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章 我心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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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曹恒這話, 曹盼哽咽了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曹盼伸手撫過曹恒的額頭, 過了許久才說, “嗯, 阿恒給的, 他一定喜歡, 但他最希望的肯定是阿恒平平安安, 健健康康的。所以阿恒要快些好起來。”
“好!”曹恒看著曹盼眼中的血絲,伸出了手親昵地摸了摸曹盼的臉。
“不會讓母皇再擔心的!”曹恒肯定地與曹盼說了這一句,曹盼點了點頭。
曹恒突然坐了起來, 緊緊地抱住了曹盼,“母皇,你還有阿恒。”
一句話說得曹盼眼淚都快要落下來了, 伸手撫過曹恒的頭, “是啊,母皇還有阿恒, 還有這個天下。這個, 讓我們窮盡一生都想要一統, 都想讓他恢複太平的天下。”
“為什麽都想要一統, 他和母皇, 卻隻能對峙?”曹恒將疑惑問了出來, “隻要母皇和他不再對峙,天下不就可以一統了?”
“阿恒,沒有他也會有別人的。戰爭是統一必經之路, 不過是對手不一樣而已。他有他的堅持, 母皇也有自己的。不能因為他或是母皇比別的人強,取代了別人而成為我們彼此的對手而覺得,戰爭是可以避免的。”曹盼這樣地跟曹恒說,敵人,不會因為諸葛亮而不複存在。隻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此生最大的敵人,恰恰是他們心之所係,一心所愛的人。
曹恒依然抱著曹盼,聽到曹盼這樣的說,曹恒點了點頭,“沒有他,也會有別的人。”
“對,總會有別人的。這個天下,想要的人太多了。”曹盼鬆開了曹恒,“將來你也會有你要麵對的敵人,所以,不要覺得敵人是可以避免的,想要自己能贏隻有一個辦法,足夠強,強大到,可以麵對任何的敵人。哪怕那一個是你所喜歡的人,你也可以與之周旋,為了你的誌向。”
她和諸葛亮不就是為了各自的誌向而對峙到今日嗎?不死不休,終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不過,這條路太苦了,母皇並不希望阿恒走上這條路。哪怕你會變得無比強大,可是依然太痛,太苦了。”痛得苦得,哪怕明知道他死了,你都不能為他而哭,也不能讓人知道你為他而哭。
半個月後,由燕舞讓人送回來密信,還有曹永呈上的折子,皆是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蜀漢廣而告之,諸葛亮兵逝於宜都,蜀漢上下皆是一片悲鳴,蜀漢百生皆為其送葬守孝,諸葛亮,死了!
但是,這樣的消息一傳回來,有人卻表示疑問道:“諸葛亮足智多謀,蜀漢皆知,若非有諸葛亮在,我們大軍早已挺入成都,這樣的情況下,諸葛亮若是真的死了,他們應該把這個消息死死的瞞住才是。陛下,隻怕這又是諸葛亮的計,這是要舊技重演,如揚州一般誘我們大軍深入,好一網打盡。”
確切的消息傳來,曹盼明顯的有些恍惚,關於諸葛亮是真死還是假死,朝中早就已經吵成了一團。
“萬一諸葛亮就是猜測我們因揚州之事在前,有意將他的死訊傳得沸沸揚揚的,就是要讓我們不敢舉兵挺入成都,我們才是真正的中了他的計。”
有人相信諸葛亮的死訊,自然也有人不相信的,總之吵得分成了兩派了,偏偏由頭到尾,曹盼都不發一言。
“退朝!”他們這吵了近半個時辰,其他的事不議了,曹盼突然地站了起來,丟下了這兩個字,吵得正歡實的人全都啞了聲,想喚一聲陛下,可是哪裏還有曹盼的身影。
崔琰看了一眼周不疑,在朝臣們散去之後,走到了周不疑的身側,喚了一聲元直。
“崔公!”縱周不疑已為首相,然崔琰年高德劭,曹盼都喚一聲崔公,故周不疑也對崔琰十分的恭敬。
各自作一揖,崔琰道:“陛下這幾日有些不對。”
這個情況能瞞得過下頭那些臣子,卻瞞不過他們這些近臣。
“崔公,陛下縱為天子,也是尋常人!”周不疑並沒有說什麽,隻是這般說,“所以,給陛下一些時間,陛下自然會調整過來的。”
話到這裏,崔琰還有什麽好說的,隻是輕輕地一歎,總不能說皇帝,尤其是為女帝者,再也不是人了吧。
悲之所不能泄,若是連讓她舔著傷口的時間都不給,何其苛刻。
與此之時,原本要在宜都停靈七七四十九日,隨後依諸葛亮之遺言送回南陽的諸葛亮屍身,在諸葛瞻在一次背著人想要偷偷地看諸葛亮一眼卻發現,諸葛亮的屍身不見了。
諸葛瞻本能的就找長青,長青看著那空空如也的靈柩,與諸葛瞻道:“想要偷走公子屍身的隻有一個人,這個人,若是公子知道了,他也會願意的。所以這件事,小公子就當作不知道。”
話中的意思,諸葛瞻一聽就明白了,“是魏帝?”
