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艾登·安德魯正在以正常人完全不會察覺到的速度從欺壓者這個身份中抽身出來，以至於當敬柯終於安全時周圍人一致發出鬧劇終於結束的感慨。

    柚子開始在新生中嶄露頭角。初露鋒芒的火係異能讓他非常迅速得到學長以及老師的關注，並很快在各種訓練課程中打出名頭。但，這也僅僅是撕開了這個龐大龍頭學校精英階層的一道小口子。

    即使alpha的出生率連年創出新低，占據這縱橫幾大星域、橫跨上百萬光年的超級帝國人口百分之五的alpha全部統計起來依舊是一個令人無法想象的數字。

    異能者從全國範圍內看都是珍貴的。在alpha中，有十萬分之一或數十萬分之一的概率產生異能者。而異能等級足夠高，熟練程度足夠好能夠運用到機甲或過渡到器械上的概率又必須在此基礎上除以上百萬，甚至上億。

    對於機甲有得天獨厚天賦的alpha，擁有異能後是普通人無論如何都無法追趕上的存在。這與努力與否並無關係，而是兩個次元，根本無法比較。他們往往都被成為天才，帝國第一軍校最不缺的是什麽，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了。

    而能夠在帝國第一軍校稱得上精英的人無一不是在異能方麵有優秀造詣的頂級機師。

    如何蓋過精英的風頭，如何吸引注意力？

    自然是表現出比精英更強的實力，展露出比精英更為驚人的成長速度。

    柚子需要讓別人看到的就是這些。

    新生第一學年的第一個學期才剛過大半而已，柚子的名字已經常掛於大家茶餘飯後裏。說的無非是又在實戰比賽中獲得年紀頭名，無非是越級向學長挑戰又打了個精彩的勝仗。

    聽說已經有omega討要柚子的終端號，聽說已經有學生社團組織主動向他拋出橄欖枝，聽說他手底下已經聚集了一些聽話的追隨者。

    整個機甲係一年級儼然形成一股以柚子為首席的氣氛，像極了當年阿萊克斯·加西亞入學時的模樣。而那個時候的態勢比起現在又更為順風順水一目了然。擁有【聖騎之子】身份的帝國頭號大貴族繼承人，在開學第一年便將機甲係級長打爆。崇尚武力的機甲世界，誰敢質疑阿萊克斯登頂第一人的實力。

    柚子時常被拿來與當年的阿萊克斯相比較，漸漸的居然也有了“阿萊克斯第二”的外號了。

    和仿佛開啟了人生第二春的柚子相比，敬柯顯然要悲劇得多。就在不久前的期中考試裏，他終於拿到了人生第一次掛科，科目是如此讓人喜聞樂見的機甲駕駛。

    教授指揮係一年級f班機甲駕駛課的老師脾氣不太好，早在平常的課程中就已經對敬柯表現出來的笨拙很不滿。但他還算是一個負責任的老師，又或者隻不過是為了彰顯他調、教廢柴的能力。總之他給敬柯開了不少小灶，就差沒跟著敬柯一起進駕駛艙手把手教他操作了。隻可惜敬柯最後還是回報給了他一個絕對嘔血的結果。當然，如果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敬柯裝出來的的話，相信他會把整顆心髒都嘔出來。

    老師將敬柯叫到了辦公室，滿肚子火在看到敬柯泛紅的眼眶麵前也給憋了回去。他語重心長地跟敬柯說了很多，說到後麵就連他自己都要被感動哭了，抬頭看敬柯頗為富有感情的臉也很有成就感。他又囑咐了敬柯幾句就扇扇手叫敬柯離開。

    老師的擔心其實不無道理，在帝國第一軍校是不允許有掛科的，也沒有補考這種東西。一旦學期期末你某一個科目不過關，唯一的辦法就是重修。如果升學年時你的成績單內有未合格科目，學校是不會讓你升級的。如果重修數達到三次，估計就要收到勸退通知了。

    帝國第一軍校成立這麽多年，少有人因為一直掛科而升不了級的，而因為機甲駕駛課無法通過而被迫重修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要是敬柯真到了期末還維持這種成績，他是真的要成為傳說中的“天才”了。

    另一個方麵，敬柯趁著這個機會開始慢慢接近傑克·奧利弗。這個謹慎的beta防範意識很高，不輕易相信任何人。隻不過本身能力不俗的人向來隻會將排斥感發揮在和他同樣強勁的對手又或者是比他更強的人身上，弱者的接近與其說是不被接受，形容成被忽視大概更恰當一點。沒有威脅感的人，循序漸進，不冷不熱地慢慢煮泡可以滲透任何人。

