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的淩晨似乎不像蓬萊那樣，沒有炊煙嫋嫋，也沒有雞鴨啼鳴，更沒有街坊喧鬧。這裏的安靜讓阿嬌有些不習慣。

    與其說是清閑，倒不如說是心裏空落落的來得比較貼切。回想當初在蓬萊的平靜生活，阿嬌心裏滿是懷念。她有時候甚至都會在想，要是當初自己堅持不讓阿鈺跟戦昱結合，那蓬萊這三百年來的災難是不是就可以幸免了呢？自己依舊幸福的在蓬萊生活，蓬萊也依舊錚錚向榮，阿鈺、戦昱更不會離開。又或者當初自己修煉的時候再努力一點，那樣天罰來的時候自己就有能力守護好自己珍惜的人了。

    如果真有如果，翎曦姑娘可能也不會來到蓬萊，就算來了，那也應該是像串門親戚一樣，高高興興來，然後再高高興興地離開。

    說到寧翎曦，阿嬌在初見她時便對她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似乎隻要看到她，阿嬌就會覺得特別安心。就像是親人，久別重逢的姐妹。

    未來可以創造，但過去，卻怎麽也改變不了。失去的終究還是失去了。

    說到底，還是自己太過弱小。當初天罰來臨，自己身精力竭都無法挽救局麵；後來帝神入魔，自己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珍視的姐妹散靈沉睡……

    倘若自己再強大一點點，現在的結局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呢？

    這三百年來，阿嬌經曆過生死，又莫名其妙拜得一位尊神階品的師父，一切的一切阿嬌從來都沒有預想過。真不知道這是老天爺的懲罰還是恩賜，自己應該喜還是愁。

    在神學府，能拜得師父者主要跟著師父修行，未能得拜師的，則根據校規去大班隨大家一起上課。根據神學府的規定，入校後第一天通常不做教學安排，主要是讓學生自己去熟悉校園環境。若是在入學考試期間就已經拜得師父的，那麽入學後的第一天首先就得向師父行早禮、奉早茶，隨後由師父安排好今後的修行課程之後再各做打算。

    說實話，到天界的這幾天，阿嬌過得並不好，寧翎曦的離開讓阿嬌總覺得心裏少了些什麽，自己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洗漱完畢，梳妝整齊後，阿嬌拖著沉重的身子出了門。厚厚的黑眼圈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她沒休息好。偶然遇見某個老師，她也是無精打采的行禮問好，逢人見麵，她甚至都騰不出心思去打招呼。

    對她來說，這裏真的是……好陌生。

    三位尊神的府邸都處在各自的雲端，且均位於神學府之上。好在它們離神學府並不遠，哪怕阿嬌這一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騰雲駕霧也不用擔心自己會因為分神跌下去。

    晨鳴的青鳥還徘徊在神學府上空，看來時間還是挺早的。隻過了一會兒，阿嬌便在銀墨子府邸雲端的森林前落地了。

    回想昨兒個，在目睹了寧翎曦散靈之後，阿嬌傷心至極當場昏了過去。後來她迷迷糊糊地被銀墨子帶到府邸休養，之後又偷偷摸摸地溜回神學府。按照神學府的規定，隻有完成所有基礎學業並且通過一千年一次的綜合考核，學生才允許搬到師父的府邸與師父同住。這才剛入學，阿嬌可不想因為違反校規而給自己師父添麻煩。

    憑著昨天對這裏模糊的印象，阿嬌踩著一條鋪滿鵝卵石的小路進了森林。這條小道彎彎曲曲的，若是心情愉悅，這一路上倒也算是風景宜人。

    阿嬌在森林裏兜兜轉轉了好久，終於看到了位於森林中央的那棵巨大古樹。

    沒錯，師父就是住在那棵古樹裏的。

    阿嬌在確定目標之後正準備前進，耳畔邊便想起了玉塵清的聲音。

    “阿嬌姐！”

    阿嬌轉過身，看見玉塵清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

    “阿嬌姐，早啊！”玉塵清一句禮貌地問候。

    “早！”阿嬌依舊沒提起精神，強顏歡笑回了一句。

    玉塵清看得出來，阿嬌還在為寧翎曦的事情難過，可是作為神龍族的皇子，從出生到現在他還從來沒有安慰過別人，也不懂得怎麽去安慰人。看到阿嬌這副模樣，玉塵清在一旁隻能幹著急。

    “快走吧，去給師父行早禮。”阿嬌也知道，她不應該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其他人，所以她便想法子化解這即將來臨的尷尬。

    玉塵清“嗯”了一聲，無可奈何地跟著阿嬌一起朝巨樹的方向走去。

    ……

    阿嬌跟玉塵清畢恭畢敬地奉完了早茶。可她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任誰看了都不會不上心的。