“長青伺候了公子一輩子,於天下而言的魏帝,一直都是長青心中,公子喜愛的夫人。”長青這樣地說。
“那這靈柩怎麽辦,裏麵沒有東西,到時候一抬就知道了。”諸葛瞻見長青語言對曹盼皆是恭敬,如此提了一句醒。
長青道:“我有辦法。”
沒有屍體,可以弄一個跟屍體差不多重量的東西放進去,這樣不就解決問題了。
宜都諸葛亮的屍體不見了,在長青與諸葛瞻的配合下,無人發現。
而燕舞急急地從宜都趕回洛陽,彼時,曹恒的病已經好了,朝中上下還就諸葛亮是生是死而爭論不休,偏偏曹盼由著他們吵,一直沒有發話,她這到底是信了諸葛亮死了,還是沒死。
畢竟曹永的折子都送上來了,曹盼手下的人消息有多靈通都是心知肚明的,難道曹盼手底的人還沒有查清楚?
總之,曹盼是一天不表態,這些人就一天天吵個沒完。
周不疑帶著幾分憂心地看向曹盼,這樣一直下去,總不是辦法。
“陛下!”就在周不疑思慮著究竟該如何解決這件事時,剛回到洛陽的燕舞走到曹盼的身側,與之一番耳語,原本死寂的曹盼雙眼迸發出了周不疑前所從未見過的光芒,“真的?”
燕舞道:“陛下可以去看一看。”
曹盼連一句話都沒留,直接地起身離開了,胡本直接給傻了,還是趕緊的幫著曹盼收拾善後,揚聲叫了一聲退朝。
退就趕緊的退吧,周不疑卻握緊了拳頭,能讓曹盼如此失態的隻有諸葛亮,諸葛亮……燕舞將諸葛亮的屍體偷回來了?
從聽到燕舞的話開始,曹盼離開了朝堂,急急地往寢宮的方向跑去,十二冕毓擋在她的前頭,她也直接一把地扯了扔了,提起厚重的天子服,飛快地跑。
“陛下,陛下!”連天子冠都扔了,胡本這些跟著後頭的人怕得連忙的將東西撿起來,追著上去,卻在曹盼的寢殿前,叫燕舞給攔住了,胡本瞪大眼睛,燕舞道:“別進去,陛下在裏頭。”
胡本道:“陛下不在裏頭還能在哪兒,這是冕毓,得給陛下拿進去。”
手裏捧著的正是曹盼戴的十二冕毓,不給送進去,胡本哪裏能安得下心。
“找個地方先放著。”燕舞這麽給胡本出主意,胡本看了燕舞一眼,“裏頭有什麽東西?”
燕舞不作聲,胡本本來隻是隨口問上一句,一看燕舞不作聲了,便知自己猜得七七八八了,“你是弄了什麽東西,叫陛下大驚失色?”
