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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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嶺南
“為師曾有幸與天策府高手交過手,對天策槍法有些研究。”張徵坐在客棧的院落裏,對徒弟嶽武穆說道:“天策槍法分三重,遊龍槍法,重技巧,是當初常山趙子龍所創,專門鍛煉人的速度和技巧;而霸王槍法重勢,一招一式重在氣勢碾壓,對使用者的精氣神都有極高的研究;至於殺神槍法......”
“殺神槍法怎麽了?”嶽武穆見師父突然沉吟不語,不由出聲詢問。
“殺神槍法據傳是殺神白起所創,後來呂布使出在三國時成了一代戰神。但到如今卻隻剩殘篇,並且對使用者的心神有極大的損害,稍有不慎,使出者便會失去神誌走火入魔。”張徵語氣平平淡淡,可腦海裏卻翻江倒海,看到的都是廖伊那腥紅的眼睛,隱隱之中她感覺到自己肩頭疼痛。
甩了甩頭,將腦海裏的煩惱散去,張徵道:“天下門派都忌諱自家絕學被別人學了去,所以我便不教你他們的武功,我給你教的很簡單,就是一槍!”
“一槍?”嶽武穆大惑不解。
“殺人之術其實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一招殺敵,當年盛唐有頂級劍客不是追尋的就是‘十步殺一人’的境界麽?其實殺人很簡單,隻要比對方快,比對方狠,比對方果決,你就勝了!”張徵說著站了起來,她從身邊提起一把簡易的長矛。
張徵的右手握住長矛,猶如未失明般走到了院落的中央。她回頭對嶽武穆道:“看好了!”那把長矛猛地揮舞如風,快速的槍影近乎將張徵的手都罩在了其中,而那杆長矛的頂端總是紮在張徵四尺外的一棵桂樹上。
桂樹嗖嗖嗖發出輕盈的抖動聲,居然很有韻律讓嶽武穆覺得很好聽,三個呼吸過後,張徵的手停了下來,長矛隨手丟給了嶽武穆,人卻靜立不動,似乎在想著什麽。
嶽武穆接過了那長矛,再去看那棵桂樹,立刻驚歎般吸了口氣,他眼前的桂樹樹樁中心被刺了一個雞蛋大的洞,而那洞已隱隱貫穿了整棵樹樁。
刺擊百下,都隻是衝著一點攻去,數次疊加下來,整棵樹看起來巋然不動,其實內部卻早已被穿透了心!
“師父,我懂了!”嶽武穆本就十分聰慧,立刻明白其中的深意,然而他卻沒有得到師父的回應,一時心中好奇便回頭看向自己的師父。隻見張徵的頭微微一側,似乎在防備什麽。
“師父,怎麽了?”他說著向四處望去,猛地發現一間閣樓上兩名苗女正望著自己這邊。
這兩名苗女一身銀飾,即使沒有陽光照射,依然銀亮閃動,而她們的麵容也極其秀美。那兩名苗女看見嶽武穆看向己方,立刻咯咯笑出聲來,也不知說些什麽,便關上了窗戶。
“那兩個女子說不定就是五毒教的。”張徵突然出聲說道。
說實話,那兩女子長得極其出眾,看著嶽武穆時,嶽武穆的臉都不爭氣的發紅了,所以聽了張徵這般說,他立刻提出了質疑:“師父,不會吧?”
張徵看向他,雖然兩眼無神,卻也讓嶽武穆打了個激靈。張徵自是不知道他的小表情,但是卻開口道:“師父失明之後,便注重聽力,那二人之前就偷窺我練武,後來我更是在她們身上聽出了些動靜,不出我所料,她們身上必然藏著不少毒物!”
“毒物!”嶽武穆打了個冷顫,之前劃竹筏的老翁說的話可是曆曆在耳,這哪還敢亂想,當下道:“我們可沒得罪過她們,應該無事吧?”
