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文把目光收回來,見附近的山坡都開成了一層層的梯田。不遠處是一片平原,田疇道路曆曆可見。那些煙樹迷朦處是村落。雖是冬季,景色卻是極美,到處是靜謐的田園風光。三個虎歡呼著,騎上自行車風一樣順著坡衝下山去。小黑也撒著歡,追著自行車箭一般地跟了上去。兩輛大車不敢亂衝,隻是順著坡路快行。不時地還要拉動手刹控製速度。

    下得山來,發現平原也不平,而是溝壑縱橫。一塊塊田地有高有低,一條河流蜿蜒其間。雖是枯水季節,河的中間有如一條碧玉帶緩緩流動。在野外難得碰見人,當地民風純樸,碰見了一定互致問候。農人見了李學文一行,總要友好地問從那來到那去,對北平保定等大地方表示一番羨慕。

    可也有例外,李學文他們在河邊的道路上行走。有兩個人在台地的小路上相向而行。交錯時,其中一人也不問好,上來用驕橫的語氣盤問李學文等人的行蹤。郭大壯免強地應答了。李學文心想,我們又不認識,為何犯橫?看那兩人穿著氣質,不像個樸實農民。難道是吃官飯的?橫慣了?不免又多看了兩眼。見問話的那位,中等個,瘦子,斜肩膀,瓦刀臉,三角疤瘌眼,麵皮發黑。旁邊的這位身材粗矮,小眼蒜頭鼻。

    不想這疤瘌眼見李學文看他,以為笑他眼角上的疤瘌。勃然大怒道:”看什麽看!找抽啊!”台地高出河邊道路近兩米,疤瘌眼竟然跳了下來,衝到了馬車邊。”你要幹嘛!”怒吼的是郭大壯。郭大壯從馬車上抽出了一根比鴨蛋還粗齊眉高的木杠子,雙手舉過頭頂迎了過去。疤瘌眼一楞,衝後喊道:”老趙!把二把盒子拿來!讓這幫小子嚐嚐二把盒子的味道!”

    李學文心想:”竟然還有盒子炮!對方要敢拔槍,休怪我下狠手!”那個蒜頭鼻也衝了下來,一把揪住疤瘌眼,對李學文等道:”誤會!誤會!我這位兄弟喝多了。各位莫怪,莫怪”。一邊把疤瘌眼往後拉。疤瘌眼尖叫道:”老趙!把包拿過來!讓這幫兔崽子見識見識二把盒子!”李學文成心激火:”誰是兔崽子!把話說清楚!”心裏想得是:”真有二把盒子,就繳了它!”

    蒜頭鼻一把捂住疤瘌眼的嘴,衝李學文等道:”各位!抱歉了!不要和醉漢一般見識!”一邊拚命把疤瘌眼往遠處推。邊走邊對著疤瘌眼的耳朵壓著嗓子厲聲道:”鬧什麽鬧!誤了大當家的事,小心山規!”看看走的遠了,蒜頭鼻鬆了手。疤瘌眼道:”老趙,幾個學生娃,怕他作甚!這四下裏又沒人,見了二把盒子,這幾個小子還不尿了。我看那大車沉重,那兩個丫頭也水靈......”。

    蒜頭鼻怒道:”你放屁!你知道人家什麽路數!睜開你的眼睛看看,不說那三個小子,就說那兩個丫頭,你一口一個二把盒子,人家怕了嗎?這叫有持無恐!最後那位少爺抓你的話把,那是有意激你!人家都動了殺心了,你還犯渾!你有幾個腦袋!”幾句話說得疤瘌眼一激靈,冷汗順著脊粱溝淌了下來。嘴裏還硬道:”他!他能怎麽著?他還有我的子彈快?”說是說,腳底下卻加快了步伐。

    李學文見那兩人推推搡搡的去的遠了,問郭大壯:”這是兩個什麽人?”郭大壯搖頭:”沒見過,看著不是什麽好人”。李學文想了想:”算了,走咱們的”。眾人繼續上路。胡香蘭問:”表哥,剛才為什麽不拔槍?”馬仕魁笑道:”他也配!就他這樣的,十個捆在一起也不是我家二少爺的對手。你們是不知道,英雄大會上,二少爺一個人單挑十幾個日本黑龍會的高手,那是威震北平城”。李學文笑道:”老馬,就別替我吹了。該拔槍還是要拔的”。

    香梅拍手雀躍道:”什麽英雄大會?我要聽!我要聽!”馬仕魁道:”行!我就說說這英雄大會”。說著話,見三個虎在路邊等候。郭大壯笑道:”你們剛才可是錯過了一場好戲”。三虎問:”什麽好戲,看把你樂得”。郭大壯一五一十,連說帶比畫的把剛才的事敘述了一遍。三虎怒道:”什麽!就讓他們這樣走了?不行!咱騎車追上去。看看狗日的二把盒子”。大虎道:”算了,咱也沒吃虧。下次要碰上,一起和他算帳”。說著話,大夥再次出發。

