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洞房花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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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娶之事,一應禮數極盡繁複。即將為新娘子的她,卻沒有半點笑容。

    大婚之前,一對新人不宜相見。

    可是聞意遠還是找了個外出賞花的由頭,把項庭真約在了城郊花田相見。

    花海盛開如金黃海洋一般,廣闊無垠,清芬的花香彌漫於天地之間,漫天匝地包圍著他們彼此。

    聞意遠早早前來,手中捧著一大束鮮花,映得他含笑的麵容如溫心暖陽。

    項庭真亭亭立定在他的十步開外,沒有再走近,仿佛隻有這樣的距離,方能讓她完美地掩下那冰寒淩人的仇怨。

    他靜一靜神,開口道:“庭真,我今日見你,就是想告訴你真話,有些事,我不想隱瞞你。”

    她的衣袂隨風飄擺,月白色的軟羅寬袖如蝶舞般覆蓋在嬌美的花蕊上,她半眯雙眼,靜待他言語。

    “對不起,當日讓你去徹查碧荷之事,是我有意為之,目的是讓你盡早找到碧荷,好讓她指證莊氏。”聞意遠注視著她,一字一眼道來,不是沒有想過,讓她知悉內情的後果,可是與其瞞她一世,不如坦誠相對,這是一個隱患,沒有什麽比讓她明白他的苦心,更為快捷的解決之法了。

    項庭真沒有想到他竟會主動提及此事,不由微微一驚,揚眸看向他,“你為何騙我?”

    聞意遠緩步走近她,“我並沒有騙你,我隻是沒料到後來你大哥會把碧荷找回來,是我一時失策,方會鑄成大錯。”他將鮮花放到她掌心中,握緊了她的手:“當日是周姨娘母子來找我,他們求我在雲楊麵前透露碧荷下毒一中,我隻知他們的目的是對付莊氏,雲楊無心理會是非,你奉命徹查此事,我方會給你那樣的暗示,讓你去查碧荷。我一心以為,莊氏倒了,對你們也會有好處,也算不上虧負,可是我萬萬料不到會發生後來的變故。庭真,是我對不起你。”

    她心頭酸楚:“為什麽不騙到底?”

    他眼光一沉,感覺到她指尖的寒涼,心底亦覺一陣憂恐,“你將是我的妻子,我不想背負著這個良心的債迎娶你。我隻想你相信,一開始,我沒想過要害你,到如今,我更不想瞞你。”

    她淒冷而笑:“隻是這樣,你便想我原諒你?”

    聞意遠心裏的不安益發擴大了,不知為何,他覺得她的反應不對勁,倒像是早有知覺似的,更甚者,她似乎早有打算。他強壓著胸中翳慌,將她拉到跟前,急切道:“庭真,我知道錯就是錯了,再怎麽彌補也還是錯了。我原本可以什麽都不說,可我還是選擇告訴你,因為我在乎你,我知道這個過錯需要窮盡我一生去補償!我願意用我的一生去補償!”

    項庭真的神色有如風霜籠罩,沒有半點溫意:“是麽?用一生補償?你的一生?”

    聞意遠重重地點頭,鄭重道:“還有一段時日,便是我倆成親之時。庭真,我不會勉強你,如果,如果你願意原諒我,那麽,你便如婚期嫁到聞家。如果你不願意原諒我,那……那你隻要派人向我言語一聲,我自會……自會提出退婚。”

    她心底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抿緊唇沒有回應。

    那日自花海離去,她手中還攥著他送的一朵鮮花。

    他不會留心到,她將那花朵揉進了掌心中,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將之蹂躪成了支離不堪的花殘敗葉,方才舉起手,張開手掌,任由疾風將那花骸吹刮得四分五裂。

    當晚,項庭真來到項雲楊院落之中,言舒容看到她前來,知她有話與兄長細說,隻囑咐了下人好生伺候,便先行回內屋歇息了。

    昏黃燈光之下,項雲楊的麵容一如既往的靜如止水。

    項庭真倚在長窗旁,惘惘道:“二哥哥,原來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意遠不是好人。”

    項雲楊看了妹妹一眼,輕輕道:“碧荷之事,你知道了?”

    項庭真始料未及:“莫非隻有我後知後覺?”

    項雲楊搖頭道:“是我讓意遠不要告訴你。”

    她不由大驚,快步來到兄長麵前,“為什麽?你究竟知道些什麽?”

    項雲楊垂下頭,讓人看不清容神:“早在你查出是碧荷之時,意遠就告訴我,是他有意提點。”

    “你都知道?你都知道?為什麽你不告訴我?”她心中的痛怨一下洶湧於胸,不是怒還是悲,“你什麽都知道,你明知道他有居心,為何還要替他隱瞞?為何你不趁早拆穿他?”

    “你怨恨他嗎?”項雲楊出其不意問道。

    怨恨他嗎?

    她不由怔忡。

    “你恨他,是因為他欺騙了你,還是覺得他害死了娘?”

    她眼泛淚光:“有何不同?”

