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上黨銅鞮侯(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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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了好幾天,好不容易才消停了,由於地上泥濘不堪,馬匹依舊行進不了。反正早就已差不多到了北方的地界了,不怕孫權劉備敢派人追過來,倒也不在乎多留幾日。

    崔筠閑不住,想讓曹植陪她進銅鞮縣的集市逛逛,曹植卻一心要跟著曹丕去結識並州上黨郡的當地名流,交流談論文人間的詩詞。夫妻間有了矛盾,小兩口以相對溫和的方式爭論了一會兒,終究誰也不肯讓誰,曹植覺得崔筠無理取鬧,崔筠認為曹植不夠體貼,到底沒有爭出個所以然來。

    最終以曹丕拽著曹植帶著司馬懿等人一起去會見並州當地名流才子,張春華和我陪著崔筠進縣城的集市逛逛,幾個護衛便裝隨行保護,其他人留下保護卞夫人為這場爭論的結束。

    其實,我沒搞懂大雨過後的縣城集市有什麽好逛的,地上濕漉漉的,走個路還得小心翼翼地提著長裙,行人稀少,隻有幾個小販蒼白無力的叫賣聲,叫賣的東西又都是哪裏都隨處可見的,索然無味。正當無聊之際,前麵忽地橫衝直撞出一華服青年男子,滿身的濃重酒氣,張臂擋在我三人麵前,搖搖晃晃地就要靠近:“阿柔,你可算回來了。”

    幾個便裝遠跟在後頭的護衛立刻上前將那人圍住。

    不遠處卻又跑來了三四個仆婦小廝模樣的人,隻聽為首的仆婦指手畫腳道:“哪裏來的外鄉人,連銅鞮侯都不認識?”

    “我們確實是外鄉之人,不認識君侯。可即便是君侯,也不能這般無禮吧?”張春華冷笑一聲,反問道。

    我這才發現,那人竟然是在直愣愣地盯著我瞧,仿佛是彼此熟悉的人一般。狐疑問道,“想來君侯是認錯人了吧?”

    “是啊,認錯人了。我竟忘了她已然去了三年!”銅鞮侯揉了揉眼睛,打量了我半響,終於搖頭苦笑一聲,又揮手讓那幾個仆婦小廝站在一旁,為我們讓路。路口轉彎之際,忽一眼瞧見銅鞮侯依舊怔於原地,一動不動地瞧著我們。

    此事不過當作個插曲,我和張春華崔筠三人繼續在集市閑逛,走了半個時辰,腿腳酸麻,太陽都快落山了,就是沒有什麽讓人提得起興趣的東西。就連提出逛集市的崔筠似也沒多少興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並非是我一定想逛這小縣城,原隻是想讓子建趁著空閑多多陪我罷了,誰料他絲毫不懂,倒累兩位姊姊無趣了。”

    果然對於感情上的事情,我大概總是比較遲鈍的,還以為崔筠隻是單純想逛街,無論誰陪都無所謂,才興致勃勃地攬了這個“任務”。原來竟不過是小女人心思,想曹植多陪她罷了,竟是我不懂事了。

    “四公子還真是不解風情。”張春華笑了笑,大概也沒有再逛下去的心思了,“既如此,我們快些回去吧。仲......四公子他們想是也回去了。”

    “仲達就仲達了,還非得拿四公子做擋箭牌。”我笑道。

    正在這時,一個挑著兩大筐梳篦珠釵錦緞之類東西,身穿短褐的中年小販停留在了我們不遠處,叫賣了起來。

    “這些真漂亮,好些是家中都不曾有的,買些帶回去給二嫂,她一定會喜歡的。”原想著要回去的崔筠立刻又被珠釵錦緞吸引,上前挑揀著筐裏的東西。

    張春華似乎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反而一個勁兒的看著我,略為好奇地問道:“為何聽到她那般歡喜地叫甄氏二嫂,看不出你有絲毫的反應?”

    “需要有什麽反應嗎?”我不解反問。甄氏本來就是她二嫂,人家叫著又沒什麽不對的地方?

    “確實不需要!”張春華輕輕搖頭,又道:“幸好......”

    “幸好什麽?”我側頭問她。

    拜托說話不要說一半。

    “幸好你我不是敵人。”張春華看著我,莞爾一笑,“不然,一定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我死和你活......好像怎麽算贏的都是你吧?為什麽不是我活你死呢?

    開個玩笑,這個前提本就是假設。我和春華注定不會是敵人。

    春華這話大概是說我心思深沉,慣於隱藏自己內心想法。換句話說,她覺得我的淡定是在演戲。

    我並不急於解釋,隻回頭想瞧瞧崔筠買好東西了沒,可那個地方卻早已沒有了小販和崔筠的身影?再轉身一看,本該在後麵一段距離跟著的幾個便裝護衛也不見了蹤影。

    難道出事了?

