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文一覺睡到自然醒。今日淩晨,大虎報告,經反複審問核對,土匪及其家屬和附屬人等,或死或俘,確實沒有漏網之魚。李學文下令暫停一切工作,按排好哨兵後,以組為單位分散休息。

    找到一片宿舍區,挑了間幹淨的臥室,翻出一套漿洗過未用的被褥。李學文幾天來第一次沒有危機感,一鬆心,一覺睡到大天亮。這會兒雖然醒了,但沒有睜眼。隻覺得渾身舒暢。稍一動念,丹田裏暖烘烘的。一個有如實質的氣團輕輕地脈動。一放鬆,隻覺渾身五六腑四肢百骸充滿了真氣。腦後響起了嗚嗚的風聲,身體好像沒了重量,騰地升了起來。這時一切隨緣。身體好像穿過了屋頂,好像純靜的空氣和陽光都能穿透身體。身體好像不存在了,一切的壓力煩惱病痛也不可能存在。其舒暢平靜的感覺難以形容。不用回首就能俯望大地,感到世間的一切爭權奪利,營營苟苟是那麽的不值一提。自己好像要向更高處飛去。

    但雙耳變得格外靈敏,隻要想聽,周圍真實世界的細微響動都能捕捉到。一念及此,馬上感到自己還是躺在床上。慢慢收功,掙開雙眼,感到世界格外地明亮。起床穿衣,感到身心無比通暢,頭腦清醒睿智,渾身上下充滿了無窮的精力。

    推窗看去,一股清新濕潤的空氣湧了進來。外麵是一片銀白世界。屋裏卻溫暖如春,火炕不知何時燒的。北方有的火炕連著廚房的灶台。天冷時,抽去擋在灶台和火炕通道之間的石板,用石板堵住灶台自己的煙道。這樣燒水作飯的餘熱就送到了火炕,節能又環保。天氣最冷時,也可直接去燒火炕。

    起來洗漱衛生畢,回來見被褥已經疊好放在窗下。炕的一側是紅木板櫃,板櫃上的銅配件擦的晶亮。上放厚厚地一摞被褥。炕席的中間擺著一個紅木炕桌。炕桌上一小盆餃子冒著淡淡地蒸汽。另有一盤醬牛肉,一碗生伴白菜心,一碗糖拌心裏美蘿卜絲。一個細白瓷小碗裏是醋,醋裏點了香油。老遠聞著就讓人滿口生津。

    李學文脫了外衣,坐在炕沿拿起筷子就吃。心想不知誰這麽勤快。餃子是精肉大蔥,大小正好是一嘴一個。一咬一兜水,其味鮮美無比。再吃口拌菜,果然是清脆爽口。醬牛肉是濃香味厚,且有嚼勁兒而不柴。不由地讚出聲來:”好!誰這麽好的手藝!”

    ”當然好了,我三姐單單給你做的”。隨著嬌憨清脆的聲音,門簾一挑,郝美美闖了進來。李學文一楞道:”咦?你怎麽來了?”郝美美一邊摘去把頭圍的嚴嚴實實的羊毛圍巾,一邊得意地說:”我怎麽不能來?她們幾個想趁我睡著時出發,我偏不讓她們得逞。告訴你,連小黑也來了。一路跑前跑後的好不高興!”李學文細聽,遠處還真有小黑撒歡兒的吠叫聲和人的歡笑聲。

    ”還好意思說嘴!”帶著笑意的話聲未落,門簾一掀,郝美婷端著盤子走了進來。李學文又是一愣。郝美婷把盤子放到炕桌上,對郝美美笑道:”你在馬背上睡了一路,單占個人扶著你,這會兒還陽了?”郝美美一邊脫了鞋子上炕,一邊促狹道:”二表兄才問,你怎麽也來了?”郝美婷從盤中取了燙酒壺,斟了一小盅酒遞給李學文道:”表兄,少喝一點”。

    李學文見表妹低頭倒酒時更顯脖子細長,姿態優美動人。此時右手呈蘭花指拈著酒盅,左手托在右手之下。十指修長白嫩,手指肚和手掌呈粉紅色。不由地想起那一句:”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來。接過酒盅,見那酒色微黃偏綠,藥香襲人。當下一飲而盡,隻覺得醇香微甜,回味無窮。”好酒!”李學文讚道:”莫非是竹葉青?”郝美婷笑道:”正是”。

