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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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多了。”
聞人臻說這話,心裏頭到底還是底氣不足,有幾分心虛的。
這次車禍受傷,是瞞著她的。
屆時,她若是知曉,自己還真沒有想過後果。
不過,先瞞一陣子是一陣子,他暗暗地如是想。
季璃昕本想追問幾句的,菲菲在護士的攙扶下臉色慘白地出了手術室的大門,她當下連“再見”“拜拜”之類的結束語都沒來得及說,本能地按下了結束鍵。
她忙上前,攙扶起菲菲來。
聞人臻沒想到她掛的這般快,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動了動身子,真要命,嘶的下,可真夠疼的,骨頭像是斷了一般,右腿上的肌肉肯定起了萎縮。
季璃昕扶著菲菲從手術室出來後,菲菲不願再踏進婦產科了,季璃昕便扶著她在走廊上的座椅上坐了下來。
而她自己,轉身進了婦產科找菲菲那主治醫生了,當她從婦產科出來的時候,段翊正好經過,他是陪自家學生來的,就是上次季璃昕見過的清純妹妹,段翊的這位學生姐姐就是婦產科的一護士,所以段翊瞧到季璃昕走遠,忍不住問道,“剛才那女的來是幹什麽?”
“來婦產科還能幹什麽,不是流產就是產檢生孩子。”
那護士白了段翊一眼,她也對妹妹身邊的這位狂蜂浪蝶沒好氣。
還有,他問這個幹什麽,難道說他跟那女的也有關聯?不過妹妹表現的這般淡定,也許對段翊沒興趣,自己便懶得幫忙碎嘴了。
“那剛才那位穿黑呢子大衣的女人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段翊聞言,忍不住眯起眼來,問道。
清純妹妹的護士姐姐有些受不了他的追問,知道不給他個痛快,他是不到黃河不死心的,“來流產的,剛動了手術呢,來開些藥。”
其實,她也不是很清純,剛才有事出去了一趟,回來聽到的也是一半,不過該知道的,她自認為也聽得差不多了,至少那些藥名都是流產後用的。
段翊目光一頓,忙風風火火地追了出去,可惜,哪裏有季璃昕的身影,難怪剛才她臉色殊無血色,原來是……
“那女的,我好像哪裏見過。”
清純妹妹在這個時候倒是開了口,遲疑了下,沒等段翊開口,忽然想了起來,“是在綺羅碰到過,身邊還跟著一位十分英俊的男士。”
“他是英俊,不過手段狠辣,可不是什麽好人。”
段翊本就對聞人臻沒有什麽好感,聽到心上人表揚他,忍不住加以貶低。
不過,這下瞧見的事情,到底是說還是不說呢?
若是童大爺知道自己隱瞞事實不上報,可就沒好果子吃了,還是要說的。
反正這事,自己看到已經為時已晚了,就算出手阻攔,人家已經動完手術了,遲了。
還有那個,那個季璃昕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的呢?
難道不是聞人臻的嗎?按聞人臻對她的態度,是不會不接受她肚子裏的孩子的。
奇怪……
自己如此聰明的腦袋瓜子,也似乎毫無頭緒,理不清他們之間錯綜複雜的關聯。
“他不是好人,難道你還是好人了?”
清純妹妹對段翊的話,感冒的很,她覺得段翊的話,要打個半折,再除以個八,這才差不多。
而且,她,自己也從來沒認為段翊這個花花公子就是好人,生來就是個殘害女同胞的超級大禍害。
跟他一起出去吃飯,經常會碰到他以前的那些女朋友,他回國可沒多久的,女朋友到處都是,有一次更加誇張,他非要請客來著,自己勉為其難跟了去,結果,吃一頓飯,中間有三個女的過來跟他打招呼,叫的可親熱了,自己還真是見識到了花花公子到處留情是怎樣的後果。
不過,那頓飯,吃的也算值了,看到段翊的臉色越來越黑,最後掛不住了,匆匆拉著自己說結賬要走,看他那臭臭的臉色,肯定心裏想著這輩子再也不來這家店光臨了。
“那男的叫聞人臻,你覺得他是好人嗎?”
聞人臻行事低調,媒體上幾乎不現身,但是他的名字,對a市的人而言,是如雷貫耳。
“那個就是聞人臻啊?”
清純妹妹張大了嘴,她姐姐更是誇張,湊過來就擠掉段翊,勾上妹妹的肩膀,“那聞人臻長什麽模樣的啊,怎樣個英俊法?”
