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文坐回座位,蓉蓉幾個圍著李學文端茶的端茶,遞毛巾的遞毛巾,打扇的打扇,忙的不亦樂乎。一邊還嘰嘰喳喳的說個不休,時不時的”咯咯”笑成一團。邊上一桌,蓉蓉的媽看了,暗暗皺眉。

    漢奸*派們並不甘心失敗,經過一番交頭接耳,站起來一位男子。四十掛零,五短身材,四方腦袋留寸頭,粗短眉毛小眼睛塌鼻大嘴叉。

    這位先生也不自報家門,直接挑戰李學文道:”這位同學,你口口聲聲攻擊日本人是種族主義者。說日本人屠殺還奴役中國人,這是造謠!是汙蔑!我懷疑你是蘇俄人的串秧子。大日本帝國向來倡導日中親善，日中提攜。共同對抗西方*。解放亞洲人民。亞洲是亞洲人民的,不是白人殖民者的。這些年日本人在滿洲的所做所為就是證據。就說新京吧,現在是全亞洲最漂亮的城市。各種現代化大樓拔地而起。再看看奉天吧,新的火車站成為標誌性建築。底層的民眾也能安居樂業。滿洲的鐵路工人每月能掙三塊大洋。隻要你不反滿抗日,不是沒用的垃圾,在新秩序下就有你的飯吃。如你這般的仇日死硬分子!今日的滿洲,明日的華北,都沒有你的立足之地!”

    這時會場上早已嘩然一片。李學文站起來不慌不忙道:”這位先生罵我是串了秧的。我是不是中國人一看便知。到是這位先生，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不太好分辨。到有可能是串了秧的?””哈!哈!哈!”笑聲四起。李學文繼續道:”日本人建設長春,我也略有耳聞。不過是用中國的人力物力民脂民膏建設日本的第二家園。您說的那些漂亮大樓，無非是偽滿皇宮,偽政府各部,軍警憲特機關和各種株式會社。沒有普通百姓什麽事兒。至於修火車站一類的公共建築也不奇怪。無非是方便統治。日本人調兵和經濟掠奪都離不開鐵路,給工人發三塊大洋就感激涕零了?三塊大洋也隻能買粗糧。吃大米就是經濟犯!您要是當上圍剿抗聯的漢奸大隊長,待遇還要高。不但能拿高薪,還能逛日本窯子”。

    眾人靜靜地聽李學文侃侃而談,沒想到來了一句葷的。大夥先是一楞,接著轟然大笑了起來。更有人趁亂起哄架秧子，各種葷的素的一齊往外噴：”這位先生,你媽是不是日本窯姐兒啊!哈!哈哈!”“日本人是你幹爸還是親爸！”“你們家是不是隔離住個日本人？比你爸對你還好！嘎！嘎！嘎！”那個方腦袋寸頭氣的臉紅脖子粗，卻說不出話來。

    李學文一抬手,待會場靜下來繼續道:”日本為了把東北建設成侵略全中國的軍事工業和糧食基地,還大力發展重工業,組織開拓團搶奪大批土地,製造了一個又一個萬人坑和屠村血案。可以說,那些漂亮的高樓大廈和工礦企業,就是建立在我們中國人的累累白骨之上!今日之東北,是日本法西斯和一小撮漢奸走狗的天堂,是我三千萬東北父老的地獄!按這位先生的法西斯邏輯,我們中國人隻配老老實實地作亡國奴,什麽時候肉被吃光了,骨頭裏的油都被榨盡了,變成沒用的垃圾了,在新秩序裏就不配立足了,就該被清理掉了!”

    這時有人再也忍耐不住,帶頭高喊:”打倒日本法西斯!打倒漢奸賣國賊!”會場上頓時喊聲一片。過了一陣子安靜下來之後,李學文繼續道:”這位先生對我發出了詛咒,也透露出他們要把明日之華北變成今日之滿洲。您和您的主子太狂妄了。你們蛇吞象的把戲就快把自己撐爆了。不用八十餘年,最多十年,日本人就要從中國大地上滾出去!所有的高樓大廈,所有的花園洋房,所有的工礦企業終將回到祖國的懷抱!我們不需要外國主子,我們要自己當家作主!”隨著演講的結束,會場再次被歡呼聲和掌聲淹沒。

    這時又站起一位先生,不到五十歲,中等個柿餅臉,油頭粉麵,寬胸厚背,小肚子鼓起,一副富態模樣。開口道:”鄙人在大學教授曆史,忝為副教授。今天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然後遙指著李學文的鼻子尖叫道:”爾等肆意嘲笑辱罵德高望重的前輩師長,喊口號、唱高調、說狠話都沒有用!改變不了日本強中國弱的事實!改變不了滿洲國的現狀!也擋不住華北獨立的大趨勢!黑格爾說過:'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所有這一切的一切你們所抗議的,所咒罵的,都是合理的!這是黑格兒說的!黑格兒也錯了嗎?黑格爾也是你能反駁的嗎?所以,我們隻能承認現實!隻能順應曆史的潮流,否則就是自取滅亡!”