    因為是平路,一行人加快了速度。李學文和三虎騎在前麵,兩輛大車趕的飛快。二虎騎車斷後。薄幕時分,一行人終於到了山北鎮。鎮口有人打招呼,有人喊著”來了!來了!”跑去報信。這是一個依山傍水的小鎮,人口不過幾千。幾乎人人相互認識,那家來了客人,就是全鎮的新聞。

    鎮的中心道路由青石鋪成,兩邊的房屋店鋪也都是石頭建築,屋頂上蓋的都是青石板。李學文一行走在街上,一些頑童歡呼著跟隨,隊伍越走越大。兩邊的人不管認識不認識,都熱情地問好打招呼。李學文一凝神,還能聽見旁邊人的議論聲:“這是老李家的孫子、外孫、外孫女”。

    到了自家大院,見院牆是青石灰漿灌縫砌成。這石頭全都保留開采出來的自然形狀,相互對接。看上去有一種質樸的美。進了大門,見大院占地有數畝。裏麵院中套院,林木掩映,一二十棟房屋錯落有致。房屋間有青石板鋪的湧路相連。間或能看見葡萄架、花圃、瓜架、菜地、小樹林、小亭子、石桌石凳。

    進了堂屋,見一屋子的人。李學文也不及細認,隻向當中太師椅上坐的爺爺奶奶鞠躬問好。爺爺六十多歲,是個前清的秀才。身材消瘦,像貌清臒。一身的長袍馬褂,頭頂瓜皮帽。神態慈祥,頦下一縷山羊胡子黑白相間。見了孫子,眼睛早笑成了一條縫。隻是一疊聲的說:”好!好!”

    奶奶比爺爺還大三歲。像貌白皙,略顯富態。一身青布褲褂,頭戴黑色平絨無沿軟帽,小腳。奶奶一把將李學文拉過來,用手摩挲著李學文的背,口稱”孫兒”,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流。奶奶出身小康之家,年青時是十裏八鄉有名的美人。結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給了有錢家的少爺,就是爺爺。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爺爺就知道舞文弄墨,要不就和三五好友喝酒下棋聊天兒。其它萬事不管。諾大的家業,全靠奶奶一人倒騰著小腳操持。又養育了兩兒三女。好不容易兩個兒子大了,沒一個願意留在山旮旯裏繼承家業。老大跑到南方作官,老小在北平作生意。奶奶常夢見兩個兒子哭醒。每日裏對著太陽作揖磕頭,求太陽保佑兒子平安。如今一個活生生地大孫子到了身邊,如何不激動。

    旁邊一個中年美婦道:”娘!成天念叨孫子,孫子來了怎麽到哭了?”奶奶破啼為笑道:”我這是高興的。文兒,這是你三姑,這是你二姑......”。李學文也看過照片,依次上前問好。這時三個虎,春蘭春梅也上前見禮。不過都口稱姥姥。然後表兄妹們互相見禮。

    二姑家四個孩子,分別是表兄郭大壯,表弟郭二壯。表姐郭梅花,表妹郭荷花。二姑家的孩子們都幹農活,男的健壯,女的健美。梅花、荷花兩位舉止端莊,矜持寡言。

    三姑家五個孩子,分別是表弟郝健康。大表姐郝美寶,二表姐郝美玉,三表妹郝美婷,四表妹郝美美。長輩稱呼這四姐妹時隻用名字中的最後一字。平輩稱呼則加上關係,如姐姐,表妹等。郝健康十三四歲,是家裏唯一的男孩,嬌生慣養的樣子。寶、玉、婷、美四姐妹堪稱是四朵金花。四人坐成一排,奶奶說到她們時,低頭吃吃而笑,眼睛卻好奇地打量著城裏來的表兄弟。

    郝美寶二十多歲,身材苗條,瓜子臉,一雙眼睛又圓又亮。郝美玉十八九歲,麵如滿月,膚如凝脂,苗條中略帶豐腴。郝美美不到十二歲,還沒長開。但也是個美人坯子。這三姐妹都是百裏挑一的美人兒。三表妹郝美婷體態端莊,鵝蛋臉。其美麗卻無法形容。如果說巴特爾是李學文見過的男人中身材像貌的極品,婷表妹就是女人中的極品。此時的婷表妹正是花季,那真是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讓人想起了那首千古名詩:”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再難尋”。李學文今天才信,原來這世上真有傾城傾國之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