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欽差駕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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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差栗恕到了北平。

    朱棣率領北平的大小官員在城外迎接欽差,焚香放炮恭請聖安,誦讀聖旨表彰有功,這一係列流程走完,朱棣卻沒有請欽差進城,而是笑著指著北方:“本王略備薄酒,請欽差賞光,嚐嚐北地燕酒如何?”

    栗恕心裏納悶,請欽差赴宴,不去你的王府嗎?怎麽在城外?但朱棣畢竟身為燕王,自己初來不好推辭,便含蓄的笑著點頭:“王爺盛情,本官從命就是。”

    栗恕萬沒想到,朱棣宴請的地方,竟然是校軍場,而更讓栗恕驚訝的是,校軍場上擺了有幾百上千張桌子,每張桌子圍著十幾個人,也就是說,整個校軍場上足有幾千上萬陪同飲宴,一見朱棣等人,校軍場上立即喧囂起來,大家互相交頭接耳,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栗恕和朱棣身上,栗恕第一次被這麽多人盯著,他感覺渾身不自在,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朱棣倒是顯得從容不迫,笑著對欽差栗恕說道:“欽差大人,咱們的桌子,擺在那邊的點將台上,請台上就坐。”說著,朱棣竟回身對著身後不遠的張敬說了句:“張都指揮使,這裏麵好多都是您北平都司的部下,請一同上台吧。”

    張敬也十分意外驚訝,之前自己下麵竟然沒人報告朱棣要在這裏設宴,沒想到朱棣一下子搞了這麽大的排場。

    雖然朱棣笑嗬嗬的邀請,但栗恕還有些不太自然,朱棣看在眼裏,拉著栗恕的手往前走,邊走邊說:“今日這宴上的人,都是此次出征的有功將士,您看,那一片坐的,都是在戰場上受了傷的將士。那一片坐的,都是陣亡了的將士……家屬”

    栗恕聽了一哆嗦:“陣亡將士?”

    朱棣笑著說:“是陣亡將士的家屬,都是軍戶,他們的父親和哥哥陣亡了,他們的兒子和弟弟頂上來了。”

    栗恕感歎道:“忠烈有繼,國家有望啊。”

    朱棣接著說道:“還有那一片坐的,是一些鄉紳義士,他們踴躍捐贈錢糧,也為國家出了不少力。”

    栗恕又是一番感慨:“有民如此,社稷之福啊。”

    眾人已經來到點將台下,朱棣再次伸手相請:“欽差大人,請!”

    栗恕此時已經適應了場麵,大踏步的邁步登台。眾人來到台上,有人將酒杯送到栗恕手中,此時就聽朱棣高聲對台下高聲喊道:“請欽差代天子訓話。”朱棣的聲音傳的很遠,台下頓時安靜了下來。

    栗恕覲見天子是常事,但麵對這麽多人,在如此大的陣仗上單獨發言還是第一次,加之又毫無準備,所以便有些結巴:“眾位都是於國有功的……這個……忠貞義士,我,不,本欽差代表天子,代表天子敬眾位一杯。”手雖然有些抖,但還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下麵的所有將士也舉起酒喝了起來。

    朱棣還要請栗恕繼續說,隻見栗恕紅著臉,有些尷尬的說

    道:“還是燕王您說吧。”

    朱棣也不推辭,端起酒大聲說道:“第一杯,敬天,敬神明,敬社稷,願天地神明保佑我大明社稷,願天地神明賜福我大明國力昌盛,願天地神明保佑我大明子民。”說著一飲而盡。

    下麵的將士整齊的舉起酒,全部幹了。

    朱棣顯得有些激動:“第二杯,敬陣亡的將士們,敬我們一同血戰的袍澤兄弟,敬養育這些將士的父母,是你們,讓百姓免於戰火塗炭,是你們,讓北境安寧讓天下安寧。”說著朱棣似乎想起了戰場上在自己麵前犧牲的將士,眼中泛起了淚花,哆嗦的手將酒送至嘴邊,緩緩的喝了下去。

    隨即朱棣再次命人斟滿,再次提高了嗓音:“第三杯,敬聖天子,天子仁德,陣亡將士得以撫恤,有功將士得以升賞,將士們浴血前敵,天子沒有忘了你們。”

    喝了三杯酒,朱棣便邀請栗恕張敬一同前往將士們的桌前挨桌敬酒,栗恕一看那數百上千張桌子,不免有些發怵,但朱棣已經率先走了下去,自己無法推辭,便隻能硬著頭皮跟下去了。

    栗恕跟在朱棣後麵,朱棣敬一桌,他也跟著敬一桌,作為欽差,有時候還必須麵對將士們的單獨敬酒,栗恕不知道走過了多少桌,一口菜沒吃,酒勁頂了上來,栗恕最後直接醉倒在酒桌上,被人抬著走的。

    栗恕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醒來的第一眼便看見老家人栗盅守在跟前,“老爺,您總算是醒了,這也醉的太不成樣子了。”

    栗恕感覺頭有些疼,揉了揉額頭說道:“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燕王一直敬,我就跟著敬,燕王如何了?”