段翊這才意識到原來這姐妹倆都是聞人臻控……
於是,抹黑聞人臻的段翊吃力不討好,被硬生生地攆走了。
他出醫院的時候,忍不住拿起電話,要給某人打電話,攪黃了自己的黃花菜,他可不想人家也好過。
本來是打算打給沈童的,但是被心上人給鬱悶了下,他打算直接找當事人。
所以,段翊給聞人臻撥了個電話,聞人臻本是正在跟遲特助商討分公司的事情,看到屏幕上閃爍著段翊兩個字,沒理會,完全不當他一回事。
可是,段翊,像是上了癮一般執著,繼續打……
聞人臻有些惱火,跟遲特助道了一聲,“我先接個電話,後麵的,等下談。”
“段翊,什麽事?”
聞人臻接通段翊的電話,口氣裏火藥味十足。
“沒事找你幹什麽,自然是有事才找你。”
段翊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心裏最不痛快的人,沒想到對方口氣也沒好到哪裏去。
“嫂子進醫院了,你知道不?”
段翊覺得自己接下來的話,聞人臻聽了,還能保持鎮定,自己肯定會甘拜下風。
段翊口中的嫂子,除了“季璃昕”,聞人臻不作他想。
怎會?
之前還跟她通過電話,怎會進醫院?難道是剛剛…。
瞳眸劇烈一縮,心跟著一顫,“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深吸了一口氣,想要保持冷靜,可是握著的五指,越來越緊窒。
段翊哼哼地道,“動手術了唄。”
“什麽手術?”
聞人臻的聲音低沉緊繃,微垂的頸項勾勒一道落寞曲線。
眉眼冷沉,那一張薄唇,抿得緊緊。
不可否認,這一刻的他,憂慮跟緊張並存。
“拿掉孩子的手術。”
段翊這句話落下,聞人臻的手,猛地打了個滑,從鬆緩的掌心墜落,摔到了地上,不小心開了揚聲器。
他此刻心裏是恨極了的,偏偏隻能緊咬著唇齒,一切都往肚子裏吞。
諾基亞的性能為啥這般好,這樣都摔不破,就算摔不破也是好的,摔出電板來就行了,為何卻撞開了揚聲器。
他閉上眼,嘴唇微微抖了一下,手指滑落,從額頭滑到眉眼間,遮擋住,不想讓悲傷蔓延……。
病房裏,很安靜,波瀾不驚的猶如一潭死寂的潭水。
他應該憤怒的,他應該生氣的,可是他心裏溢滿的,除了苦澀,還是苦澀。
他的鼻翼,微微翕動,他神智清醒許多,隻覺得這病房裏冷清得可怕。
他以為,他已經釋懷,原來當真正知道她拿掉孩子,他發現自己竟然是如此的痛心,完全做不到心平氣和。
他做不到不當一回事就原諒她……
說說是一回事,真正不要是另一回事。
他一直無法原諒自己,最初離婚時造下的孽,讓那個無緣的孩子跟自己失之交臂。
沒想到今時今日,他費盡心機去彌補,還是枉然。
他以為兩個人的關係,逐漸好轉,即使她沒有說很多,但是她的反應,以及跟自己的親近,似乎沒有那般抗拒了,他以為這是個好現象,沒想到……
沒想到,這一切,終究是自己的自以為是……
這一刻,他甚至突發奇想,也許,她的妥協,是為了報複,報複自己曾經對她造成的傷害。
先前的通話裏,她還問自己何時回去,回去做什麽?
聽她說她拿掉孩子了嗎?
枉他還自作多情,以為她也想自己了。
她真的是殘忍,給了他希望,又要了回去,他的心口像是被燃燒殆盡了一般,熾烈或炙熱,統統灰飛煙滅。
他的眼神,忽爾起了一點波動,身軀劇震,表情似哭似笑……
從她母親過世後,那些恍然如夢地過往,令他開始懷疑是否真正發生過,是否那些僅是夢境,自己編織幻想出來的美好夢境。
他想要抱住自己,抑製顫抖,可是身體笨重到隻能躺在床上,什麽也不能做,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無法形容的無助,混雜了無比的淒涼跟絕望,從四麵八方團團包圍了他……
她的一切,是如此的令人依戀。
他毫無意外眷戀上了,可是她卻什麽也不要,不要他的孩子,不要他了……
身體浮浮沉沉,他覺得自己的好像置身漂浮在一片汪洋之中,疲乏的很。
又是一陣無法抵擋的心痛襲來,一陣天旋地轉,陷入了無盡的黑暗當中……
護工先發現他昏迷過去的,於是通知了沈童,聞人臻在聯係人上麵寫了沈童的聯係方式。
沈童趕來的時候,醫生剛為聞人臻做了檢查,說他是情緒過激,才導致病情惡化,本就身體還未康複,要保持身心舒暢,才會好得快。這樣下去,是絕對不行的。
至於聞人臻的醒來,還是需要時間的,今天是醒不來了。
沈童不禁有些後怕,先前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盼到聞人醒來,若是再來一回,自己寧可自己昏迷過去算了。
自己的心髒,可不想再承受再來一回了。
他進門,地上的,已經早就被護工給撿起來,放回床頭了。
他還是把護工給叫了出去談話,雖然聞人暫時不會醒來,沈童也不想騷擾到他。
沈童想不通聞人怎會情緒過激,“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清楚,我進來的時候,先生已經昏過去了,先前先生說要打電話,就趕我出去了。”
沈童聽完,立刻丟下這個人,三兩步跨回病房,撿起聞人臻的,翻找通話記錄。
是跟季璃昕通過電話,不過季璃昕之後還跟遲特助以及段翊通過電話。
應該不是及季璃昕刺激到他,不然他怎會有心情跟遲特助談公司的事情呢?
