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一曲吼完，又是振聾欲耳的歡呼聲，半晌才停。大廳裏響起日方司儀的聲音：“各位來賓，我們都是懂禮貌有教養的文明人。接下來讓我們欣賞高雅的藝術，有請鬆室孝良先生表演中國書法。大家鼓掌”。

    隻見有人抬來了桌子，上有文房四寶，鋪著宣紙。鬆室孝良一臉的傲色走上台去，揮毫寫下了一個大大的“飛”字。看上去頗有功力。有兩個日本人拎起宣紙向台下展示，日本人和漢奸齊聲鼓掌叫好。

    在包間裏，白堅武道：“好書法！不服不行！怎麽樣？這位先生，服不服？”李學文道：“我雖不太懂書法，但知道再好的書法也是思想的外衣。神形兼備，形意合一是中國書法的至高境界。所以中國書法家寫字，除非是特定的場合不用單字。一般是一篇文章、一首詩、一付對聯條幅或是一句成語，總之有一定的含義。我們看到的種種表現手法，如鐵劃銀勾、婉轉曲折、舒展狂放等等，都是書法家為表達心中意境創造出來的書法語言。

    許多外國人隻看到書畫相通的一麵，用畫圖的方法研究書法。追求外在的某種效果，丟掉了書法本身最重要的功能，實在是學了皮毛，丟了精髓。譬如齊白石善畫蝦，徐悲鴻善畫馬，可謂國畫大師。現在有人善長寫一個‘飛’字，能叫作書法大師嗎？”

    白堅武道：“這位先生果真善辨，我們見過麵嗎？”李學文未答。這時響起了中方司儀的聲音：“玉帥書畫雙絕，天下聞名。下麵有請吳大帥表演書法”。大廳裏立時響起了掌聲。吳佩孚走上台來，有人鋪好宣紙。吳佩孚拿起大筆，飽蘸濃墨，雙腿叉開，用懸腕，寫下了“還我河山”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有*軍官展示了吳佩孚寫的條幅。全場歡聲雷動，所有中國軍人起立高喊：“還我河山！還我河山！還我河山！”

    靜下來後，李學文道：“玉帥喜畫竹，因為竹有節。玉帥最講民族氣節。所以國人喜歡玉帥的書畫。如秦檜一類的奸佞，字寫的再好，還是要遺臭萬年”。白堅武道：“我想起你是誰了，那天你在付府舌戰群儒。好不得意。怎麽，今天又跑到這裏攪局來了？”李學文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就等著吧”。白堅武恨恨的說：“好！我等著！”

    這時日方司儀宣布：“書法比賽，難分高下。下麵由冀察政務委員會日方軍事顧問，鬆島先生表演特技。大家歡迎”。話音一落，會場上一片鼓躁之聲。這鬆島光著膀子上台。盤腿坐在一張八仙桌上，額頭上捆著武裝帶，頭頂一隻大酒壺。將點燃的香煙，嘴裏叼三支，鼻孔中塞兩支，兩個耳朵各插一支，肚臍眼上按一支。

    然後肚皮時鼓時癟的運氣，弄的一會冒煙，一會兒不出煙。場上的日本人拚命的跺腳鼓掌歡呼。這時擴音器中忽然冒出一句話：“什麽狗屁特技？有能耐他用*子抽煙，老子就服了”。全場靜了有三秒，接著是轟然大笑。

    說話的是郭峰。他扮作服務員到現場踩點兒，為的是熟悉接近目標和撤退的路線。見鬆島在那作怪，忍不住出言嘰諷。不想中日兩方的司儀，為了方便和本國軍官的交流，各自把麥克風移到了觀眾席。郭峰講話時，中方麥克風就在附近，結果一句笑話引起了全場爆笑。

    日本人自然是“八嘎牙路”的胡罵。這時中方司儀宣布：“下麵有請董升堂將軍表演國術”。在一片掌聲中，董升堂跳上台去打了一套八卦拳。中國雖然積貧積弱，但頂尖高手比日本武士中的高手還是強的多。像董升堂這套拳法，雖然精妙，但是日本人看不懂。場上反應並不熱烈。

    秦德純示意道：“李旅長，打套花拳給日本人看看”。李致遠應聲而起。中方司儀道：“下麵由李致遠將軍打拳助興”。李致遠上台打起中學時練的花拳秀腿。這套拳法用於健身，更具觀賞性。其動作大開大合，不時的翻滾騰越。眾人看的是眼花繚亂。全場叫好不絕，在日軍中也引起了轟動。連女性觀眾也跟尖叫。

    鬆島不甘心被搶了風頭，開始在日方司儀的介紹下展示刀術。隻見鬆島除了沒頂著酒壺，還是剛才那般打扮。一副神情狂妄，氣焰囂張的架式。擺出騎馬蹲襠式，雙手舉著倭刀，像個蛤蟆似的蹦來蹦去。時不時的劈出一刀，或作出遮擋動作。隻見他豎著刀左擋右擋，或兩手上舉把刀橫在額前。

    又配合著步法左劈，右劈，豎劈。這時一個日本軍官跳上台去，手持軍刀連歌帶舞。歌聲嗚咽嘶啞，如狼嚎似鬼叫，一串串的拖腔悲愴蒼涼。這時鬆島“嗨！嗨！”叫著連續豎劈，每劈一步，左腿邁前，右腳跟進。眨眼間劈出了十幾刀，攻進了十幾步。台下的日本人隨著鬆島的節奏狂呼喊叫。

