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到了鄭州，聯係旅社買票辦行李托運主要還是李學文忙活。史大同總是在旁邊挑刺，一對小狐狸則是讓幹嘛幹嘛，譬如讓看行李，就不錯眼的盯著。讓排隊就老老實實的排隊，沒有二話。李學文幹脆安排他倆一起行動。馮小琳來回跑跑顛顛的幫忙，李學文安排她和孫老師在旅社看家。

    這個時代沒有預售票，都是開車前一兩個小時開始售票。人流的擁擠可想而知。車票一但售出，無論開車前後概不退票。除非你能說服站長，再交百分之十的退票手續費。隻有一種情況例外，就是車上沒有座位時可以退票。因為民國鐵路管理部門規定，乘客必須有座。但此規定形同虛設，這個時代又沒有電腦聯網，車票上也沒有座次號，沿途車站都是超賣。李學文就看見一位先生，不要說座位了，連車都沒擠上去。到窗口要求退票，裏麵把票扔了出來，說了句：“坐下趟”。

    這年代車票還貴，例如從北平到漢口，快車三等座20元，二等座30元，一等座40元。慢車硬座15元，臥鋪30元。不過學生半票，兒童未滿四歲者免費，已滿四歲未滿十二歲者半價。此時社會底層的工資是二到四元。盡管不如人意，但百姓長途出行的首選還是坐火車。其它方式耽誤工夫不說，一路上人吃馬喂住旅店，可能花的更多。所以這售票窗口還是人擠人的排成長龍。

    二等以上座位單有售票窗口，到是冷冷清清。但還是買不到去西安的票。張學良送蔣委員長到南京後，20多萬東北軍群龍無首。少數激進軍官發動了兵變企圖奪權，鎮壓下去後，多數東北軍將領決定接受中央改編。楊虎城被迫下野出國，6萬多17路軍也聽任中央改編。*自然不會錯過機會，命令幾十萬中央軍開進陝西。畢竟改編幾十萬人靠的是實力。何況旁邊還有幾萬紅軍。

    此時隴海路的洛陽到西安段，可謂大軍雲集。中央軍要進去，東北軍和17路軍要調出來再分散到全國各地。*自然要靠後安排。李學文最後買了鄭州到潼關的票。潼關聚集著大批等待改編的軍隊要往外運，列車到潼關就調頭。至於到潼關後怎麽辦？隻能到了再想轍。

    去潼關的路上，史大同沒有再高談闊論說黨內的密辛。估計孫老師私底下跟他談過話了。而且二等車廂裏不是有錢的就是有權的，史大同也知道注意點兒。到了潼關，發現有長途汽車。不過聽說一路上亂的很，原駐軍紛紛開拔，新的還沒有進駐。正是權力真空期，地方上的牛鬼蛇神都冒了出來。不過孫老師還是要求盡快趕路。李學文提出乘長途汽車先到渭南，找到暫28師。再由暫28師護送到西安。孫老師同意了。

    長途汽車也是一票難求。李學文還是一著鮮，法幣開路。這時的長途汽車前麵有個大鼻子，車廂裏麵能擠個二三十人。大件行李放在車頂上，車頂上有護欄。李學文一行最大的行李是個大木箱。內裝兩部大功率電台和一批元器件。所有的易損易碎器件事先都用棉花包好。箱子裏所有的空隙也都塞滿了填充物。李學文還不放心，親自到車頂，把箱子放到一堆鋪蓋卷之間，緊緊的捆好，又用繩子固定在護欄上。

    一路上都是土路，車速頂多五六十公裏。走到那兒把塵土揚到那兒，遇到坑窪處能把人彈離座位。顧客們都緊緊抓住前麵椅背的扶手。不定什麽時候就把人顛起來又落下來，有點象玩過山車。汽車除了發動機聲還有各種吱吱噶噶聲，好象隨時要散架。在大的鄉鎮和縣城有汽車站，有上下車的旅客。沒到站的也可以下來放鬆一下，買水買飯。

    隨著西行，兩邊的景色變成了重山峻嶺。汽車就向老牛喘氣一樣在山道上艱難地爬行，後來幹脆停了下來。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眾人正不明所以，上來兩個穿軍裝的家夥。為首的一個滿臉橫肉，腰間挎著盒子槍。後麵跟著一位，斜背著大槍，胸前掛著一個書包，歪戴著帽子，蟑頭鼠目，門牙缺了一個，是個豁嘴。再看窗外，有十幾個當兵的。全都是吊兒郎當的樣子，有的在地上拄把破槍，嘴裏叼著煙卷兒。也有把槍挎在腰間來回晃悠的。看這作派象土匪，看這裝備象民團。

    這滿臉橫肉開始發話了：“各位都聽好了，我們是抗日的隊伍。老子在前方賣命，各位也要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現在收抗日捐，都把錢準備好了。不要給臉不要臉”。有個帶眼鏡的乘客道：“誰讓你們收費的，憑什麽？”滿臉橫肉拍拍腰間的槍盒子：“俺就憑這個，怎麽地吧！”有個穿棉袍的小生意人弱弱的道：“請問老總，要捐多少？”滿臉橫*：“一塊錢起，多者不限”。

