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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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套劍法,名為貫虹,取義於氣貫長虹,豪之壯之,乃不留後路一往無前的屠戮之劍,殺氣無形無跡無從捉摸,卻又無處不在無所不包……”夜重華道。
“停。”江樓月打斷他,“你不會是現在就開始教吧?此處不宜,待有了適宜之地,你再教不遲。”
夜重華頓了頓道:“好,你若學過劍,可先尋一把趁手的劍。”
“這倒巧了,先前生辰時如飛哥哥送我的那口寶劍,我有帶來。”
夜重華一臉冷然地點了點頭,看了她一眼,便往自己的房間去了。
江樓月腹誹著,誰家的貼身護衛能這麽悠閑,自己回去睡大覺?她正眯眼瞪著夜重華的背影,後者突然轉過身來看著她,意思是“你還有何事”。她略偏了頭看著他,意即“你還有何事”。夜重華轉身走了。
貫虹劍法,殺人之劍,一招一式不帶任何感情,絕對理智,專指破綻要害,劍若出鞘,必飲血而歸。
七月二十日,陽光格外刺眼,曬得所有人都隻是強打著精神,無奈身上的汗還是津津地出。江樓月的馬車裏有讓驛站特意備的冰,擺上了兩盆,兩旁的窗簾卷起,風時而熱氣騰騰時而涼爽無比,反正怎麽樣她都耐得,隻苦了隨行的侍者們。她也不苛責,想喝水的隻管喝水,走幾個時辰,有個陰涼處能歇腳的,便讓大家略歇一歇,倒是康將軍有諫言,還是到了驛站再歇的好,一是怕路上出紕漏,二是別誤了八月十五的婚期才好。
一路上閑來無聊時,江樓月便讓夜重華跟她說所到之處的趣事,他平日雖寡言少語,說起這些來,冷冰冰的也絲毫不妨礙她當故事一樣地聽,從地理風物,到當地有名賊盜,或是特產美食,他盡皆通曉,雖說在江湖上他多少是個凶名,但他這行走江湖真是不虛,她固愛賞遊山水,竟能跟冷若冰霜的殺手赤虹聊得甚是投契,可謂“駭人聽聞”,他們二人卻是未覺。
底下有的人心中不免生疑,這太子妃跟她的貼身侍衛,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些?雖說是光明磊落,但身為太子妃,一言一行皆應端莊得體,皇家風範不容有失。聽說這位太子妃年少時,就混跡軍營,還上過戰場跟南邦打過仗,那豈非從小就混在男人堆裏,若是不知檢點,怎麽做得太子妃?
江樓月自來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拘小節,隻緊要處絕不馬虎。他們要妄自揣測,憑他們猜去,她又不指著邀*於趙遣鹿,後者娶她,也不過是各取所需的交易罷了。
是夜,一行人在驛站歇下。
“王爺,既然王妃能做到,為何不讓她去試試呢?”江樓月原本是親手熬了解暑湯,讓丫鬟捧了,送來給周密,無意在窗外聽到了這樣的話,她腳步頓了下來,這話裏說的,是她?
“休要再提此言!”這是周密的聲音,其中壓抑著怒氣,他幾乎從未動過氣,她是知道的。之前說話的那人,聽聲音應是他身邊的一位謀士,她見過好幾次的,他對其頗為賞識,還在她麵前誇讚過那人,他對其很是器重。她皺了皺眉,聽先前那話,應是要她去辦什麽事,但是他不答應,還跟謀士發了火。若是因為她,讓他們二人起了嫌隙,她是不願如此的。
“朱某全心全意為王爺籌謀,王爺若不願,那便隻好另想他法罷了。”謀士說著,歎了口氣,仍是不死心地道,“但王爺也明白,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江樓月輕輕地推開了門,微笑著走進去,向周密行禮,“王爺。”
她又對麵前的謀士點了點頭。
“王爺,朱先生,臣妾沒有打擾到二位吧?”她笑容柔和地道,那種溫潤之意,似能感染旁人,將方才緊張的氣氛給平靜下來,漸趨柔和。
“見過王妃。”謀士向她拱手一禮,那聲音背後似有些別的意思。
周密沉下一口氣,平和地看著她道:“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你身子弱,當心別中了暑氣。”
她笑著道:“正因天氣暑熱,臣妾特意熬了這消暑湯,給王爺送過來。”
他心疼地道:“何苦又費這些事,快盛給我吧,月兒的心意,絕不能辜負。”
她看了看在一旁的謀士,他對她的好,是誰都看在眼裏的,但方才他們兩人是在議事,如此怕是不妥。她盛了一碗端給他,笑著看向謀士。後者知其意,不等她開口,拱手一禮道:“王妃客氣了,在下不敢與王爺同食。”
江樓月聞言,笑了笑,看著謀士道:“方才一路過來,在門外偶然聽見先生在說什麽王妃願不願意之類的話,先生口中之人,若是說我,豈非要問問我本人才曉得,我願不願意的麽?”她這麽說著,卻是看向周密。
周密眼神動了動,放下手中的碗,對她微笑著道:“這會子正熱呢,你快回去歇著吧,熬這湯想必又累著了。”
她隻是看著他,意思都在眼中了。
“王妃冰雪聰明……”謀士在一旁開口道。
周密眼神淩厲地看著謀士。
“王爺,何不讓朱先生把話說完呢?”她笑著道。
謀士道:“眼下正有一事,需要用到王妃的聰慧,此事對別人或許很難,但若是王妃願意,相信定是手到擒來。”謀士說得堅定有力,似是已看到了此事的成功。
躺在*上的江樓月陡然睜開眼來,眼神閃動著。
原是做夢。她心道。
她很快平複下了心緒,不知為何今夜會夢到過去這樣的事。
外麵的夜色尚深沉,她睡下並沒多久。
已越發遙遠的夕加京城中,恭王府那原本空蕩的密室中,如今設上了香案靈位,周密新沐浴更衣,在此祭拜。
“母妃,你待父皇之情,兒臣如今方知,隻可惜母妃竟終不能入皇陵,兒臣……”他說至此處,似胸壓塊壘,再不能言,唯默然稽首。
恭王新婚燕爾,少年英姿,此刻他向來筆挺的背脊伏了下去,這十一年來的思懷,無人能知。他的腦海中,楊妃的笑容充滿愛憐,母妃似還坐在過去常坐的那個位置上,從未離去。
他眼中的怨憤與痛心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淡得冰涼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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