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聰慧卞夫人(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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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曹操率軍向濡須進攻,孫權退走。三月,鄴城部屬來報,臨淄侯曹植酒後縱車馳道,開司馬門而出。

    馳道是帝王的專屬通道,司馬門更是隻有帝王出征之時才能打開。雖說曹植闖的隻是魏王宮的馳道,雖說魏王是他爹,可嚴格算起來亦是重罪。

    此時軍中形勢已相對穩定,曹操為曹植一事大動肝火,幹脆率軍回鄴處理“司馬門”事件,隻命曹丕率曹仁張遼等二十六軍留守濡須之外。卞夫人沒有跟曹操回去,而是帶著兩個孩子一同留在了濡須。曹丕覺得老兩口也許是為了如何處置曹植起了爭執。

    同月,孫權自度不能勝曹軍,派部屬遞書請降。

    其實孫權這人蠻有意思的,當年赤壁之戰當機立斷和曹軍打了一場所有人都認為不可能的勝仗,現如今自知打不過了,又毫不猶豫地遞降書。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吧。

    “此人陰險,兒臣竊以為不可信。”在軍營之中率先拿到降書的曹丕在信封上暗搓搓地加上了自己的評語,才讓人將降書送回鄴城給曹操過目。

    “不就是因為父王當年說了句‘生子當如孫仲謀’嗎?還非得損他兩句才高興嗎?”目送信使領命出了營帳離去之後,我笑他分明在賭氣。

    “孫權此人本就狡詐,在江東之時,我們便差點著了他的道。父王他若是記得赤壁之敗,就不該收那人的降表。”曹丕倒自有一番道理,嚷嚷著自己並非賭氣。

    說到這兒我就無語,還以為曆史會從那裏開始改變呢,沒想到黃蓋的詐降還是成功了......如果可以,誰不想開金手指,指點江山,一路順風啊?可事實證明世界該怎樣還是怎樣,地球永遠都不會圍著一個人旋轉。

    比起那些事,我現在比較好奇的其實是曹植闖馳道開司馬門的事情。原本對曹植而言這次留鄴鎮守應該是個翻身機會,然而他自己就這麽給作沒了?

    “鄴城那邊怎麽樣了?”我將腦袋湊近他的肩膀。

    “聽說父王處死了掌管車馬的公車令,重責了與子建同坐一車的楊修,對子建倒不曾有什麽責罰。”曹丕漫不經心道。

    “所以子建是受什麽刺激了嗎?以前不是也愛喝酒,怎麽這次出了這麽大事?”

    “不清楚!”明顯感覺到了他手臂一僵,又笑道,“我與你同在濡須,鄴城的事不過是與人書信才得知一二,怎會事事知曉?”

    在外麵,曹丕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寬厚友善,因此結交了不少朋友,有時候書信往來間便不自覺地為他充當了千裏眼順風耳的作用,這些我皆是知道的。

    這次,大概是有什麽不能說的事兒吧。

    四月,漢帝下詔:魏王可用天子旌旗,出入儀製和天子同,稱為警蹕。天下皆在傳聞魏王有取天子而代之之意:可是又聽說有人接二連三地向魏王勸進,都一一被誅。由此看來,曹操是鐵了心的不願更進一步。

    我們在濡須等了幾個月,在鄴城休養的曹操始終沒有給孫權回信,也不說是否要撤軍。瘟疫持續橫行擴散,聽說連鄴城都受到了波及,軍心民心皆有些渙散。

    從四月到八月,從春季到秋季,時不時地傳來消息,誰誰誰又死於瘟疫了。這個時候往往就有一種無力的挫敗感,如果我忽然開了金手指,會醫術了,也許能幫上忙,可惜我沒有。隻能讓寄希望於有名醫快些研製出藥方。

    這日夜晚,軍營之中如往常一般通明,來往巡邏的士兵從不曾懈怠。

    曹丕和曹仁張遼商議如何安穩軍心,我在卞夫人帳篷中陪聊。卞夫人一直都是那般平淡的和顏悅色,有時候隱約察覺出她大概是不大喜歡我的,可奇怪的是,要說她如何不喜歡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魏王可有來書信說何時撤軍?”卞夫人一麵輕拍著在她膝上熟睡的曹湘,一麵低聲問我。

    我站在一旁,搖了搖頭,輕道,“想也快了,如今孫權那邊先行乞降,總得給他們些下馬威的。”

    撤軍是早晚的事,雖說此次與江東對峙明麵上占了上風,但我們自己人差不多明白,若是再對峙下去,我們也快撐不下去了。隻是難得孫權乞降,曹操大概也是想趁機多嚇他幾下,才將時間線拉得長些。

    “倒並非是我著急,隻是這湘兒已然快九個月不曾見到母親,日夜啼哭地想念。”卞夫人既心疼又憐愛地替熟睡了的曹湘蓋上了毯子,“宓兒她在家中養病,也定然擔憂非常。早知如此辛苦,便不該讓魏王帶他們兩個孩子出來?”