    有個中年婦女叫道：“一塊錢！夠我們全家吃十天半個月的，沒有！”豁嘴皮笑肉不笑的結巴道：“窮，窮家富路的，沒有？誰，誰信那？”滿臉橫肉把臉一扳：“少費話！沒有的，以漢奸論處！”話音一落，車裏就亂了。“強盜！”“土匪！”“行行好，少收點兒吧”，各種咒罵和求饒聲交織在一起。

    滿臉橫肉掏出盒子槍來亂指著眾人吼道：“活膩歪了？都他媽閉嘴！”見眾人不敢說話了，用槍指著旁邊一位道：“掏錢！”這位中年旅客嘴裏發出嘟嘟囔囔的不滿聲，掏出一疊票子來，正要數，被滿臉橫肉一把全薅了過去。中年人殺豬般的尖叫：“你怎麽搶錢那！”滿臉橫肉把錢放到豁嘴脖子上掛的書包裏，嘴裏笑道：“你自己掏給我的，捐都捐了，不許後悔！”

    中年人站起來喊：“我就捐一塊！”一邊伸手抓裝錢的書包。滿臉橫肉一把將中年人推倒在座位上，緊接著一個耳光扇了過去。又用槍頂著中年人的腦門兒吼道：“敢搶抗日經費！我斃了你！”這位中年人放聲大哭。滿臉橫肉用槍指著下一個旅客道：“該你了！”

    眾人見這幫兵痞如此的不講理，都紛紛準備好一元錢，省的待會兒被搶。不想這滿臉橫肉並不消停，還是挨個找茬兒。見著戴眼鏡的就說：“讀洋書的吧？每月裏能掙個百八十的大洋吧？就這點？不行！”說著就搶錢包。戴眼鏡的旅客那裏肯幹，自然是喊叫著掙奪，被滿臉橫肉一巴掌把眼鏡打飛。見著做小生意的便道：“都說無奸不商，今天遇見大爺了，不出點血不行！”說著收起槍，兩手在這旅客身上亂翻。也不管這小生意人是如何的哭喊告饒，搜刮淨了，又衝下一個旅客而去。

    輪到一位年青婦女時，滿臉橫肉淫笑道：“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小娘兒們自己就敢出門？準是日本人的奸細吧”。這位婦女哀求道：“老總，放過俺吧！俺不知道啥奸細。俺……”。“是不是奸細審了才知道”，滿臉橫肉說著話就往外拽這位婦女。女人掙紮著大叫：“救命呀！救救我呀！”

    旁邊馮小琳看不下去了，用手李學文的衣衿小聲道：“師兄……”李學文小聲回應道：“別多事”。見顧客們群情激憤，豁嘴摘下大槍平端著吼道：“都老，老實點兒！老，老子槍子兒不認人！”見眾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豁嘴嘿嘿笑道：“大哥，其實日，日本間諜有更好的”，說完衝車裏努努嘴。滿臉橫肉一邊揪住掙紮的女人一邊喘息道：“咱們這些個人，不夠玩……審的。來人那”，滿臉橫肉高聲衝窗外喊：“把這小娘皮抬出去！”應聲進來兩個兵痞，七手八腳的製服了女人。然後一人抓胳膊，一人抓腿的往外抬。這位婦女一路哭喊著：“大叔大爺們，大哥大嫂們，救救我呀……”

    這滿臉橫肉的家夥掏出盒子槍來，晃到了史大同跟前道：“小子，該你了”。史大同和李學文的座位一左一右挨著過道，李學文遞上錢道：“六塊錢，我們六個人的”。滿臉橫肉一撇嘴：“就這點兒？”李學文笑道：“一人一塊，您剛才說的”。滿臉橫肉奇道：“吆喝！膽兒還不小。洋學生吧？家裏不是地主就是老財。有多少錢，都掏出來”。

    旁邊史大同插嘴道：“你們是那部分的？講不講理？”見滿臉橫肉的家夥要瞪眼，李學文忙遞上一疊法幣道：“別生氣，這回夠了吧？”滿臉橫肉用手摔打著鈔票道：“小白臉兒，還挺識相。不過……”大眼珠子轉了半天說：“這三個女的要下車”。“憑什麽！”肖玉喜不幹了。滿臉橫肉端詳了半天道：“這位小相公要是舍不得，一起下來吧”。說畢哈哈大笑，豁嘴和車門口站的兩個兵痞也跟著笑。

    李學文道：“不就是查個奸細嗎？在車上問好了”。滿臉橫肉淫笑道：“車上？車上爺們不方便！放心！審完了就還給你，保證一根毛也不少，沒準兒還多塊肉呢。哈哈！啊！”最後一聲是慘叫。原來是被李學文一拳搗斷了肋骨。李學文坐在過道的一側，左手虎口卡在對方盒子槍的機頭前，右手用上了半步蹦拳的要領，又是含怒發力，滿臉橫肉挨了一下重擊，就要軟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