被問的人依然是一聲不吭,胡本也識趣地閉了嘴,“不進去就不進去,不問也就不問。反正,陛下想讓我知道,我總會知道的。”
反之要是曹盼不想讓他知道,他也不會去追根究底非要弄個明白。
跟了曹盼那麽多年,胡本一直都謹記自己的本份,不該知道的不問。
如燕舞所言,胡本捧著曹盼的十二冕毓,先找個地方放著。
而屋裏頭,曹盼衝了進去,急切地尋常著,最終,定在了她放置著天下十三州的輿圖前,在輿圖前麵,站在一個身著一身白衣的人,手執羽扇。那是她魂牽夢縈的人呐,聽到了腳步聲,回過頭看了曹盼一眼,輕聲地喚了一聲盼盼。
這一聲盼盼,熟悉而陌生,下一刻,那人卻似是不支地倒下了,曹盼尚且來不得歡喜,衝了過去人將他扶住,可他太重,重得帶著她也摔在了地上,曹盼本能的就用自己的身體護著他,牢牢地護住。
“盼盼,盼盼!”他們靠得那麽近,近得呼吸都能感受到,曹盼應道:“我在這兒,諸葛,我在這兒。”
諸葛亮咳嗽著,伸出手撫過曹盼的臉,“我想再看看你。”
“嗯,你看我是不是老了?”曹盼揚起一抹笑容地問著他,諸葛亮道:“不老,我老了。”
這麽多年嘔心瀝血,事事親為,諸葛亮傾盡了所有的精力,不過是數年不見,卻老了不止十歲。
“我不嫌你老。”這一句話,當年諸葛亮問起曹盼的歲數,曹盼也問了諸葛亮的歲數,知他們相差八歲,曹盼對諸葛亮說過的話。
“好!”聽著這一句,諸葛亮笑著應了一聲,再沒有比這一句更叫諸葛亮歡喜的。
曹盼沒有問諸葛亮怎麽會在這裏,他的身體究竟如何,她隻珍惜著他們彼此在一起的時間。
從那一日起,洛陽宮的守衛越發的森嚴,曹恒第二日見到諸葛亮時,直接地衝到諸葛亮的麵前,定定地看著他,看得,眼睛都不眨。
“阿恒!”諸葛亮如曹盼一般地喚了曹恒,曹恒點了點頭,想了想喚道:“阿爹!”
這一聲阿爹,上一次在成都時,曹恒也喚了,縱沒有喚出聲,諸葛亮卻明白的,伸出手,諸葛亮問道:“我能抱抱阿恒嗎?”
問的是曹恒,曹恒道:“我長大了。不過,讓阿爹抱一下吧。”
如此之語氣,倒是與曹盼頗為相似,相似得,讓諸葛亮不禁露出了笑容。
將曹恒抱在了手上,諸葛亮隻覺得一切都圓滿了,圓滿得,縱然是立時死去,他也無怨無悔。
“小小年紀,學得這般口是心非。”曹盼明顯知道曹恒的歡喜,但這出口之語,聽著讓她不客氣地捅了曹恒的心。
曹恒完全無表情地看了曹盼一眼,似在無聲地問,母皇你在說什麽?
裝的一副好傻!曹盼看了諸葛亮一眼,“見著沒,這麽個人精。”
諸葛亮道:“盼盼教得好!”
得,一句話成功把曹盼的火給滅得一幹二淨了。曹恒發覺諸葛亮的額頭盡是汗水,體貼地道:“阿爹把我放下來我吧。阿爹累了。”
“好!”諸葛亮並不強撐著,將曹恒放下了。曹盼道:“本來打算給阿恒開蒙的,事情太多,便也顧不上。你在,便由你教她寫第一個字。”
諸葛亮顯得有些驚訝,他記得自己幼時三歲開蒙,曹恒如今是四歲了,大魏朝上下,就由著曹盼不給曹恒開蒙?
曹盼解釋道:“阿恒將來與旁人不同。未開蒙前,她可以玩,可以鬧,開了蒙,想玩想鬧就沒那麽容易了。早一年前就有人不斷地請給阿恒開蒙,我一直頂著不讓,一是覺得阿恒太小,身體尚未長好,太小寫字,對身體不好;二是覺得,再讓她再輕鬆輕鬆。”
她為天子,亦是一個母親,曹盼是要在一個天子的範圍內,竭盡全力地做好一個母親。
“再過年,她就五歲了,再不開蒙,這朝中上下,都不肯了。”曹盼如此說著,諸葛亮道:“好,我教阿恒,寫第一個字。”
“阿爹,這裏!”曹盼的寢殿,再沒有比曹恒更熟悉的地方了,曹恒牽著諸葛亮往裏走去,走到書案前。曹恒很是熟練地將墨硯打開,倒了水進去,自己磨起墨來。諸葛亮看著眼中流露出了一絲笑意,曹恒是真的被曹盼教得很好,縱為天子女,卻不是對事一竅不通,不通俗務。
“墨磨好了!”曹恒看著墨的顏色與諸葛亮昂著頭說,諸葛亮跽坐下,拿著筆沾了墨,不稠不稀,剛剛好。
諸葛亮衝著曹恒招手,曹恒走了進去,諸葛亮教著她如保地握筆,然後在紙上寫下曹恒此生寫的第一個字。
曹盼隻看著他們父女動,不發之一言,一字落,諸葛亮低頭問了曹恒,“認得這個字?”