    栗盅說道:“您倒下沒多久,燕王也醉倒了,比老爺醉的還厲害,不省人事,是被好幾個人抬走的。”

    栗恕一笑:“燕王倒是性情中人。”

    栗盅又說:“對了,那個北平都指揮使張敬大人來了,一早就到了,在前麵等您好久了。”

    栗恕揉著額頭說道:“來了好久,張大人昨天沒喝多?”

    栗盅不屑的說道:“我在老爺你們身後看的清楚,那張大人偷奸耍滑,每杯都隻沾一沾,他根本沒喝多少。”

    栗恕不屑的笑了笑:“他是北平都指揮使,品軼還在我之上,去見見吧。”

    張敬一見栗恕,趕緊站起身,笑嗬嗬的搶了幾步到了跟前:“欽差大人身體可還好?您真是好酒量,那麽多將士敬酒,您都一視同仁來者不拒,真性情中人。”

    栗恕一聽張敬也誇自己是性情中人,不免一笑:“麵對這些從戰場上回來的將士,在下是肅然起敬,拉不下臉拒絕他們。”

    張敬笑的有些尷尬:“那些當兵的都是粗人,說話喝酒但憑一時意氣,您不怪罪是您寬宏大量。但昨日燕王的話,您可注意聽了?”

    “燕王說了什麽?”栗恕突然警覺起來。

    張敬壓

    低了聲音說道:“其實原本我也不想說,但既然您問,我就不得不說了,昨日燕王點將台上敬酒,不先敬天子,竟然先敬的是那些將士和草民,這不是大不敬嗎?還有,之前燕王尚未拿到聖旨兵符,就擅自拘禁了下官,傾北平之兵出征,若是藩王們都如此擅權,那朝廷的法度何在?朝廷養的兵,不就成了藩王的私兵了嗎?”

    栗恕麵無表情的看了眼張敬,沒說話。

    張敬見栗恕這樣的反應,不知道對方怎麽想的,便沒有繼續說,場麵就這樣沉默了下來。過了很久,栗恕才說道:“大人您對李彧貪贓一案是怎麽看的?”

    張敬笑嗬嗬的說道:“李彧貪贓枉法又殺人滅口,在北平攪的全城不得安寧,不過街頭巷聞說後麵還牽扯好多大人物。”

    “大人可還有事?本官還有公務要辦,恕不奉陪了。”栗恕揉了揉腦袋,便走開了。

    栗恕先是來到按察司,見到了陳舒,兩人以前從沒什麽來往,又都是不苟言笑的人,所以簡單寒暄後,栗恕開門見山問道:“陳大人,您上報的卷宗我已看過,有一個疑問,李彧通過鹽商貪腐和銷贓,殺鹽商是為了滅口,那為什麽有的鹽商被滅了門,而有的隻殺了鹽商本人呢!”

    掩蓋案件的真相,雖不是陳舒的本意,但他已經認可了姚光啟的道理,以大局為重,所以在整理卷宗時花了十二分的心思,欽差可能問的問題,陳舒也早已想好了應對,所以此刻回答的毫不吃力:“這正是李彧的高明之處,真正給李彧銷贓的那幾家鹽商,都被李彧滅了門,而那幾個鹽商本人被殺的,其實是李彧為了製造假像做的迷魂陣,而那樣做更能引起鹽商的恐慌。隻不過這樣濫殺無辜,可惜了那幾個與案無關的鹽商的性命。”

    栗恕接著問道:“刑名上的事,本官是外行,但卷宗裏上報的追繳上來錢糧數目,與庫府裏的虧空差額太大,李彧是否還有其他的銷贓暗道我們未曾查到?”

    這個問題陳舒也早有準備:“錢糧賬目,也不是本官所長,但李彧在北平經營多年,貪腐手段多樣,銷贓的手段更是多樣,可以確定,現在追回來的隻是一小部分,一定還有更多的錢糧未曾追回,但李彧早已銷毀的賬目,那些經手的鹽商又被滅了口,現在一時無從查起呀。”

    陳舒的回答並未否定問題的存在,而且情況也確實屬實,栗恕聽了點了點頭,便不再追問,又問道:“看卷宗,李彧尚有一女?可是並沒有此女的口供和記錄,大人可曾審過此女?”

    陳舒答道:“算是審過。”

    “算是審過?”栗恕不解:“怎麽講?”

    陳舒答道:“沒有升堂審,隻是在二堂有過一番長談,此女對其父貪贓枉法的事並不知曉,本官沒有繼續追查。”

    “陳大人!”栗恕板起了臉:“我雖不精通刑訊,但涉案人犯不經堂審,這合乎規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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