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二壯跳到院子裏，腳下沒停，三兩步躥出了瀟湘苑。回首見那人也出了屋，二壯出了平康裏南大門便一路向東跑。這條胡同叫東嶽廟街，原先除了駐軍的馬棚就是東嶽廟、天台觀、增福廟、朱將軍廟、太公廟等一片廟宇。鬧義和團時被占作拳場，結果被八國聯軍一把火燒成廢墟。

    後來清政府在部分廢墟上建了平康裏。但東嶽廟街有一大片地界兒除了一些買賣鋪子外，沒什麽住戶。一到晚上鋪子上了門板，就十分冷清。中間還有兩個大水塘，分別叫東河坑和窩窩頭坑，更是人跡罕至。

    二壯好容易混入特務隊，今天趁著混戰給了渡邊一腳。純屬臨時起意，事先沒有計劃。料想也無人知道，不想竟然被盯上了，對方還是個高手。二壯往水塘那邊跑，就是想到沒人的地方用手槍把對方幹掉。要是不能得手，自己隻好跑路，手下的人也隻能撤出特務隊。

    到了水塘，聽到後麵喊：“二壯！我是表兄。”二壯心裏一喜，回身見後麵一人追了過來，正是李學文。“二表兄！”“表弟！”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表兄，大鬧天津的是你吧。”“正是”“輪到保定的小鬼子了？”“剛到，想搞一批物資。說說情況”。

    兩人到了僻靜處，二壯簡短捷說的介紹情況。山裏老家一帶被鐵血同誌會控製，平原和城鎮也發展了地下力量。二壯帶著十個人打入了特務隊。三虎帶著百十個人也潛伏在保定。五行八作都有咱們的人。二壯又三言兩語的介紹了日偽軍的情況。時間緊迫，兩個人總共談了幾分鍾。約好接頭方法，分開來往回跑。

    兩個人趁亂一前一後回到了瀟湘苑。混戰已經結束，瀟湘苑的大亂引來了周圍其它館、院的人過來圍觀。到處是人，燈也點了起來。哭的、喊的、罵的、喊救人的、維持秩序的亂成一團。李學文會合了邢誌強謝愛國和龐小隊長幾個，大家彼此一看，全須全尾的問題不大，趕緊走人。其它幾撥人的恩怨關咱什事。

    兵營在西邊，有一大截胡同黑咕隆咚的，眾人急急趕路。忽聽背後“啪啪”兩聲槍響。應該在水塘或東嶽廟牌樓附近。眾人愣了一下，接著趕路。裝作沒事兒人一樣回到了兵營。

    第二天，一中隊集合了一百多號人出任務，除了高中隊長帶隊，還有一個日軍少尉龜田一雄。在警防隊裏，日軍顧問配到中隊一級。龜田就是一中隊的軍事顧問。大家先是排隊到火車站，然後從貨運出入口到貨運通道和月台全部戒嚴。

    上午10點來鍾，幾百個偽軍在一小隊日軍的監督下，押來了大批勞工。因為天津的勞工差不多跑光了，日本人又需要大量的勞動力，就在華北占領區大肆抓人。近期全部運到天津強迫當苦力。此外東北和日本本土也需要大批苦力。保定是一個重要的中轉站，設有勞工集中營。定期調車皮往天津轉運。這次運的人有一千多。

    在月台邊上停著十幾節悶罐子車廂。一節悶罐子要塞進一百多人。隻見這些勞工容顏憔悴，衣服破爛，步履蹣跚。被繩子拴住手腕，連成一串一串的。日本法西斯還有一個陰暗的心理，就是拚命的抓人，然後殘酷的壓榨至死，最終減少中國的人口。

    站台上，偽軍士兵給勞工解開繩子往車廂裏趕。十幾節車廂同時上人。整個站台亂轟轟的。忽然有人大喊：“鄉親們！同胞們！小鬼子要把我們運到日本去！運到東北去！不想死在異國它鄉的，快跑吧！”

    就像一塊磚頭砸在蜂巢上，“嗡……！”的一聲，人群炸開，四散奔逃。到處都在喊：“快跑啊！”“快逃命啊！”那些士兵還沒還得及解繩子的，不知何時早就自己解開了。到處都是逃難的人群。

    “八嘎牙路！殺雞給給！殺雞給給！”叫喚的是日軍顧問龜田一雄。龜田在那氣急敗壞，哇啦哇啦下令開火的同時，一中隊的官兵們悄悄地傳著一句話：“槍口抬高三寸！”

    隨著開火的命令，三八式“啪啪”的槍聲響成一片。不久歪把子機槍“嘎嘎嘎”的聲音也加了近來。警防隊的輕機槍配到班級，一個中隊就有9挺。加上押送的偽軍也在開火，打的那叫一個熱鬧。

    不過沒有打倒幾個人，給民工造成傷亡的主要是一小隊日軍。龜田揮了半天軍刀，見子彈全打到天上去了。大怒。一腳踢開了一名趴在地上的輕機槍手，自己端起機槍“嘎嘎”打了兩槍，沒子彈了。