“認得,這是恒,阿恒的名。”曹恒雖然沒寫過字,但卻認得字。
“恒為象形字,會意,從心,從月,從二。二表示天地,本意永久,永恒。恒通亙,《詩經》中的《天保》有雲,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指延綿,延續。你母皇為你取此字,既盼你平安,又意由你承其之誌。為父,也希望你能承為父之誌。”諸葛亮與曹恒輕聲地與曹恒解釋著她的這個名字。
曹恒問道:“阿爹的誌向是什麽?”
“天下一統,百姓安樂。”諸葛亮吐了這四個字,“這是我與你母皇畢生都在為之奮鬥的事,將來,阿恒也要記住,讓天下一統,百姓安樂。”
曹盼同時地看著曹恒,為了結束這個亂世,多少人傾盡畢生的心血,最後能夠做成的會是誰,誰又能再創一個盛世,讓百姓可以安樂?
“我會記住了,記住,這是母皇所希望的,也是阿爹所希望的。將來,一定會延續母皇和阿爹的誌向,讓天下百姓得以安居樂業。”曹恒聽明白了,一字一字地與曹盼還有諸葛亮承諾著。
諸葛亮摸摸曹恒的頭,“背負天下者不易,任重而道遠,阿恒不用怕,你母皇會教你的,隻要阿恒好好學,將來必會成為比你母皇更出色的人。”
“好!”顯然曹恒也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你的名是恒,字,取為子安,號,永明。如何?”諸葛亮問了曹盼,“安,願阿恒一生平安;永明,願她一生光明,也給這天下帶來光明。”
曹盼應了一聲好,曹恒聽著也很是喜歡地點點頭。
想到了什麽,曹恒從腰中拿出了一顆糖,直接剝了塞到諸葛亮的嘴裏,這不容人拒絕的作為,跟曹盼是一個模樣!
嘴裏被塞了個糖,諸葛亮無法拒絕,曹恒問道:“甜嗎?”
“很甜!”諸葛亮肯定地回答曹恒,這是他吃過的,這世上最甜的糖了。
“上次給阿爹的,阿爹吃完了嗎?”曹恒想了想又問。
“尚未!”諸葛亮回答著,從袖中掏出了曹恒給的糖果,還剩著三顆,曹恒一看道:“阿爹為什麽沒吃完,不喜歡嗎?”
諸葛亮搖了搖頭道:“喜歡的。隻是阿爹舍不得。”
舍不得吃完了。
曹盼聽著心下一塞。曹恒道:“阿爹喜歡就吃,以後,阿恒把母皇給阿恒的糖都給阿爹吃,阿爹永遠都吃不完。”
這是曹恒對於諸葛亮的感情,最直白的宣告。她最喜歡吃的糖,一天隻有一顆的糖,她願意全都給諸葛亮,哪怕自己一顆都不再吃。
諸葛亮的心被曹恒說得都要化了,但是,他又怎麽可能吃上一輩子。
“阿恒喜歡的,阿爹也喜歡,阿恒吃就等於阿爹吃了。阿恒每天吃一顆,就像阿爹也每天都和阿恒一起吃了。這個糖,是我和阿恒都喜歡的。”諸葛亮這般地與曹恒說著,曹恒問道:“阿爹還要走嗎?我那天夢到阿爹了,阿爹也是這樣跟我說,說我給阿爹的糖,阿爹很喜歡,很甜。可是,阿爹說著很喜歡,還是走了!”