    “奧利弗同學，機甲課，那個機甲課可以……可以和我做搭檔嗎！”敬柯原本是支支吾吾，說到後麵才是下定決心般地大聲喊了出來。

    此時敬柯正把傑克·奧利弗擋在教學樓走廊，他這一喊，通道上來往的人瞬間便把目光轉移到他們身上。間或傳來幾聲意味不明的嗤笑。

    傑克·奧利弗瞪一眼敬柯，扭頭就走。敬柯緊張地抿起唇，糾結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追上去。

    “奧利弗同學！奧利弗同學，你等等我！”

    “你跟著我做什麽。”

    “我，我是想，想和你做搭檔。雖然我的請求非常突然也非常冒昧，但是請你一定答應我。不，是請您一定答應我。”

    傑克·奧利弗停下腳步，慢慢會轉過身看向敬柯：“既然你也知道很突然，很冒昧就應該立馬停止這麽愚蠢地行為。”

    敬柯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抬眸撇一眼傑克·奧利弗，隨後很快把眼神轉向其他景物。他垂在身側的手指緊緊捏住軍服衣角：“可是，奧利弗同學你在機甲課上也沒有搭檔不是嗎。我，我也是被剩下來的那一個。我們也可以組成搭檔。這樣平時學分也更好拿了啊。”

    敬柯話音剛落，傑克·奧利弗忽然風度大失地朝他吼：“別拿我和你相提並論！我隻是……”他話音戛然而止，原本帶著怒氣的臉也仿佛被強行複原成原來的鎮靜麵貌。

    是啊，敬柯是因為無能而被排斥，傑克·奧利弗卻隻是因為血統而已。因為是beta，理所當然被排斥在上等人種的社交圈內。

    敬柯用有點受傷的眼神濕漉漉地望向傑克·奧利弗，他身體顫了下，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剛才所說的話太過於傷人，也太大逆不道。

    “我沒有義務幫你，你自己也清楚，我一個人也可以做完所有機甲課上的練習，和你搭檔隻會被你拖後腿而已。”

    “我……知道……”敬柯的氣勢瞬間低迷：“可我也想努力一下。”

    “你們alpha的事，和我沒關係。”傑克·奧利弗冷哼一聲，撂下一句話準備走人。被敬柯喊住。

    “要是我介紹你認識很厲害的alpha做交換……”敬柯忽的提高聲調，一邊偷瞄傑克·奧利弗地反映，一邊緊張地搓手。他見傑克·奧利弗還是那個樣子，又沒了底氣，猶猶豫豫地繼續說：“我是說，我的意思是……嗯，我不會讓你白幹活的。”

    “…………”傑克·奧利弗麵無表情看敬柯一眼，什麽都沒說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敬柯安靜地目送傑克·奧利弗帶著一點小狼狽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詭誕的笑。

    看來魚上鉤了啊。

    不顧一切地考入帝國第一軍校，怎麽也想做出點成績來，被那些alpha和omega排斥在外大概憋屈得不行吧。可再憋屈又能怎麽樣，沒有背景的beta就連廢柴的alpha都不如，現實就是這麽殘酷。

    敬柯搖搖頭兀自離開原地，他並沒有看到他離開後，從他身後建築物內悄悄走出來的金發青年。

    “阿萊克斯？你站這幹嘛。”從阿萊克斯身後走來的另一青年扯開軍服領扣，大大咧咧地和阿萊克斯打招呼。

    阿萊克斯收回凝視某人背影的眼神，忽然道：“加沙，周四的課我有新計劃。”

    “新計劃？！喂，別又是什麽折磨人不償命的點子啊，上次的風城沙星之行我可受夠了。”

    “嗯，把大家召集下吧。”

    *************

    周四上午的機甲駕駛課，幾家歡喜幾家愁。

    教授課程的老師臉上帶著不知是歡喜還是憂愁的複雜表情讓學生們感到奇怪，機甲模擬室內大家就像往常一樣找到自己的位置，在折疊光腦上翻到屬於初級機甲駕駛教程的那一部分，麵前豎立放置的光屏是虛擬屏幕，水平放置的是機甲操控板。在這塊機甲操控板上進行的指令操作可以傳輸至虛擬屏幕內的模擬機甲內，然後做出相應的動作。一般在課上老師會布置闖關卡的任務，有時候是單人，有時候是雙人。在任務中得到高分的學生可以得到老師給的額外學分。敬柯和傑克·奧利弗因為沒有搭檔，無法通過雙人任務，更不用說是得到額外學分了。

    這種教學方式介於單純講解枯燥乏味的純理論知識與親身實戰之間，讓初學者能夠更快適應操控板的操作。

    不過這種課一般都很遭受學生的唾棄，因為他們大部分早已在接受初級教育階段就已經學過這方麵的知識，根本沒必要再浪費時間進行基礎再教育。課程安排遭受詬病已久，校方卻並沒有更改的意思。

