

    岑溪沒再說什麽,她怕岑靳知道何葉出事了也要跟著回去,隻能扯出咖啡館這個幌子。岑靳的檢查結果還得兩天才能全部出來,她自然不能完全放心,隻想先回去看看何葉到底怎麽樣,如果何葉還好,她也會馬上趕回來。

    岑溪趕的是晚上的飛機,在去機場的路上,接到了盛時的電話。盛時說剛剛結束了工作,完成了一個美術館的設計圖,接下來可以休息幾天,又問她這一天怎麽過的,語言學習怎麽樣。他經常給她打電話,都是這樣清淡的閑談,倒像是怕她在這裏孤獨,陪她說話似的。

    岑溪像以往一樣隨意跟他說著話,終於還是平靜了下來,告訴他:“我今天沒上課,等會兒就到機場了,何葉拍戲從馬上摔了下來,我要趕回去一趟。”

    盛時也吃了一驚:“嚴重嗎?”

    “我還不知道,回去了才知道。”岑溪頓了一下,說,“盛時,我能麻煩你一件事嗎?小靳感冒了,他的身體有點特殊,我不放心,你可以幫我照顧他幾天嗎?這幾天有時間去我家裏看看他。”

    “當然可以,接下來幾天我也沒工作,那我現在就過去看看他,你別擔心,先回去看何葉吧,小靳這邊我來照顧。”

    無論何時,盛時總能令她忘憂。掛斷電話,岑溪再無後顧之憂,燈火通明的機場也遙遙可見。

    岑溪沒帶什麽行李,就是隨身的包包,很快就辦好了登機手續。還有一會兒才到登機時間,她坐在候機廳不經意一抬頭,卻見到了阮少棠。他剛走進來,站在離她不近不遠的大門口,乘坐夜班飛機的旅客不多,挑高的大廳,明晃晃的燈光像瓊樓玉宇,匝地而來,又像是一條星光織成的時空之河,星河耿耿銀漢迢迢,隔著紅塵萬丈,天河兩岸,他隻淡淡看了她一眼。她想了想也不意外了,不管他是不是回去看何葉,他總歸也知道何葉出事了。

    她走在他的前頭登機,一直到上了飛機被空服員領到商務艙坐下,才遲鈍地意識到何必爭先後,根本不可能避開他。換登機牌的時候,她被從經濟艙免費升到了商務艙。地勤小姐的解釋是,經濟艙已經客滿,所以她被自動升艙到商務艙。她雖然訝異,但此前聽聞過這樣的事,隻當是航空公司票務上的問題,商務艙比經濟艙舒服多了,她晚上還能舒舒服服的睡一覺,不用花錢,何樂而不為,她笑盈盈道謝後就接過了登機牌。

    她想了想就明白了自己為什麽被升艙,不過他既然要花錢,她也沒必要惺惺作態拒絕,是他說過的話,那樣隻會惹他厭煩。

    阮少棠隨後進來了,座位並不和她在一起,還在她後頭。商務艙雖然空間不大,但勝在座椅寬大,隱蔽性好,不站起來回頭,她也看不見他。她把身體埋進座椅裏,閉上眼睛等著飛機帶她回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