    銀墨子顯然也是看出了阿嬌的心思了。在走完這一係列拜師的流程之後，他便將阿嬌叫住。

    銀墨子居住地綠樹環繞，四周的參天大樹隻看體型就知道它們都有萬把年的樹齡。

    阿嬌跟在銀墨子身後，師徒兩人在樹林的一條小道上優哉遊哉地散起步來。

    阿嬌心裏懷揣著複雜的情緒，時不時地望一望眼前的師父，心裏想要問些什麽，可話一到嘴邊就又咽了回去。

    “你若是心中有疑惑，那便問吧。”走著走著，銀墨子道。

    阿嬌的所思所想就連玉塵清都看得出來，銀墨子又怎麽會不明白。

    “翎曦姑娘她……會死嗎？”經曆了這麽多天，阿嬌終於有機會解決自己的這個疑惑。

    銀墨子用手按住阿嬌的腦袋，輕輕地揉了揉，道：“傻丫頭，除非這世界滅亡，否則她是不會死的。不過這件事你不知道也很正常，畢竟你修為未到，自然看不出翎曦的真身。”

    聽到銀墨子這麽說，阿嬌心裏便鬆了一口氣，她繼續追問道：“那她沒事嗎？”

    聽到這個問題時，銀墨子是三分詫異七分喜。

    這丫頭竟然隻關心翎曦的狀況，卻是一點也不在乎翎曦到底是什麽。看來真是個有情有義的丫頭。

    阿嬌沒有注意到是銀墨子的嘴角在不知不覺中上揚了一個角度。她隻繼續聽他說道：“以一個上仙未及的靈力去淨化一份堪比上位尊神的魔氣，你覺得這其中要付出的代價有多大？”

    阿嬌現在的階品隻是地仙，雖說也見過上仙、尊神、上位尊神這樣傳說級的人物，但對於常年未出蓬萊不聞世事的她來說，這其中的差距她又怎麽會知道。

    她搖了搖頭，雖說有點無知的蠢勁兒，但也是傻得令人疼惜。

    “那魔氣不僅能夠影響人們的心智，更是擁有吞噬天地生靈氣息的能力。除非像翎曦那樣擁有淨化能力的靈力，否則但凡接觸到那股魔氣的都會被感染，心智被蠶食，慢慢地變成下一個魔物。”

    “那是否就意味著，無論階品多高，靈力多強大，一旦去觸碰了這些魔氣，隻要不是擁有淨化能力，最終都會被感染？”阿嬌聯想到自己當初的遭遇回應道。

    “孺子可教也！”銀墨子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

    “倘若當初是我去淨化師尊的魔氣，你現在恐怕已經見不到我了。”銀墨子自嘲地笑了笑。

    阿嬌看著銀墨子，他那一臉慘淡的笑容倒是讓阿嬌覺得，自己的這個師父倒也不像傳聞中的那麽孤冷高傲。其實，還是很溫暖的。

    銀墨子繼續道：“不過你放心，翎曦師妹隻是靈氣耗盡，自發陷入一輪沉睡。等到她的靈力恢複到能供給自身的時候，她便能再次醒來。”

    “大概需要多久？”聽到翎曦沒事的消息，阿嬌也就安心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也重新綻放開來。

    “這個為師就不得而知了，也許是十萬年，又或者是二十萬年……這期間充滿了變故，誰也說不準。”

    阿嬌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便問道：“徒兒還有一事不明。”

    銀墨子看著她，道：“說！”

    “師父先前所說，翎曦姑娘還未達到上仙階品。可是上仙跟上神之間的靈力本就相差甚遠，更何況隻是天仙。如此一來，就算翎曦姑娘擁有淨化能力的靈力，隻是一個天仙的話，又怎麽可能淨化得了一個上神身上的魔氣呢？”

    如果寧翎曦擁有可以淨化魔氣的靈氣，又已經是天仙，那麽當初在蓬萊自然是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解決蓬萊的窘迫境遇。可如今麵對的是上位尊神啊，以一個天仙所能擁有的靈力去淨化一份堪比上神的魔氣，就算淨化成功了，又怎麽會隻是陷入沉睡這麽簡單？

    銀墨子對阿嬌提出的這個問題其實是很驚訝的，隻是他在臉上沒有做出任何表情。顯然，銀墨子是低估了自己這個新徒弟分析問題的能力了。

    隻是他並不打算向阿嬌解釋這些，他隻道：“無論是翎曦的身份還是那些魔氣，現在的你，靈力修為還未達到，知道的越多對你的修煉就有越多的負麵影響。這一切的答案還是等你自己去慢慢探索吧。”

    銀墨子頓了頓，意味深長地望著天空繼續道：“你唯一需要知道的是，在未來的某一天，翎曦將會經曆一場劫難，那不僅僅關係到翎曦的生死存亡，更關乎這個世界的存亡。倘若你真的想幫助翎曦、守護你想要守護的人的話，那就好好修煉吧。”

    銀墨子的話雖然說得模棱兩可，但就在他話音一閉的瞬間，阿嬌的腦海裏便浮現出阿鈺和翎曦接連在自己麵前遭遇不幸時的場景，那感覺就像是千萬把刀子在剜著自己的心口……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忍受一次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在乎的人消失在自己麵前而自己卻束手無策。她發誓，這樣的事情，絕不會再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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