    歪把子機槍需要副射手供彈。如果端槍射擊，射手的身體正好擋住了供彈機。必須把槍放下來，射手右手握槍頸，左手打開供彈機的壓彈蓋板。左側的副射手用右手往供彈機中裝入5到6個彈夾，扳回壓彈蓋板。其間要求彈夾底邊對齊並和供彈機後沿對齊。整個過程相當麻煩。

    日軍認為這套全世界獨一無二的裝彈法直接向供彈機裝彈，免去了向彈匣裝彈的手續，可以保持火力的連續性。在理想狀態下確實如此。不過戰場的情況千變萬化，現在龜田就無法連續射擊，端著槍無法裝彈。放下槍沒有副射手。副射手還把子彈箱提跑了。龜田追著機槍手連踢帶打。

    李學文衝過去高叫：“顧問先生，追擊！我們應該追擊！”龜田一愣，放了機槍手道：“吆嘻，追擊！追擊！”眾偽軍呐喊著四下追擊，不過大部分勞工能跑的早跑遠了。龜田為了泄憤，把受傷的勞工全部斬殺。又抽了幾個士兵的耳光。眾人敢怒而不敢言。沒跑成也沒受傷的勞工還有小半，日本人還是趕到車裏運走了。

    當天晚上，李學文和胡三虎郭二壯密會。三人交換了情況，李學文對保定的日偽軍現狀有了較詳細的了解。由於天津的日軍損失慘重，日本人到處抽調兵力增援天津。保定日軍的主力也被調走。而前線的日軍隻是暫時停止了攻勢，並沒有回撤。這就造成了日軍在一些占領區兵力空虛。

    目前在保定城內，淮軍公所駐有一個中隊。日軍的主要彈藥庫也在淮軍公所。另外一個中隊的憲兵加上指揮機關和特務機關等也龜縮進淮軍公所。東門外原保定陸軍軍官學校駐有日軍一個中隊。保定軍校還是日軍的一處物資倉庫。

    現在保定最強大的軍事力量就是平漢線警防隊的第三縱隊。司令宋延裕。縱隊下轄的三個區隊各有一個大隊駐城裏，兩個大隊駐周邊。顯然日本人信不過偽軍，讓三個區隊相互製約。據說三個區隊長之間麵和心不和。

    此外，民間有紅槍會和黑旗會兩大幫會組織明爭暗鬥。而他們背後又涉及到警防隊。總之敵偽之間的矛盾錯綜複雜。 ，o

    “昨晚打槍是怎麽回事？”李學文道。“我幹的”三虎語帶得意：“昨兒夜裏，徐四狗剛和紅槍會的袁大頭幹過一架。咱在窩窩頭坑邊的樹林裏埋伏，甭管徐四狗還是袁大頭，趕上誰打誰。也算徐四狗倒黴。讓他們狗咬狗去”。

    “咦？”李學文疑道：“你怎麽知道他兩個幹架了？”三虎道：“我有內線，知道他們要幹架”“內線是誰？”“也是你們八路的人，晉察冀軍區對敵工作部情報員秦洋。公開身份是保定日本憲兵隊特高課所屬特務隊的情報組長。”“什麽！”這回驚訝的是二壯：“你說秦洋是八路？我看不像。”“廢話！”三虎道：“要是像了還能當特工？”“好人壞人我還是……”

    “好了，別爭了”李學文道：“你怎麽知道他是八路？怎麽聯係上的？”三虎道：“有一次我的人行動不慎被俘。是他大事化小給放出來的。後來就聯係上了。”“後來考察過他嗎？到晉察冀軍區核對過嗎？”李學文問道。自從出了賈晉才和劉明禮事件，李學文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

    “考察？怎麽考察？”三虎問道：“和晉察冀軍區我們沒有聯係渠道。秦洋也不讓去問，說他的身份是絕密的。和軍區領導單線聯係，一般人不知道”。“唔……”李學文沉吟了一陣道：“軍區一般人不知道，密級很高嘛！你個黨外人士怎麽知道了？”“啊！你們八路的規矩我不懂。興是工作需要？”

    “嗯…嗯…”李學文嗯了半天道：“咱們鐵血同誌的情況他掌握了多少？”“這個……”三虎想了一陣道：“我回去商量過，邊先生說合作可以。但小心沒大錯，凡事不能向他交底。他現在就知道我和小古。小古就是被俘的那個。秦洋也要求保密，今天要不是你問，誰我也不說”。

    “那小古又知道那些？”李學文接著問。“他就知道他們小組，別的不知”。“好！”李學文道：“從現在開始，對小古那個組實行隔離。找一個可靠的小組，對你自己實行監控。目的是發現有沒有另外的人監控你。咱們的接頭更要嚴格保護。二壯！對秦洋的態度不要有任何異常。”

    二壯應道：“是！”三虎道：“你真的懷疑他？”李學文道：“考察了再說”。三虎疑道：“你如何考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