還有段翊,怎會給聞人打電話呢?這裏麵,絕對有蹊蹺。
拿著聞人的電話,沈童回撥了過去,段翊這小子竟然不接。
段翊是在報複聞人臻先前為難自己,不接電話,沒想到這回是沈童拿著聞人臻的打來的。
他正在開著車,要回家去,老爺子說下午家裏有貴客臨門,他若是不敢回去,就要遭藤條的鞭笞,想著小時候經常被老頭子的藤條教訓,他的屁股就開始痛了,想了想,還是沒膽量不回去。
開著車,車上的車載電話壞掉了,他看到的又是聞人臻打來的,想到之前的一箭之仇,就沒接。
還有,先前,講到一半,他就沒聲音了,太沒禮貌了,虧自己“喂”“還在嗎?”“在聽嗎?”嚷到快口幹舌燥都沒反應。
沈童見段翊打不通,當下就怒了,“死小子,等著瞧。”
想了想,還是沒有罷休,掏出自己的繼續打,沒想到自己一打,就通了,那小子乖乖接了起來。
“段翊小朋友,你怎麽接電話這麽慢吞吞的?”
幾乎是在沈童打通的那一刻,段翊就接了起來,段翊不明白童大爺為何還嫌自己反應的速度慢了。
童大爺的聲音,聽上去十分的陰險,自己要小心行事,童大爺陰起來,無人能敵,自己比怕自家老爺子還怕他。
“童大爺,我接的不慢吧?”
段翊還是兀自反省了一下,盡管覺得沒必要,不過為了滿足童大爺的惡俗口味,他還是委屈自己做了一回無用功。
“一個字,慢,兩個字,很慢,三個字,非常慢,你說你不慢,根本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沈童惡人先告狀。
段翊額頭上立刻冒出三根黑線,不過仍是口是心非地應著,“童大爺說的極是,小的下回一定改正。”
段翊想不通童大爺找自己幹什麽,前些天,聽說童大爺去香港旅遊去了,還拖家帶口的,沒聽說回來,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找上自己了,按理說,他出門在外,很少找茬的,除非生活太無趣,才會找上那麽個人玩玩,滿足下他惡俗的趣味。
“段翊小朋友,你今天有沒有做壞事?”
沈童揚眉,拔高了聲音。
段翊的心,跟著跳了幾下,很不規律,他反思了下今天的行為,除了打了個電話給聞人臻,還有跟自家心上人以及大姨子控訴了下聞人不是個好人,好像沒有其它了。
再者,這兩件事,應該都不算壞事吧。
“沒有。”
想通之後,段翊很肯定地給出了答案,也沒心虛。
“真沒有?”
沈童唇動了兩下,頓了頓,又道,“段翊小朋友,再給你一次回答的機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段翊整張臉都黑了,童大爺真當自己是犯罪嫌疑人了。
“靠,我真沒做壞事。”
他必須要為自己澄清。
“好吧,下麵由我開頭,你必須老實規矩回答,別捂著藏著,被我知道,你就死定了。”
沈童輕輕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段翊幽幽一歎,不知道童大爺玩什麽把戲,不過還是舍命陪君玩上這麽一回。
“知道了,你說吧。”
早點曉得自己哪裏得罪童大爺了,也不失為一件好事,他現在是自己抓破腦袋,都想不通啊。
“段翊小朋友,你今天是不是打過電話給聞人了?”
沈童終於步入了正題。
“是啊。”
這一點有據可查,段翊倒是不敢否認。
“你跟他說了什麽?”
“就是我今天親眼所見唄。”
“你今天親眼所見了什麽?”