諸葛亮聽著這樣的話,哽咽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開了口,“阿恒,阿爹不願意騙你。阿爹的時間不多了,阿爹這輩子不負天下,不負江山,不負百姓,獨獨負了你和你母親。所以,最後,阿爹隻想自私一回,來看你們一眼。”
一片死寂,曹恒說不出什麽話來,諸葛亮凝望著曹恒,並不願意給曹恒一個謊言。將來,或許會有很多人給曹恒編造美麗的謊言,獨獨他,最不該給曹恒的人生裏留下第一個謊言。
“阿恒!將來,你總會帶著千般的不舍送走很多人,這些人,有你所愛的,你所敬的,也會有你所恨的,無論你願不願意,終究不能避免。阿恒的糖,為父很喜歡,很喜歡。這是為父這輩子吃過了最甜的東西,真想吃上一輩子。但是,那是一種奢望。這糖,阿恒給為父時,為父含著隻覺得心都要化了。阿恒將來每吃一顆,就好像為父一直都在一般,因為,阿恒給為父的糖,於為父而言,是這世上最好的禮物。”
曹恒給他最了的禮物,他也想給曹恒留下一份更好的禮物。一種感情,一份寄托。
“好!”曹恒想要抱住諸葛亮,手卻太短了,差點沒把自己給摔了,還好諸葛亮的反應快,先把人給捉住了。
“好了,好了,快教阿恒寫字,總得先把自己的名字寫出來,否則上課了還不會寫名字,那得多丟臉。”傷感的氣氛,曹盼極其不喜,趕緊岔開話題,讓諸葛亮趕緊利落的教人寫字。
諸葛亮也不願意多話,拿起筆道:“來,阿恒。”
曹恒望著諸葛亮,最後點了點頭,這是她的阿爹,他也像母皇一樣愛著她的。
如此,無論是曹盼還是曹恒都默契的沒有再提起今天這樣的話題,哪怕諸葛亮對著她們,昏迷的時間比醒著的時間都要長,可是,依然是開心的。
洛陽的冬天隨著一場又一場的大雪落下,越來越冷。雪都下了,更不利於行軍了,朝中吵了許久的諸葛亮是真死或是假死的事,隨著曹盼的置之不理,最後實在是吵不下去了。
洛陽宮裏的事,除非曹盼想說,否則哪怕多了一個諸葛亮,也沒有人會知道。
然而不知道,那僅僅是不敢想而已,周不疑瞧著曹盼的變化,心下隱隱升起的猜測,最終,一句問話也沒有。
戴圖被曹盼傳入與諸葛亮號脈,一開始見到諸葛亮,差點沒把他給嚇死,最後,最後又趕緊的恢複了平靜,老老實實地與諸葛亮號脈。
一號下來,這油盡燈枯之兆,豈有回天之術。
可是,這話戴圖也不敢直接地的跟曹盼挑破啊,倒是諸葛亮道:“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華佗的醫書還是你給我的。”
“醫術再高明的大夫,也有醫者不能自醫的話。”曹盼這樣的說來,諸葛亮搖了搖頭,戴圖道:“諸葛丞相好好休養……”
一通想要寬慰的話,觸及了諸葛亮了然的雙眼,戴圖也再說不出來了。
“外麵下雪了吧。”諸葛亮聽著外麵的動靜,問了一句,曹盼點了點頭,“下了,好大的雪。”
諸葛亮道:“我還未與你賞過雪,看過梅。”
戴圖與曹盼一個勁的搖著頭,諸葛亮伸手握住曹盼的手,“縱不出這個門,我也沒有多少的日子好活了,盼盼,這世上的事,還有許多我未與你做過,我想都與你做完。將來,你才不會覺得沒有回憶。”
他的人生就要完結了,可是,曹盼的人生還會很長。他想給曹盼創造更多的記憶,多得,足夠她回味一生,好好地活著。
“好!”諸葛亮既然這樣說了,曹盼根本無法拒絕,吩咐人將火爐都準備好,曹盼與諸葛亮步出了寢殿,慢慢地走向地梅花盛開最美的地方。