    這位教授搖頭晃腦,抑揚頓措的講完了。坐下後得意洋洋地左看右看,看來他這通黑格爾還真唬住了不少人。

    李學文站起來道:”黑格爾怎麽了?黑格爾就是通天教主,句句是真理,一句頂一萬句?比如某天日本兵把您的老媽和閨女一起強暴了,這也是合理的?您是不是還要趕著既認後爸又認女婿呢?”。話音一落,會場先是一靜,接著嗡的一聲大亂,笑罵聲一片。有那老古董晃著胡子道:”不當人子!不當人子!”有那官員名流搖著頭道:”成何體統?成何體統?”。更多的人則是開心大笑。隻聽郭峰粗門大嗓地喊道:”有日本兵既當您兒子又當老爸,您撿大便宜了!哈!哈!哈!”說完捧腹大笑,聲震屋瓦。

    見李學文還有話要說,會場安靜了下來。李學文繼續道:”黑格爾的本意是'凡是存在的,就是有道理的'。這裏的道理,指的是事物發展的客觀規律。和佛家講因果是一個意思,本身沒有任何道德評判的因素。正確的理解應該是'凡是存在的,都是有原因的'。可是某位學者譯成了'存在即合理'。在漢語中,'合理'二字有道德肯定的含義。結果謬種流傳,一些幫閑文人竟然為侵略者,為強盜的種種惡行找到了哲學依據。一些心理陰暗的漢奸文人,既要當＂biao　zi＂,又要豎牌坊。每每幹了壞事就祭出'存在即合理'的法旨,好像從此有了不壞金身,可以肆意妄為了。不過有用嗎?卑鄙就是卑鄙,犯罪就是犯罪。今日種下惡因,它日必得惡果。所有漢奸賣國賊的下場隻有一個,就是身敗名裂!”

    ”好......!”隨著李學文厲聲說完最後一句,會場上掌聲一片。一些原本在此問題上辯論不清的讀書人也有醍醐灌頂般的感覺。剛剛安靜些,花廳裏又站起一位。這位先生五十餘歲,穿一身白色暗花絲綢長衫,右手輕搖著一柄畫著古代仕女圖的折扇。麵帶平易近人的微笑,一副雲淡風清的名士派頭。隻見他一抖右手,”啪”的一聲合上紙扇,動作好不瀟灑!

    他先衝四周拱了拱手,開言道:”鄙人潘毓桂,忝為冀察綏靖委員會政務處長。今日為付小姐慶生,來賓俱為一時之選。正是:青年才俊各界名流風雲際會謀一醉,八方風雨中外思潮龍爭虎鬥辯國事”。”好!”話音一落,有一幫人叫好捧場。

    潘毓桂衝叫好的諸人拱拱手,轉身對李學文道:”這位同學,辯才無雙。舌戰群儒,亦諧亦莊。喜笑怒罵,皆成文章。奈何國貧,難以自強。滿腹錦繡,空手一雙。漢末陳琳,唐初賓王。討敵檄文,天下名揚。文事雖盛,武略不張。大軍一到,難免敗亡。今念其才,好言相商。審時度勢,改弦更張。今日中國,戰則必亡!玉石俱焚,不如早降。曆朝曆代,勝者為王。今日漢奸,明日國梁。君若有意,吾當幫忙。一時罵名,國士無雙。寶馬輕裘,隨願所償。予雖不才,勇於但當。促成早敗,道統不亡。百姓安居,福壽綿長。言盡於此,思慮周詳。何去何從,地獄天堂。把酒一杯,涕淚流淌”。

    這潘毓桂搖頭晃腦地講完,啪的放下折扇。一提大褂,坐在椅子上。兩手一抬,接過旁人遞過來的蓋碗茶,一手捏起碗蓋兒,放在嘴邊輕輕地吹著。整*作如行雲流水,風流倜儻。會場上靜了有三秒鍾,然後轟然叫好,掌聲一片。花廳裏彈冠相慶馬屁如潮。更有人叫道:”不愧是民國才子!””是真名士自風流!豈是後生小子可比?””那小子隻會尖酸刻薄的連損帶罵,那裏有什麽真才實學?”

    花廳四周卻是沉默一片,眾人不免替李學文擔心。如果說前幾陣是鬥理、鬥氣、鬥口才,這一陣純屬鬥文才。這姓潘的坐在那兒不知何時開始編詞兒,讓李學文急切間如何回複?郭峰忍耐不住,嚷道:”拽幾句酸詞兒,有什麽了不起?”花廳裏有人回道:”小子!拽幾句試試?””狗皮膏藥,老子不屑一顧!””哈!哈!不行就是不行,說什麽硬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