    這話做晚輩的還真不知該怎麽接,隻能尷尬微笑,其實我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麽曹操上戰場喜歡把小孩子帶上。

    “他們的母親是個不懂得爭的人。這次原應該一同出來的,你說,怎麽好端端地便病了呢?”卞夫人又歎了口氣,抬眼問我。

    總覺得卞夫人這話有些內涵。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我知道甄宓是“被生病”,才心虛多慮了,如今隻能有些尷尬地見招拆招,“聽說不過是偶感風寒罷了,想來如今早便好了,夫人不必太過擔憂。”

    “知子莫若母,子桓他脾氣一向不大好,宓兒這孩子性子又過於耿直,從不懂得曲意逢迎地討好人。是以常常發生口角,然而多年夫妻,又怎會毫無情義?他們夫妻失和,旁人應加緊著勸和,而不是隔岸觀火,坐收那漁翁之利,照兒你說對不對?”卞夫人一麵伸手召旁邊服侍的婢女取了枕頭,將曹湘的小腦袋輕輕移放在枕頭上,一麵悠悠地開口同我說話。

    到底薑還是老的辣,幾番話下來我才發覺竟是完全被她牽製著走的。我一時間啞口無言,無從反駁,當然她是魏王夫人,是曹丕的親娘,說什麽皆是對的就是了。心中縱然委屈,如今也隻好一味裝傻賠笑,“夫人多慮了,子桓脾氣是不大好,可主母溫和良善,時常規勸,他們夫妻從無不和之處。”

    這話,是假的不能再假的話了。想來卞夫人也是不會信的。有句話說得好,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說實話,傻白甜成那樣,不知道曹丕怎麽想的,反正如果易地而處,我是不大能接受的。當然,如果他要就喜歡那個格調的,就另當別論了。

    “有還是沒有,你比我更清楚些。”卞夫人笑了,輕撫額頭,“我也乏了,你先回去吧。”

    “諾!”我低頭退出帳篷,暗暗地鬆了口氣。

    黑夜之中,微微涼風中傳來了一句叫喚聲,“喂!”

    我四處張望,才發現曹睿斜靠在不遠處的帳篷外。猶豫了一下,還是向他走了過去,“怎麽了?”

    “我母親其實不曾生病吧?”男孩十二三歲,尚未完全長開,比我尚矮一個頭,說起話來卻是氣勢十足,“她是說錯話了,對吧?”

    “對!”我驚訝於這個孩子的聰明,也不想瞞他,點頭說了一個字。

    “我倒寧願她是真的病了。”曹睿輕歎了一句。

    我一愣,反應了一下才大約明白這話的意思是,他寧願甄宓是真病,也不希望她是因為說錯話“被生病”。

    “她是你母親。”

    “我知道,我唯有一個母親。”曹睿抬頭看我,“所以,即便你並非想象中那般討人厭,也別妄想我有什麽好臉色!”

    “好!”笑著點頭,我就喜歡這麽耿直的孩子。

    八月,曹操終於於鄴城回書孫權,願與江東重修舊好,締結婚盟。聽說為了表示對江東的誠意,還特意命曹彰大禮迎出已避居多年的孫敏,多加禮遇。

    九月,我們同留守在濡須的大軍歸鄴。

    甄宓孫敏謝氏盛裝於卞夫人車前跪迎,待那三個媳婦起身之後,與卞夫人自是互訴一段思念。

    我同孫敏許久未見,無奈礙於彼此身份,隻能相視一笑,比起當年那個肆意恩仇的將門虎女,經曆了這麽多事情的她多了一分恬靜。然而江東與魏國,又怎麽可能一直平安無事呢?

    曹睿曹湘兩個孩子跑入母親懷裏又哭又笑,自不必說。

    “怎麽一年不見,宓兒越發顏色豐盛,美貌動人了。”卞夫人頗有些奇怪,“與睿兒他們一年不見,定然是十分想念吧?”

    “睿兒他們跟著夫人,夫人定照顧妥當,兒媳又哪裏需要擔憂呢?”甄宓笑著否認。卞夫人笑著讚許,又讓曹丕同她說話。

    回鄴之後,曹操放出風聲,要選立世子,文臣武將暗中開始了各種站隊。雖說曹植自司馬門事件後,已大大地失去了曹操的信任,可仍是以出名的仁義瀟灑贏得了年輕文人的青睞。曹丕平時頗能“自飾”,自有老臣以立長立賢為由支持他;就連曹彰都因為軍功頗多,有幾個武將提名。一時間,誰將成為世子成了魏國上下討論的重點。(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