一路行來,所有的侍衛都目不斜視,就好像根本沒有看到諸葛亮這個人一般。
“論治軍嚴下,你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諸葛亮與曹盼偕手並行,一路所見,諸葛亮如此地評價,曹盼道:“那是自然,我可是將軍。”
搖了搖頭,諸葛亮竟是不認同這個說法,曹盼瞪大眼睛看著她,諸葛亮道:“統千軍萬馬者為帥,非將。”
這是給曹盼更高的評價,曹盼開心地笑了,說著話的功夫已經到了小樓上,下麵正是綻放著朵朵梅花,大雪未停,落在那紅梅之上,一紅一白,美極了。
臨近靠於小樓之前,一陣寒風吹來,曹盼連忙拉了拉諸葛亮身上的披風,諸葛亮搖了扔頭道:“無妨。”
他已經感覺不到冷了,握著曹盼手上的溫度,他才不會,覺得自己那樣的冰。
地上鋪開了一層又一層的毯子,諸葛亮拉著曹盼坐下,雙手緊緊地握住曹盼的手,看著外麵的雪花落下,映著那紅梅更顯得紅豔。
曹盼道:“可惜了我不會作詩,要是換了我阿爹和子建哥哥在,見到如此美景,必有佳作。”
如廝之感慨,卻也是實情。
“人無十全,不會作詩又何妨,能給這天下的百姓帶來一份安樂,能將這亂世平定,盼盼必將千古流名。”諸葛亮這樣的說。
“你會更甚。千古唯一的諸亮孔明,能做到忠貞如一者,唯你一人而已。或許,我會成為你的汙點。”娶曹賊之女為妻,千古史書記載都會記著的。
“你不在意那虛名,我也不在意。此生能與盼盼相遇,相知,結為夫妻,亮,三生之幸。”諸葛亮輕聲地說著,“隻於你,若非我,你會過得更好,至少會比現在更好!”
曹盼道:“我覺得自己一直都很好,一直的!”
“真傻!”諸葛亮這一聲嗔怪,可這心,又何嚐不是因她的執著,她的不悔而顫動,他這一輩子,不知幾世修來的福份,竟然能得她傾心。
“一生得遇一人,你不負我,我又怎麽能負你。是我先撩撥了你的,我得負責任,負一輩子的責任。”曹盼側過頭很認真地告訴諸葛亮。一見傾心,便想要讓他也跟她一起的淪陷。她做到了,故,他不曾負她,餘生隻愛她一人,她又怎麽能負他。
諸葛亮輕輕地笑了,很是愉悅,“盼盼,能再唱一次蒹葭嗎?我們第一次見麵,你在茅屋中避雨,輕輕吟唱的那一首蒹葭。”
曹盼道:“好。隻是年紀大了,怕是沒有從前那樣的聲喉,唱得未必有從前那般好聽了。”
“隻要是盼盼唱的,什麽時候都好聽。”諸葛亮輕輕地說著,曹盼道:“你既不嫌棄,便唱與你聽。”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遊從之,道阻且長。溯洄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折路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歌聲自小樓中隨風飄了出去,那頭正行於政事堂的周不疑聽著這聲音一下子停下了腳步,跟在他身後的楊修顯然也聽到了,“這歌聲似是陛下的。”
曹盼的聲音,他們再熟悉不過了,一下子就辨別出來了沒什麽奇怪的。
楊修道:“陛下難得如此的愜意啊!”
說著笑看向周不疑,周不疑的臉色卻極其的不好,楊修莫名,“元直,你這是怎麽了?”
周不疑沒有回答,“我有事要去見陛下。”
說著便將手中的公文盡塞給了楊修,急步地行去,楊修明顯地一頓,半響回過神來喚道:“元直,元直!”
哪裏還有周不疑的身影,早就跑遠了!