    我同張春華俱神色一凜,分頭去街道兩邊呼喊邊尋找著崔筠。我一路問了旁邊的商販,皆是回答不曾看見,太陽已然落山,隻有點點餘光讓天色不暗得那麽徹底。路邊的小販都逐漸收攤回家,不知道張春華那裏找到了沒有。

    這時忽然有人輕拍我的肩膀,我下意識地回頭,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來人,便被手刀一劈脖子,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待我有意識的時候,隻感覺到脖子陣陣酸痛,腦子一片空白,除了慌亂心悸,再也找不出別的詞來形容了。還來不及疑惑害怕,便深吸一口氣促使自己冷靜地去感受四周情況。眼睛也被布遮著,就算勉強睜著,也隻能透過黑布,感受到微微的燭光,手腳皆被繩子縛住,嘴也被布條類的東西勒著。

    也就是說,想要下意識地應景喊個“救命”之類的都做不到,隻能發出“唔,啊”的聲音。

    忽然眼前一亮,蒙著眼睛的黑布被人扯了下來。猛然從黑暗中受到燭光刺激,我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待再緩緩睜眼之際,才發現這大概是個庫房之類的地方,屋裏各種雜物都有。從燃燒到一半的蠟燭來看現在大概已然是半夜了。

    一男一女兩個人直挺挺地站在麵前,男的身穿粗布衣服,是膀大腰圓,女的是四五十歲的的婦人模樣,衣著鮮亮。似有些熟悉,略一思索,才想起是白日那個銅鞮侯家的仆婦。

    我下意識地想要掙脫說話,布條將嘴角勒得生疼,也隻能發出“唔唔啊啊”的聲音。

    “果真有□□分相像!”那婦人伸手抬起我的下巴,點頭不住地歎道。

    像你女弟!我“唔唔”地努力蹭著手上的麻繩,可惜無濟於事。

    那婦人又輕輕將勒著我嘴巴的布條往外一扯。既然她敢這般扯下來,自然是篤定這裏荒廢無人,亦或是肯定無論我再怎麽喊,也不會有人敢來救的,那我也不想白費力氣了。雖然緊張到額頭上直冒冷汗,綁著的雙腳也不住發抖,還是生生忍住了下意識大喊救命的衝動,故作淡定地抬頭看他們,談起大漢律例來:“你們最好放我出去,大漢律令,當街掠人為棄市之罪。”

    因為進縣城要通過守城的檢查,我的戶籍木牘始終揣在身上,可以很好的證明良人身份。買賣奴婢是合法的,可拐賣良人卻是要被處以極刑的。

    那大漢哈哈大笑,“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在銅鞮侯府講大漢律例,豈不是笑話?”

    婦人彎腰從我身上抽走了木牘,將那上麵的字讀了一遍,“郭照......”

    婦人轉身讓那男子下去後,又嘲諷了一句,“原還是個落魄的官家女子。”

    “即便這裏是侯府,可還是大漢的天下,難道就不用守大漢的王法了嗎?”我見那男的走了,留下個看著還算“慈眉善目”的婦人,一麵繼續喋喋地說話,一麵在牆上悄悄磨著綁手的麻繩。

    “別白費力氣了!”那婦人輕嘲著看了我磨麻繩的手一眼,又道:“你這女子反應倒是與別人不同。正如那人所說,這裏是銅鞮侯府,隻要你聽話,保你一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這麽狗血的台詞竟然被我遇到了?

    在那婦人的講述我大概明白了些情況,那婦人是銅鞮侯劉彥的乳母,自亡妻死後,他便一直隻同男子親近,在姬妾之中並不留意,甚至被旁人傳成了斷袖。沒想到今日在集市對我一見鍾......好吧,其實是他認為我同他亡妻有幾分相似,以為是亡妻魂歸,一時悵惘,心神難安。

    從小看他長大,將他視若親子的乳母不忍看他神傷,便讓人抓了我來,想要送予銅鞮侯,順便一絕他斷袖的傳言。

    所以,崔筠的失蹤隻是聲東擊西,她應該不會有事。

    “你同君侯夫人長得相像,他日若能生下男孩兒,繼承君侯的爵位,亦能母憑子貴,一步登天。這般的好機遇你這一生怕是再不會遇到了。”那乳母自顧自地替我設想著將來的路途。

    以前總吐槽和“明月光”長得像這種梗在小說中簡直是開了掛一樣的存在,因為是長著一張“大眾臉”,所以到處都有長得像的嗎?不曾想倒被我自己遇到了。

    “若是我說不願意呢?”我比較想知道後果,抬頭問那婦人道。

    “無論你是誰,既已抓了你來,斷沒有再放回去的道理,適才那個漢子你也瞧見了,他是個人牙子。瓦舍勾欄,軍營舞坊什麽的,若是將你往那裏一扔,嘖嘖,你自己想想會是什麽下場。”那婦人意味深長地笑著低頭,在我臉上輕輕地捏了一把。

    我不斷掙紮著手中的繩子,卻毫無用處。

    “要麽是賣去瓦舍勾欄,要麽留下來服侍君侯,榮華富貴。你沒有第三種選擇。”那婦人看著我的舉動,卻是輕蔑一笑。

    “沒有第三種選擇嗎,不見得吧?”我抬頭對她笑了一笑。閉眼迅速地用上齒狠狠地咬自己的舌頭。鹹澀的血味一下子竄到了喉嚨,舌尖上的巨痛隻讓人顯得更加清醒。

    誰特麽告訴我咬舌是能夠自盡的?

    那婦人大概也是首次遇到這種情況,急忙將木牘扔在地上,手忙腳亂地用黑布條繼續堵著我的嘴。受傷的舌頭,又被布條一勒,一時間更是痛上心頭,更悲劇的是人始終都是清醒的。

    “你,你還是自己好好想想吧!”她又轉身撿起地上的木牘,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屋子。隨後又進來了個婢女打扮的人麵無表情地進來看著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