沈童覺得這才是關鍵,問得有些急切。
“嫂子拿掉孩子的事情啊。”
段翊覺得這應該不算自己做的壞事吧,就算聞人臻真要怨恨,童大爺要找的對象應該是季璃昕才是,而自己遠遠排不上號,通風報信,應該不算是奸邪之徒吧。
“拿掉孩子?”
沈童愣住,喃喃自語道,他覺得不可信,怎麽會呢?
他狠狠吐出嘴裏憋著的一口氣,“你給我老實交代,到底是怎麽回事,把你看到的通通說出來。”
沈童不信季璃昕這般的絕情,雖然她冷清,但是他不覺得季璃昕會拿掉孩子,這中間應該有極大的誤會,若是真要拿掉,灝灝為何她會選擇生下來,還是在聞人不知情的情況之下生下來,按理說,如今就算有了,也是應該光明正大生下來,聞人又不是養不起,再說,聞人也不討厭小孩。
“就是今天我陪小雪去醫院見她姐姐,她姐姐是市一醫院婦產科的護士,結果看到嫂子從婦產科出來往外頭走,我問了下小雪的姐姐,小雪的姐姐說嫂子是來流產的啊,我看到的時候,她臉上沒有血色,還拿了醫生開的一堆藥回去,估計是調養身子的。哎,童大爺,我可是都老實交代了啊,聞人那邊,我還沒說這麽具體的,隻說嫂子拿掉孩子,他就沒理會我了,這應該不算我做壞事吧?”
段翊一股腦兒倒騰出來,還不忘哇哇大叫,“童大爺,我這是做的好事啊,雖然我留名了,下回我保證改進,做好事不留名,這樣總行了吧?”
沈童聽完,氣得牙癢,“段翊小朋友,等著我回來收拾你,沒事瞎攪和什麽,本來這攤水,就夠亂的了。”
沈童真沒料到段翊這家夥,沒事幹了這麽蠢的事情,不過也難怪,聞人現在這等情況,沒大肆宣傳,沒人知道他重傷在院。
還有季璃昕,這都做的是啥蠢事啊?
分明是往聞人傷口上撒鹽巴,段翊這家夥,也是,人家季璃昕都沒主動跟聞人說這個,平日裏不見他打電話給聞人說三道四,這關鍵時候,他倒是不落人後…。
媽的,個個都不像話。
不過,也難怪聞人昏過去了,聽到這樣的消息,自己也做不到從容淡定,當做什麽事情也沒發生,何況聞人,男人一旦真正愛上一個女人,肯定掏心掏肺的,哪能做到收放自如啊。
如今看看,倒是女人狠起心來,連男人也望塵莫及……
這個季璃昕,果真是聞人的克星,早知道自己就不摻和,不推波助瀾了,他們之間也許進展沒這麽快。
那個女人,明明極其聰明,怎麽盡幹蠢事啊,這下自己也不想心偏向她那一邊了。
希望聞人快快醒來,不然自己肯定保不定要找她算賬,就算她是女人,也不能幸免……
季璃昕根本就不知道香港那邊因為自己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她扶著菲菲乘出租車回到菲菲的住處。
菲菲請了一個月的長假,養身子,流產跟坐月子差不多,不好好養著,以後可要落下病根的,季璃昕還是不敢疏忽,菲菲跟周邵陽在一起,她總覺得自己也要負上一份責任。
雖然菲菲從來怪過自己,沒覺得這是自己的錯,但是她始終這般認定,菲菲越不怪她,她心裏反倒更不好受。
她因為還在試用期內,不好經常請假,大公司畢竟有規章製度的,請上那麽半天,還是姚先生為自己爭取來著。
技術部那幫人,漸漸熟悉上了,工作也上手了,技術部的同事人都不錯,她也不想放棄那份工作,至少現在還蠻喜歡的。
“菲菲,你想吃什麽?”
季璃昕對著手術後病懨懨的菲菲問道,雖然拿掉了孩子,但是菲菲的心情卻越來越差,自己是學過心理學的,有些意識到菲菲朝著抑鬱症那個不好的方向偏轉。
“我沒胃口。”
莫菲菲總覺得自己心煩氣躁,明明不該發脾氣的,總會莫名其妙發脾氣,倒不是對著季璃昕發,而是接人電話,總會無緣無故想吼人。
“沒胃口也是要吃的,身子要養好,菲菲,你若是還難受,我幫你找周邵陽來。”
也許,周邵陽能夠幫菲菲,也不一定,至少她眼下需要克服輕微的抑鬱症傾向。
“我誰都可以見,就是不能見他。”
菲菲對於周邵陽這個名字十分的敏感,提到周邵陽,她火氣莫名會大。
她閉上眼睛,知道季璃昕是想要為自己好,但是自己就是無法走出心魔,周邵陽,永遠是自己的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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