楊修一開始還沒覺得,周不疑這麽一跑了,楊修也算是反應了過來,“當初武皇帝可是當著滿朝大臣的麵說過,讓陛下莫再當自己是女郎的。”
那麽,如今是誰讓曹盼再把自己當成了女郎?這個問題,楊修這樣的聰明人都不必多想,立刻就能想到了。
諸葛亮,諸葛亮。也隻有這一個人能讓曹盼還記得自己是個女郎。
“真好聽!”諸葛亮靠在曹盼的身旁,轉過頭,親了親曹盼的臉頰。“盼盼,我從未告訴你,從看到你的第一眼,這顆心也同樣為你而顫動。可是,我不如你誠實,我一直在誘著你靠近我。”
曹盼露出了一抹笑容,“若不然,你又怎麽會容我隨你回家,你還留我住宿了,更是道破了我是女郎。”
有些話,不必說破,各自明白就好。
“你不說,我說就好。你想讓我主動靠近你,那我就主動靠近你。誰先喜歡上誰有什麽關係,重要的是,最後,你心裏有我,我心裏也有你。”曹盼通透地說來。人家都說,從一開始動心便是一場無聲的較量,誰先說破誰就先吃虧。
但是,兩個人在一起,怎麽隻能計較吃不吃虧。重要的是,他們在一起!
“我本與瞻兒和長青留話,讓他們送我回南陽,將我葬在南陽,如今他們葬的隻是一個空棺。隻是,將來我還是希望盼盼回一趟南陽,你給我釀的桃花酒,我都喝完了,從前你與我說過,你在那酒裏加了一樣別的酒沒有的東西,我當時問你,你不肯告訴我。”
“你既將酒都喝完了,難道還不知道那酒多了一樣什麽東西?”曹盼問著。
諸葛亮道:“知道了。你在酒裏加的,是你對我的情意,酒釀得越久越是純香,你對我的情意,如那桃花酒一般,隨著時間的流逝,隻會變得更加在純厚。你不知,每喝一口桃花酒,我便能感覺到你的情意,這些年,我痛,卻更喜歡。”
“桃花酒還有一個我阿娘取的名字,紅雨釀,桃花亂落如紅雨。落在你身上的桃花如雨,印入你的心間。”
“你為了劉備,為了你的漢室,棄了我。至此以後,你便是我一個人的可好?”曹盼與諸葛亮提著要求,諸葛亮道:“好!”
“我知道你不會願意入皇陵的,我也沒想過將來葬入皇陵。我曾與阿爹說過,待我去後,便葬回許都我阿娘那裏。你不喜歡我阿爹,不認同他的作為,我都知道。所以,我不會要你去做你不喜歡的事。”
“你帶我見過了你的家人,我隻想帶你去見見我阿娘,我阿娘一定很想看一看你。從前我阿娘就說過,將來有一日,我遇到了我喜歡的人,一定要帶人去叫她看一看,她在泉下有知,必會為我而高興的。”
“想來,她會怪我的。怪我叫你一輩子飽受生離之苦。”諸葛亮望著曹盼。
“不會的。阿娘與阿爹不一樣,隻要我喜歡,阿娘無論喜歡不喜歡都會喜歡的。你是我喜歡的人,隻要是我喜歡的,阿娘都會喜歡的。不管你遲到了多久,隻要你願意跟我去,阿娘隻會滿心的歡喜。所以,將來有一日,我把你葬在阿娘的身邊,等來日我再去陪你,你說這樣好不好?”曹盼側過頭道破他的想法。
諸葛亮如何能拒絕,“好,我不能在活著的時候隨你去見一見嶽母,那我就代你為嶽母盡孝。將來,你將這天下安定好了,再去陪我們。”
曹盼抱著諸葛亮哽咽地道:“好!”
“盼盼,這天下,是我們共同的誌向,我做不到的,我希望你能做到,將來,再由阿恒來傳承。南陽,你一定要回去,我給你留了東西。”諸葛亮的聲音越來越越輕,曹盼點頭應和著。
“此生因天下和誌向而與你分離,可盼盼,我輸給了你,輸得心服口服。”諸葛亮承認了自己不如曹盼,曹盼道:“本就要你輸得心服口服。劉備,豈能與我相提並論,你因他而舍棄了我,終究由我來結束這亂世的。這個天下,最後隻能是我的。”
諸葛亮輕笑出聲來,曹盼其實很記仇,而且是一直都記著仇。可他所喜歡的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盼盼。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心悅你!”諸葛亮轉過頭,想要再親一親曹盼的唇,卻再也沒有力氣,曹盼捧著他的臉,印下了,“我也心悅你!”
曹盼抱著諸葛亮,泣不成聲,而在對麵的小樓上,周不疑站在那裏,看著曹盼抱著諸葛亮,目光慢慢地恢複了平靜,也一步一步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