    “真正害死娘的,是另有其人。”項雲楊語氣輕淡,“意遠不過是受人所托。有心人要對付娘,無論有沒有意遠,結果不變。”

    項庭真才想說話,又聽兄長聲音清淩淩地傳進耳際:“有些變故,意遠無從把握,你也一樣。若說間接害死娘,你我也難逃罪責。誰教我當初,明知膳食有毒,還是吃下。誰教你當初,明知碧荷受鄭媽媽指使,還是設局指證莊氏。推娘上絕路的人,不是意遠,而是你我。”

    風過之時,拂涼了項庭真的遍身,她隻覺得背脊一陣陣發寒,啞聲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替他說話?”

    項雲楊低低一歎:“解鈴還須係鈴人。我說的,你可以不必理會。”他緩緩起身,“你安心出嫁,意遠,是你的良人。”

    項庭真苦澀一笑,轉過身去才想離開,兄長的話音又幽幽地自身後響起:“又有誰人,是全然無愧於天地良心?意遠何其有幸,可得補償之機。而我……”

    她聞言,心自納罕,回頭才想細問究竟,項雲楊已吹熄了燈火,屋內一片黑暗,隻聽得他的溫然道:“你日後是聞家人,項家那些未曾清算的債,由我代勞便是。”

    項聞二府的聯姻,在震耳的花炮耳中拉開了喜幕。

    八人抬的大紅花轎將新娘子送到了聞府,後頭緊跟著數十名肩挑提箱的家仆,浩浩蕩蕩將嫁妝運送進聞府大門。

    依著俗禮,由出轎小娘扶著新娘跨過朱紅漆的木製的“馬鞍子”,步過紅氈,跨過火盤,便是一對新人自此日子過得紅火喜樂的好兆頭了。

    一身大紅喜服的聞意遠站定在正廳之中,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由喜娘扶進廳內的新娘子,她遍身珠翠環繞,綾羅錦繡端莊而隆重,頭上一方正紅喜帕掩蓋了她的麵容,隻隱約可見底下光耀閃爍的流蘇墜角,隨著她的行動流轉著璀璨的光息。

    吉時已屆,讚禮者在旁揚聲道:“皆跪!上香!”

    一對新人便在族中主香公公的帶引之下,進香拜天地。

    終究還是等來了這一天,庭真,從此便是他聞意遠的妻。

    “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大婚前的日子,他們都未曾見過麵,他並不知她的心思如何,也不知此時此刻,跪在他身側,與他並肩進行成親儀式的庭真,可是真的願意原諒他。

    拜過高堂後,讚禮者接唱道:“夫妻對拜!”

    聞意遠和項庭真二人兩相麵對,雙雙拜下。

    “送入洞房——”

    龍鳳燈影如紅霞映照,一室靜謐安寧。

    聞意遠鄭而重之地掀開她的喜帕,如願地看到了庭真那一張妝容秀麗的臉龐。

    他如獲珍寶似地攫住了她的手,輕笑著凝望她,道:“庭真,感謝你。”

    她眸光溫柔如水,婉轉垂首:“謝我什麽?” =半^浮##生-/;

    聞意遠從懷裏取出一枚赤金鑲紅寶石戒指,小心翼翼地套進項庭真的無名指,他的手指按捺不住地輕顫,戒指上的寶石璀璨著瑰麗的光芒,在他的手中順滑地環套住了她的手指,如是直到天荒地老的堅固與和美,教人那樣心醉。他心頭的激動卻漸漸地又平複成了不能察覺的安靜,仿佛這一刻,早便在意料之中,無論相隔多久,都會如約而至。

    “感謝你沒有放棄我。”他執起她的手低柔輕吻。

    她眼中的哀涼轉瞬即逝,柔聲道:“你放心,我不會。”

    他低頭流連在她吐氣如蘭的唇邊,吻一下,再吻一下,終於是舍不得再離開,貪婪地捕捉著她溫熱襲人的氣息,雙臂情不自禁地擁抱住了她,深深淺淺地擷取著她甜美的唇舌,仿佛彼此口中蘊藏著無盡的幸福與愛重,每一下的吻都是深沉而熱切的,他的呼吸愈發顯出動情的急促,一雙大手有力而眷戀地撫摸著她的後背,掌心是那樣熾熱,燙得她遍身酥軟,整副身心都似落進了濃情如天羅地網般的熱烈愛念中,那薄弱的羞怯之情已沒有絲毫的阻力,隻餘下忘情的和應與某中不敢深想半點的企盼。

    他的吻深切而奔放地埋進她的身體中,她含笑閉上了眼睛,似是無措卻又激動地等待著,濃妝的紅唇邊,卻又在此時浮泛起一抹陰狠的凜冽。

    衣衫自肌膚上滑落的觸感帶來暈眩而迷醉的錯覺,他的身體竟如燃燒的一團烈火,灼熱地緊貼著她。

    她的手悄然地垂落在床邊,有一抹清冷的寒光自袖中滑落,她一手握住,在他埋首進她鎖骨之內時,猛然抵住了他的脖頸之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