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文順著遊廊找自己的包間。李學武通過商會又交了讚助費搞來的請柬，上有包間號。雖然有請柬，李學文剛才還是不走正門。為的是不留線索。不想包間裏竟然坐著兩個不速之客。

    此二人一個是“冀察政務委員會”的高級參議白堅武，一個是日本特務誌村正三。豐台叛亂失敗後，誌村正三被迫解散了日本浪人組織”華北青年同盟會”。並返回了日本。現在誌村正三感覺風頭過了，就潛回北平。他還是漢奸組織”正義社”的社長。而白堅武是他親自發展的社員。

    誌村正三夢想著在日本侵華事業中，幹出些明堂好出人投地。白堅武感覺自己官職卑微，沒有實權。想靠著日本人飛黃騰達。兩個難兄難弟一拍即合，就又勾結到了一起。他們兩個本來隻能坐散座，因看這個包間沒人，就來了個鳩占鵲巢，好密謀“大事”。

    見了李學文，白堅武先聲奪人道：“這位兄弟找人嗎？一起喝一杯？”李學文已經認出了白堅武，但因為化了妝，又隻有在付蓉蓉家的一麵之緣，白堅武暫時沒有認出李學文。李學文冷冷的道：“對不起，這個包間是我的。二位請便”。誌村正三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這位先生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

    李學文麵無表情道：“不好意思，我還有幾個朋友要來”。白堅武接口道：“你的朋友一來，我們就讓座，如何？”李學文見這兩個人賴著不走，心想：“自己找死，就怨不得我了”。便道：“讓出欄杆來，我要看戲”。誌村正三道：“好，客隨主便”。這兩個人本來相對而坐，起身改坐桌子一邊。李學文占據了另一邊的欄杆，有服務員送上了酒菜。

    李學文向下望去，目光挨桌掃描。在對麵最靠前的桌旁，終於發現了坐在輪椅上的董途平。有四個保鏢護在他的左右。董途平還是原來那個樣子，眉清目秀，身上的衣服幹幹淨淨，整理的一絲不苟。隻是唇下開始留起了漂亮的一字胡。

    李學文收回目光，怕盯著看會引起對方的感應。隻是用眼睛的餘光照顧那個方向。很快在靠中間的位置發現了王克敏。王克敏今年48歲，看上去更老一些。身材消瘦，臉上更是瘦的皮包骨頭，像個骷髏。帶著深度近視鏡。身體弓著，像個隻剩兩層皮的大蝦。

    李學文發現第一排坐的都是首腦人物。各桌中日人員混坐。但除了主桌說說笑笑外，其他各桌的中日軍官們都板著臉。相互間也敬酒，但其實是鬥酒，都想著把對方灌趴下。

    酒過n巡，擴音器中響起了日方司儀先是日文後是中文的聲音：“各位來賓，下麵由日本軍官表演家鄉歌曲”。隨著稀稀拉拉的掌聲，幾個日本軍官邁著酒步上了台。這時麥克風都是有線的。幾個日本人走到麥克風後扯著破鑼嗓子唱了起來，邊唱還邊扭腰跺腳拍手，一付陶醉的模樣。

    這時台下的日本人也跟著和了起來，有的日本軍官眼睛裏還閃著淚花。李學文卻聽不懂，隻覺得像驢叫似牛喘。旁邊的白堅武一直和誌村正三說著鳥語，這會用中文道：“真好聽啊！真感人啊！這位兄弟，你不覺得這首歌是多麽的深邃，多麽的感人嗎？”

    李學文道：“我到是想起了《琵琶行》裏的一句話”。白堅武道：“沒錯，‘如聽仙樂耳暫明’，哈哈哈！”李學文道：“不是這一句”。誌村正三道：“請問是那一句？”李學文道：“嘔啞嘲喳難為聽”。“呐呢？”白堅武和誌村正三同時叫道。

    在樓下，吳佩孚不耐煩地問身邊的翻譯：“這幫小子嚎什麽喪呢？”翻譯小聲道：“唱的是一首思念家鄉的歌兒”。吳佩孚哼了一聲道：“想家了？幹嘛還賴在這兒？”

    旁邊的旅團長河邊正三少將皺了皺眉頭，對鬆室孝良小聲道：“這位吳大帥很沒有教養”。鬆室孝良道：“此人號稱儒將，喜歡舞文弄墨，有抗日情緒。表現粗魯是故意的，不必理他”。

    日本軍官唱完了，連連鞠躬。在座的日本人和漢奸都報以熱烈的掌聲，其他人象征性地拍了幾下巴掌。這時擴音器中響起了中方司儀的聲音：“下麵，請中國軍官唱歌”。隻見旅長何基灃跳上了台，唱起了《黃族歌》：“黃族應享黃族權，亞人應種亞洲田……”台下的中國軍官一齊相和“……不怕死，不愛錢，丈夫決不受人憐。洪水縱滔天，隻手挽狂瀾。……”歌聲慷慨激昂。

    這時一個日本軍官耍起了酒瘋，也不等對方唱完，直接跳到桌子上臉紅脖子粗的吼起了軍歌。聲音瘋狂而粗野，眾日本人一齊獸血沸騰，跟著哇啦哇啦的吼了起來。中國軍人不甘示弱，且起了敵愾之心，也都粗門大嗓的唱起了流行歌曲，是電影《還我山河》中的插曲:“旗正飄飄，馬正蕭蕭，槍在肩，刀在腰，熱血似狂潮，好男兒報國在今朝。……”雙方本有新仇舊怨，野性的吼聲在天花地板和四堵牆之間來回的衝撞反射，震的人耳膜發木。

    到底是中國方麵人多勢眾，很快占了上風。一曲吼完，又吼起了《血盟救國軍軍歌》：“起來，不願當亡國奴的人們，用我們的血肉喚起全國民眾。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奮起殺敵！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起來！起來！全國人民團結一致！戰鬥！戰鬥！戰鬥！戰鬥！”吼到最後，隻能聽到中國歌曲的聲音，“戰鬥”的呼聲似乎要把大廳的房頂掀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