    台上，董升堂接過了台下拋上來的大刀。縱身躍上了八仙桌，就在桌上劈起了大刀。中方司儀喊道：“現在，董將軍為我們表演的，是在戰場上大顯神威的破鋒八式！”下麵的日本軍官聽到此處，一片聳動，更有吸噓之聲。

    這時副師長李文田跳到台上，扯著嗓子來了一段宏亮粗獷的京劇黑頭腔。配合著董升堂的刀法，更顯得奪人心魄。這邊李致遠取來自己的柳葉刀，表演了一套滾堂刀法。全場又是一片喝彩。

    這鬆島跳來跳去，突然橫刀掃向了董升堂的腳踝。董升堂一個金雞獨立，同時大刀向下一撩，兩把刀就撞到了一起。鬆島是雙手橫劈，董升堂是單手持刀。倭刀雖然鋒利，卻是又細又長。29路軍的大刀又寬又厚，專為克製日軍的刺刀和指揮刀打造。

    一聲脆響，鬆島的戰刀斷為兩截。在全場的驚呼聲中，一群日本軍官紛紛拔出戰刀跳上台去。今天的宴會，29路軍團以上主官差不多都到了。此時也都拎著大刀片殺到了台上。

    眼見場麵就要失控，宋哲元和華北駐屯軍司令官田代皖一郎中將各自搶過自己一方司儀的話筒，大聲喝止自己的部下。雙方的軍官相互怒視著，恨恨的下台。中日兩國的高級軍官決定，收繳雙方軍官們的武器。李學文所在的包廂卻已經失控了。

    在雙方軍官就要短兵相接的瞬間，誌村正三拔出手槍來向樓下瞄準。被李學文一掌劈在脖頸上。誌村正三軟軟地歪倒在座位上。白堅武自詡為諸葛孔明一類的國士，有在廟堂之上坐而論道的大才。在此變生肘腋，五步濺血的場合，早驚的目瞪口呆。被李學文一拳轟在心髒部位。登時心髒破裂。白堅武驚恐的睜著眼睛，張著嘴卻吸不到氣，幾秒鍾就失去了意識。李學文讓兩具屍體坐在原位，臉向下趴在桌子上，偽裝成喝醉酒的樣子。

    在大廳裏，幾個日本佐級軍官突然發聲喊，衝過去把宋哲元和秦德純舉了起來。然後哄笑著拋上拋下。中國軍官見狀，嗷的怪叫著一擁而上，把田代皖一郎、河邊正三和鬆室孝良也舉了起來，有樣學樣的歡呼著拋上拋下。

    吳佩孚見了哈哈大笑，連說：“有趣，有趣”。他可能勾起了自己年青時的回憶，認為軍中晚輩們酒後胡鬧沒啥大不了的。馮治安見勢不妙，搶過話筒急令雙方停止。一通混亂之後，雙方罷手。宋哲元肅立講話，強調友誼第一。鬆室孝良雖然被折騰的頭昏眼花，也大講了一番日中親善。要求軍官們相互敬酒，加深友誼。

    鬆室孝良講完，日本軍官們紛紛抄起酒壺找中國軍官們拚酒。有幾個日軍嘻嘻哈哈的圍住李致遠，口稱“武術家，大大的厲害”，日本的清酒、中國的二鍋頭、花雕輪番而上。李致遠酒量不是很大，但不肯弱了勢頭，咬著牙和幾個日軍對拚。灌的差不多了，借口去衛生間用手指扣嗓子眼兒，一番嘔吐後回來接著拚。

    那幾個日軍已經喝的暈暈乎乎，見拿李致遠不下。又見李致遠跑了幾趟廁所，回來就變得神彩奕奕。幾個人一合計，中國人大大的狡猾，準是把酒變成尿撒出去了。當下也不去廁所，深一腳淺一腳的晃悠到牆邊，掏出老二就撒了起來。日本軍官大多數已經被灌的不分東南西北，見有人在牆邊撒尿，也都跑到牆邊撒了起來，以壯聲威。

    在李學文的對麵，一排日本軍人衝牆“嘩嘩嘩”。大廳裏中日官員們的女眷、交際花、女招待們一片尖叫。吳佩孚拍案而起，罵了句：“一幫畜牲！”大步退場。李學文注意到，董途平離開了桌子，把輪椅挪到前排桌子和舞台之間靠牆的位置，四個保鏢護在周圍。

    在王府外的胡同裏，山田和龜田兩個殺手無聊的來回溜達。這個胡同兩邊都是高高的圍牆，沒有門洞什麽的，顯的格外冷清。隻有一盞昏黃的路燈照射著一小圈的地方。見遠遠的來了一個女人，高高的個子，苗條的身形，走路的姿態利落大方。一看就不是凡品。

    走到路燈下時，兩個日本人終於看清了，對方竟然是個混血美女。身穿紫貂皮的大衣，戴著同樣顏色的皮帽，圍著雪白的整隻北極狐皮做成的圍脖。腳下蹬著長筒鹿皮靴，“哢哢哢”的昂首挺胸地走過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