“這江湖上的恩恩怨怨豈是你想無事就無事的?”張徵說完便轉身走回自己坐著的椅子邊,摸到了自己的長劍便拄著劍向屋內走去。
嶽武穆還在思索自己師父的話,見師父要進屋立刻上前攙扶。這嶺南道附近極其潮濕多蛇蟲鼠蟻,尤其是毒蛇!所以自吳越時代這裏的人便蓋屋都砌至少兩層,多則三四層。這一層除了作為廚房雜物間外,別無它用,就是為了防止蛇蟲襲人。所以嶽武穆要攙扶自己的師父上二樓才能休息。
嶽武穆自然對師父的話想得不是很明白,他雖然聰慧早熟,卻也是個看問題講究恩怨分明的年紀。他更不知道自己師父從前的經曆,那時的張徵手裏殺得太多人都和她無冤無仇。
可是,隻是因為她的師父喜好,她就要去結束別人的性命。也是因為說了之前的話,觸動了張徵敏感的神經,讓她突然不想再說話,隻想找個地方靜一靜心神。
待張徵坐在了床上,她說道:“那根長矛以後都伴你左右,從今個兒起,你每天要刺石頭千次,就是雞蛋那麽大的石頭!”張徵比劃了一下說道:“想來河道多鵝卵石,你就撿一個穿孔懸在屋內,每日刺它千次。”說完張徵揮手示意她要休息了。
嶽武穆立刻躬身行禮:“徒兒遵命,師父好生歇息,我這就去撿幾個石頭回來!”說著便急匆匆走下了閣樓。
張徵也不管嶽武穆是不是真的去撿石頭,在她看來,萬事靠自覺,若是他自己玩物喪誌,那麽這徒弟以後逐出去也簡單。
當然,嶽武穆若是連這一點自製力都沒有,也難成大器。
入夜十分,張浩天才回來,三人坐在一起吃飯時,嶽武穆啃著雞翅問道:“太爺爺,有問到藥王穀怎麽去嗎?”因為張浩天是張徵的爺爺,所以嶽武穆才稱張浩天為太爺爺。雖然,他從未聽自己師父喊對方爺爺,卻知道這是師父命自己這麽叫的。
張浩天摸了摸他的頭說道:“其實要找藥王穀說難是很難,說簡單也簡單。”
嶽武穆好奇地看著張浩天,顯然有些不明所以。
這時,張徵開口:“隻能找五毒教吧?”
隻這一句,嶽武穆立刻恍悟。
張徵頓了頓又道:“其實看不見也挺好。”
張浩天聞言顫聲道:“不可這麽自暴自棄!”
張徵卻道:“我非自暴自棄,而是想明白了很多事。”
“眼睛看不見了,我隻能靠經常回憶過去來記住天空的顏色,飛鳥蟲魚,以及每個我還記得的人的樣貌。因為回憶的多了,想的也就多了,想的多了,想明白的也就多了。”張徵不疾不徐道:“在一遍遍回憶中,我突然發現我以前怨恨的很多事,我都不恨了;而我以前太過在意的一些事,也不是很重要了;甚至......我還發現我曾經恨之入骨的人,居然在我的記憶裏逐漸變了樣子,似乎他們其實都很好。”
張徵的話很平淡,甚至好像說得不是她自己一樣,可聽到她這些話的張浩天卻突然哽咽起來,強忍著自己的老淚,甚至快步走了出去。
嶽武穆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師父說得很平淡,好像治眼睛真的沒什麽大不了的,可自己聽著就想哭呢?就好像,就好像一句話,叫:大哀莫於心死!
嶽武穆看著自己的師父,卻發現師父真的很平靜,沒有任何表情和多餘的動作。
“你看著我做什麽?”就算是看不見,張徵也能猜出嶽武穆在做什麽。
嶽武穆道:“師父,為什麽我覺得你從來都不快樂呢?”
快樂......張徵的內心如同被什麽觸動了一般,她猛然發現她似乎真的沒有什麽快樂的時候。
過了一會兒,張浩天回來了,他重新坐在了飯桌上,說道:“什麽事,不能還沒做,就放棄了!”說完就拿起筷子繼續吃著飯。
“何必呢!”張徵歎了口氣,卻沒有人回答。
直到吃完飯,張浩天才開口說道:“放心吧,如今這天下真能為難得了老夫的人屈指可數!”
嶽武穆終於明白過來,師父之所以放棄治眼睛,原來是擔心太爺爺。他覺得自己總算有些了解師父的想法了,師父是個不喜歡表達的人,卻又在平淡中表達著她的情感。
情竇初開的嶽武穆甚至想,世間要是能有像太爺爺這般懂師父心思的男子,那必然也是個蓋世大英雄!他心中愛屋及烏,自然以為配得上自己師父的男子必然要卓爾不凡!
待店小二收了飯食,一套青瓷茶具便端了上來,一隻小爐上擺著一隻巴掌大的茶壺,裏麵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掌櫃的早就看出這主孫三人是難得的金主,所以伺候得分外用心,甚至將上品金駿眉都端了上來。
張浩天將茶杯端起,聞了聞道:“這店家誠不欺我,這金駿眉無論是顏色還是香味都是上品!”說完一飲而盡。
隨著張浩天飲下茶,嶽武穆也有樣學樣的飲下,然後說道:“好喝!”
張浩天嗬嗬一笑道:“還不給你師父倒一杯!”
“哎!”嶽武穆立刻站了起來,拿起青瓷茶壺倒在了張徵的杯中。
張徵沒有動茶杯,而是道:“你是有什麽打算麽?”
“其實,今日出去,發現這五毒教眾比我想象的要多很多,我以為像她們這般口碑的教徒該低調才是,卻沒想到這些妖女有恃無恐,在大街上毫無掩飾自己身份的意思。”
“妖女?”張徵笑而不言,似乎是在諷刺什麽。
張浩天猛然恍悟,妖女,這稱呼自己也曾經喊過張徵的娘親!一時間他嘴唇發顫,顯得十分後悔。(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