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螳螂捕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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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庭真歎了一口氣,讓元妙進來添了茶,方將當日雲楊中毒之事告知了項庭沛,末了歎道:“要不是我二哥哥命大,早就成那莊氏手下亡魂了,她原是罪該萬死的戴罪之人,如今倒好,一句病重,便將過去一筆勾銷,重回府中。別說是太太,便是旁人,也是看不過去的。”
項庭沛點頭道:“大哥哥模樣看著敦厚,沒想卻有這般深的城府。真妹妹,你別怪姐姐多管閑事,依姐姐看著,你們萬萬不能讓莊氏回府。她人尚在外頭,便能讓爹爹這般費盡心思,若是真回來了,恐怕後患無窮。”
項庭真深以為然,正想說什麽,卻見元香捧了茶點進來,不由沉一沉臉,道:“我正和姐姐說話,沒有吩咐,你們都不必進來伺候。”
元香原想著元妙正在屋裏伺候茶水,便到小廚房去端了點心來,以示周到。不曾想卻被主子這般冷待,心裏不免發窘,看一看侍奉在主子身側的元妙,仿佛從對方臉上捕捉到了一絲得意,她不由更覺難堪。一時隻得默默退了出去。
項庭真看向項庭沛,道:“姐姐說的,何曾不是我和母親擔心的呢?”
“事不宜遲,你們可有應對的法子?”
項庭真頓了一頓,心下隻想著事關重大,萬不能向外露了風聲,於是道:“哪裏有什麽法子?莊氏有備而來,我和母親都是一籌莫展。”
項庭沛想了一想:“姐姐倒是有一愚見,未知可否助妹妹解燃眉之急?”她壓低了聲浪,“妹妹大可先下手為強,到那莊院去看一看究竟,至少弄清那莊氏的底裏,再圖後計。”
項庭真沒想到她的主意竟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遂道:“姐姐說的甚是,合該如此。”
項庭沛道,“可是城效莊院路途遙遠,你貴為一府千金,獨自上路多有不便,不如這樣,便由姐姐陪你一同前往,不管在路上也好,在莊院也好,咱們兩個人總算有個照應,妹妹你意下如何?”
項庭真本來想要推卻,又聽項庭沛道:“我聽妹妹話中所言,那莊氏攻於心計,隻不知有多少後著,妹妹一人前去,勢單力弱。姐姐雖粗蠢,但畢竟是新近進府的,莊氏不知我底裏,興許會防備著點,不敢太過放肆。”她滿目誠摯,“妹妹的事,便是我的事,我斷斷不能袖手旁觀。”
項庭真不覺動容,方點了點頭,“那明日便有勞姐姐了。”
項庭沛從內屋出來的時候,特意繞過回廊,來到元香身後,掩唇低笑道:“今夜分明是姑娘值夜,何故在裏屋伺候的人並非姑娘?”
元香心裏正難受,聽她這麽一說,更是尷尬,隻一言未發。
項庭沛拿絹子掩下唇邊冷笑:“姑娘行事進退有度,伶俐不失穩重,若是沒能碰上知遇的主子,那是當真可惜了。”
元香心頭暗驚,回過頭來才想回應,卻見項庭沛已轉身離去,燈火明滅不定的長廊之中,唯覺那纖瘦背影蒙蒙昧昧,恍若是霧裏看花。
待得天邊泛起魚肚白,項庭真便起來梳洗打扮,命人去將蔣大夫請來後,項庭沛也到了,於是一行三人便上了馬車,匆匆往城效莊院趕去。
正如沈氏所言,該處的莊院是項氏一族較為上等的產業,田壩肥沃,水產豐盛,整個莊子興旺有加,院子的房舍堪比京城的大宅,雖算不上富麗堂皇,卻也層台累謝,鱗次櫛比。
項庭真下了馬車,問明了莊氏所在之處,也不待莊子裏的下人通傳,徑自便進去了。
她推門而入,一眼便瞧見莊氏正坐在炕上,就著小丫鬟的手喝紅棗桂圓茶。驟然看到她來,莊氏不免一驚,忙將小丫鬟手裏的成窯彩瓷茶盅推開,抹著嘴角道:“三姑娘竟來了,怎麽外頭沒有人通傳?”
項庭真亭亭立在她跟前,麵上帶著笑,聲音裏卻是冷嘲一片,“若是有人給二娘你報了信兒,我又怎麽能看到你在這兒享福的模樣呢?”
莊氏身上穿著銀紅色的妝花褙子,下配鴨卵青散花百褶裙,頭上鬆鬆挽著一個垂髻,簪著累絲金鳳釵,麵上濃妝豔抹,果真是處處透著安逸舒適的痕跡。她眼神不覺閃爍,抬手撫著臉頰道:“老爺憐我病重,方讓我吃些好的養身子。”
項庭真冷笑一聲,道:“二娘病重?要不是二娘自個兒親口說出來,庭真還真看不出來。”
莊氏看一看她身後的蔣大夫和項庭沛,麵上露出幾分不安,“此地偏遠,三姑娘你平素三步不出閨門的,今兒個竟親自前來,不知老爺可是曉得?”
項庭真環視著房內的陳設布置,譏誚道:“真真是個山高皇帝遠的絕佳之處,二娘在此高床軟枕,遠勝於在府裏,又何必費盡心思回去呢?”她在炕旁的楠木圈椅上坐下,“自從二娘來了莊院上,庭真便沒來向您盡過孝心,心裏正慚愧著呢,此番老爺說您病了,庭真不趁此機會來探視一番,更待何時?”
莊氏一雙美目內滿是戒備,“你究竟想怎麽樣?”
項庭真回頭朝蔣大夫使了一個眼色,道:“二娘既然自稱病重,庭真如何能夠袖手旁觀?自然是要請大夫好生替二娘診治,方能妥妥當當地安老爺和大哥他們的心。”
蔣大夫知意,取出號脈枕道:“二太太,便讓老夫替您把一把脈罷。”
莊氏臉上泛起一抹怒意,道:“老爺自會給我請大夫,無需三姑娘費心!”
“蔣大夫是咱們項府的第一醫士,即便是爹爹出麵,請來的也是他。”項庭真嘴角的笑意卻似淩厲的刀鋒,“二娘不必擔心,蔣大夫醫術高明,為人正直,一定會讓您藥到病除。”
一旁的項庭沛聲音和緩道:“三姑娘所言甚是,二太太此時若是不領了三姑娘的情,恐怕說不過去,號一號脈,不論結果如何,總算是給旁人一個交待。”
莊氏強壓著心中憤恨,勉為其難地將手腕擱在了號脈枕上。蔣大夫隔了絲帕替她把脈,靜靜半晌,額頭皺成了深刻的川字,眼光疑慮地看向項庭真,似是有極為難之事不知如何定奪。項庭真清一清嗓子,道:“二娘病情如何,大夫不妨直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