    李學文道:”表妹辛苦了”。郝美婷道:”做飯而已,在家還不是一樣。隻是表兄要說話算話”。李學文道:”那是當然的。隻是,隻是,讓我想想。表妹提醒一下,我說的那句話來著?”郝美婷一邊給李學文斟酒,一邊嬌嗔道:”表兄真是貴人多忘事。就是教我打槍的話”。

    這時郝美美到當中坐下,老氣橫秋道:”給我也來一盅”。郝美婷道:”不行!別以為出了門就沒人管你了。還有,你不是吃過了嗎?”郝美美道:”我又餓了,我要和二表哥一起吃”。郝美婷無奈道:”好,好,小祖宗。我再下一鍋餃子去。表兄,看著她,不興她喝酒!”說完一掀門簾走了。

    李學文把醋碗裏小勺遞過去道:”美美,到底怎麽回事?還有誰來了?”郝美美先塞了個餃子到嘴裏,吱唔道:”嗯,嗯,好吃!比大鍋裏煮的好吃!三姐就是偏心,什麽都給你挑好的”。李學文道:”我的就是你的,慢慢吃”。

    郝美美道:”香蘭姐和若彤姐也來了。她們商量時我都聽見了。香蘭姐認識大虎哥原來保定二師的同事,跟人家學會了發電報。若彤姐在北平讀書,到同學家裏玩兒。那同學的爸爸是個北大教授,教授夫人是個日本女人,若彤姐學了日本話。她們跟邊先生說,百花嶺有個日本電台,她們鼓搗鼓搗也許有用”。

    李學文道:”那婷妹為什麽也來了?”郝美美道:”她們就是一夥的。還有,三姐要做什麽事,誰不幫襯著”。李學文想想也是,美女總是好辦事兒的。”而且”,郝美美接著道:”三姐還和二姐借了一對鴿子帶著,說是可以及時通信。也算是有個職事”。

    說著話,郝美婷端回了一盆餃子和兩副碗筷。李學文道:”香蘭她們動電報機了嗎?”郝美婷道:”還沒呢,就等著你的主意呢”。李學文暗想:”*久太朗一夥屬於華北駐屯軍,和保定的日本特務機關分屬兩個係統。他們合作的時間沒有幾天,雙方的報務員應該不熟悉。我們又繳獲了密碼本,知道他們通信的頻率、呼號和密碼。還冒出了兩個人才。有沒有空子可鑽呢?”

    這邊郝美婷一邊分碗筷一邊說:”表兄,吃熱的”。又從兜裏拿出了一頭大蒜掰開了道:”誰吃大蒜?”郝美美道:”我不吃,我可不想離著八丈遠就熏人”。李學文道:”不怕,飯後含兩片茶葉就好了”。郝美婷吃了兩個餃子,又給李學文斟酒。李學文道:”還是我自己來吧。表妹也喝一點兒”。

    郝美婷道:”那我就嚐嚐”,端起酒盅來蹙著眉抿了一口,然後去夾菜。看的李學文又是胡思亂想:”不知表妹蹙眉的樣子和西子捧心,那個更美?”郝美美見了,椰喻道:”裝!裝淑女!你們幾個背著人偷偷喝酒!別當我不知道!”郝美婷粉麵帶了一抹腮紅,斥道:”什麽偷喝!我們都是兌了果汁的。是正大光明的。要背人就背你,別的孩子也不會鬧”。

    郝美美道:”背著我幹什麽?我也要喝兌果汁兒的酒”。”不行!”李學文和郝美婷同時出口,兩人都是一楞。”你還小!”兩人又是同時說了出來。郝美美眼珠一轉道:”你們兩個到是心有靈犀。三姐,要不你就嫁給二表兄作媳婦吧!”郝美婷臉上的一抹腮紅變成了兩朵桃花,嗔道:”你個小丫頭片子,我看你胡說八道!”一邊作勢去打。郝美美從邊上扯了一個枕頭,邊抵擋邊叫:”二表兄,你管不管?三姐以大欺小呢!”兩人嘻嘻哈哈地打成一團。李學文心想:”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現在是兩個女人半台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