    像敬柯這種理論課名列前茅，實踐課糟糕得一塌糊塗的學生，也不知是不是校方故意招收進來堵住悠悠眾口的。

    敬柯坐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動屁股，頻繁向傑克·奧利弗那邊張望，惹得身邊同學紛紛皺眉瞪他，示意他安靜。敬柯擠眉弄眼和傑克·奧利弗打招呼都沒得到回應終於消停了下來。

    這個時候老師拍了拍手掌示意大家注意力集中到講台。

    “雖然對你們來說這件事有些突然，但不管是從哪方麵來講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老師一邊說著，一邊朝門口招手，隨後穿著黑色軍服，肩上扛著代表三年級的肩章，右手臂上配著機甲係係徽臂章的一行人隊列整齊地走了進來。

    全班人茫然地看著這一切，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有反應快的已經輕聲尖叫了起來。敬柯看到那領隊走近來的人，渾身不由自主地抖了下。

    “報告，機甲係三年級s班全體學員向您報道，請指示！”阿萊克斯·加西亞力道十足地立正和敬禮，衣料摩擦出的響聲回蕩在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底下的指揮係新生這會兒才麵露各式表情地小聲討論起來。

    “是那個機甲係唯一的s班，果然全部都是男性alpha！”

    “阿萊克斯·加西亞，真人！”

    “他們來做什麽，和我們八竿子打不著的。”

    “同樣是黑軍服，為什麽穿在我身上和穿在他們身上感覺那麽不同。”

    “阿萊克斯·加西亞……”

    “真的是他們，什麽情況啊現在。”

    “指揮係和機甲係不是一向關係不怎麽好嗎，他們來找茬的？”

    “別扯了，要找茬找我們這些末等班的幹嘛。”

    “老師的氣場還沒有加西亞學長的強，不知該如何評判了。”

    ………………

    “咳咳，安靜。”講台上老師清咳兩聲：“接下來的一個月裏，你們的學長會和你們一對一結成小組幫助你們更好地了解機甲方麵的相關知識。你們都該了解s班是什麽樣的概念，所以這對你們來說是一個非常好的學習機會，我希望你們能夠珍惜這一個月的時間。”

    老師說完，阿萊克斯做了個有話要講的動作，隨後詢問他們能否自行挑選二人小組的另一半。

    “可以是可以，但要務必照顧到每一個學生。”

    “請放心。”

    “那就好，你們放開手大膽地做。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是，感謝您的幫助。”

    老師一走，隨著阿萊克斯的手揮下，原本軍姿筆挺的機甲係s班alpha們就像餓狼一樣傾巢出動，挑食鮮肉一般打量著這些嫩生生還沒被調、教夠的新生們。有的已經在為了搶中意的“鮮肉”大打出手了，被阿萊克斯喝止後才把戰場轉到虛擬機甲上。讓周圍的新生親身感受到了什麽樣才叫做精英的手速，什麽樣才叫做殘影疊加的速度。

    “哈哈，老子贏了！小弟弟歸我了！”

    “艸，差一點。”

    “走走走，這個不知道叫什麽的平頭小弟，哥哥帶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這，不是還在上課嗎……”

    “怎麽，有意見，嗯？”

    “沒！絕對沒有！我立馬跟你去！”

    “哦，這才乖。”

    …………

    混亂的場麵很快在一隊又一隊的小組離開後平靜下來。敬柯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看著阿萊克斯·加西亞不緊不慢地朝他這邊走來，似乎根本不擔心有人跟他爭搶，事實上確實沒人敢過來。

    “好久不見，我是阿萊克斯。”

    敬柯立馬裝作驚嚇地站起身，跳到離阿萊克斯三步遠的地方，恭敬地問好：“加西亞學長好，我是指揮係一年級f班的敬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背在身後，帶著黑色手套的左手一直在顫抖。

    阿萊克斯滯住，麵色緩和下來：“這個月由我來教你，你不要害怕。”

    “……是，是。”敬柯臉色蒼白地點頭。

    阿萊克斯微微頷首，坐在了敬柯原來的座位，又隨手拉了一張椅子在身邊，拍拍椅座叫敬柯過來。

    “我先示範一遍基礎操作，我盡量減慢速度，有不懂的地方就叫我停下，我再講解給你聽。好不好。”阿萊克斯側過頭來詢問敬柯的意見，話語間帶著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柔和與低姿態。

    “……好的。”

    敬柯看著阿萊克斯被虛擬光屏發出的光線鍍上了一層柔光的側臉，心髒沉沉的。

    他完全可以掀翻這些礙眼的光幕，揪住阿萊克斯的領子告訴他自己就是敬柯，就是當初在泰安傻乎乎給他捏饅頭和包子的敬柯。然後再一拳把阿萊克斯揍翻在地。

    可他隻能揪住那隻戴手套的手，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問。

    這算什麽……這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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