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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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石有了個儲備糧,魔氣暫時被壓下去。眾人見狀一哄而散,段春浮等人為了避嫌也已經先走一步。

    流風君臨行前倒還算客氣,說是會找幾個咒術師過來,也不知是真是假。蒼烏掌心燃起火焰來,用手慢慢撫過塵土,仔仔細細的看著那些刻紋,荊淼站起身看著靈石裏的修士,微微歎了口氣。

    “我真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對自己人都能下如此狠手。”

    他雖然驚詫,但卻也不至於為此打抱不平,自他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第一眼看見全村的屍體時,就再明白不過弱肉強食,命如草芥是什麽意思了。

    而修真者的世界,其中殘酷自然遠要勝過狼妖對凡人的單方麵屠殺。

    “不足為奇。”蒼烏倒是再平靜不過了,他四下端詳了一會兒地麵破損的封印,也站起身來與荊淼說道,“邪魔外道,說白了就是行為處事與常理不符,每人雖都有自行選擇道的權力,然而有些人選擇的路卻是有違正道,為世人所不齒的。望川界是邪魔外道的聚集之地,多以武為尊,自然是殘酷無比的。”

    荊淼略有些唏噓,剛要轉身,忽覺得心頭仿佛被重錘猛敲了一記,人一打晃,險些栽倒,好容易站穩了身體,不由得搖了搖頭醒神。

    這絕不是心疾……

    荊淼揉了揉太陽穴,微微皺起了眉頭,對蒼烏道:“師叔,我覺得有些不舒服,我們看都看過了,還是先回去吧?”

    “也好,這裏到底是魔氣根源,你最近情況不大好,千萬不要沾上。”蒼烏剛剛還在看沼澤邊的痕跡,一聽荊淼說話,立刻站起來回道。

    早先段春浮被魔氣入侵紫府,荊淼也略知一二,他這情況與魔氣絕對沒有什麽關係,而是來源於自身。但是按蒼烏查看,他的身體又沒有任何的差錯,荊淼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好暫時拋之腦後,不作打算。

    回到段春浮的住處時本該眾人商討一下有關魔界封印一事,但荊淼臉色不大好,蒼烏便趕他回去休息。荊淼也沒有逞強,點了點頭,他的確已經開始覺得頭暈目眩了,修道以來,他還是初次乏力到這種地步,要說是剛剛為了抵禦魔氣消耗靈力過多似乎也並非如此,體內靈氣運轉尚顯充盈,並未有力竭的痕跡。

    不過蒼烏等人顯然將他當做靈力枯竭,塞了他一瓶甘夏丹補充靈氣,又將人趕去休息了。

    等到了內室,荊淼幾乎已經睜不開眼了,他勉強將長靴踢了,倒出兩粒甘夏丹服下,連外衣都沒脫,便倒在了床榻之上,雙目一閉,便枕著長方的玉石枕睡著了。

    夜已經深了,常丹姬與殷仲春早早回去就把荊淼要插手封印結界這件麻煩事告訴了謝道。謝道在相思海裏想了許久,先是想了想若是荊淼來求自己幫忙,要他對自己許些什麽好處才好,美滋滋的想了一會兒,忽然轉念一想,又想起以荊淼的性格,也不知會不會來麻煩自己,不由又有些擔心起來。

    一來二去,謝道反正是要來看看荊淼的,就打算今天晚上來試探試探荊淼的態度,瞧瞧看他到底願不願意對自己開口。

    謝道想的雖好,卻沒想荊淼不按自己的想法來,他到的時候,荊淼正睡在榻上,別說薄被沒蓋,連衣服都沒脫。他氣勢再是洶洶,也不由得輕手輕腳了起來,坐在床榻邊,伸手去摸荊淼的臉,隻摸得一片再柔軟冰涼不過的肌膚,心中一揪,輕聲道:“你受寒了嗎?”

    荊淼正睡著,自然不可能回答什麽,謝道便換了一處,將他的手握在掌心裏,隻覺得像是入手了塊寒冰一樣,奇冷無比,心中愈生柔情。

    謝道掌心正熱,荊淼全身都奇冷無比,早已習慣了,乍一碰上暖意,雖是未醒,但忍不住往回一縮,卻被謝道牢牢抓在手心裏,沒能掙脫開來。荊淼往裏頭一退,脖子便枕在邊上,空出了好大塊地方,謝道也不客氣,脫了鞋子,合衣側身躺下,又伸手去碰了碰荊淼的頭,叫他靠在自己肩上。

    雖說荊淼全然不知,但謝道卻已十分滿足,隻將他冰冷冷的手握在掌中,心道這大概便是鴛鴦交頸,琴瑟和鳴了。

    不知為何,謝道對這些話本說書總有一定的興趣,望川界自然也是有說書人的,一般由消息販子頂替,也不知是不是為了招攬生意。

    他早就失去了記憶,自然不知自己當初聽話本說書是為了講給虞思萌聽,隻以為是自己的興趣愛好,雖不覺得有什麽用處,卻也養成了習慣,偶爾會去聽一聽,或是買些誌怪書籍翻看。

    因此雜七雜八的東西也知道了不少。

    這會兒荊淼睡得極熟,一點反應也是沒有,謝道也不以為意,隻是輾轉翻過身去,對著荊淼的側臉,滿心歡喜的看著他。

    玉石枕有些高度,荊淼睡慣了,頭微微傾著,一呼一吸之間,胸膛起伏,十分平穩悠長。他往常裏總是不冷不淡的模樣,微微皺著眉頭,眉心仿佛都要生出兩條皺紋來,睡著了卻頗有些放鬆,安安靜靜的,許久也不變一個姿勢,倒是乖巧的像隻招人疼的小動物。

    謝道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的點了點他的鼻尖,荊淼似有所感,又將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謝道忍不住一笑,這次卻按在他的眉心處,慢慢將那皺起揉散開來。

    睡著的阿淼真可愛。

    謝道忍不住心中喜歡,便鬆了手,將荊淼整個摟進懷裏,下巴抵著他的發心。覺得自己像是抱了隻平日裏極不好親近的貓,這會兒既是歡天喜地,又有些小心翼翼,倒好像做了什麽壞事似得。

    隻是沒有想到,荊淼的性子有些冷淡不說,身體也跟寒冰一樣。

    他摟著荊淼好一會兒,忽然覺得胸口一暖,不由得伸手去摸,便掏出了那塊荊淼送他的月牙墜子來,這會兒正發著淡光,在黑暗裏顯得格外明顯。他拎著那墜子看了許久,半晌也沒有看出什麽,便輕哼聲:“你倒是認主。”又把墜子塞了回去。

    那墜子一貼近,荊淼便好得多了,神色仿佛都安穩了下來,謝道一無所覺,隻是覺得荊淼身體的溫度仿佛都慢慢回來了,以為全是自己的功勞,不由抱得更緊了些。

    謝道與荊淼親昵,貫來是隨性,忍不住稍稍帶了些孩子氣,隻埋在他發間輕輕嗅了嗅,熏香經年累月,仿佛入了骨,融了血,連發間都有。謝道伸出手讓荊淼枕在自己臂上,忍不住伸出另一隻手去撫他的鬢角與頭發,手指一碰,卻像是在發間碰到了什麽軟物,不由得一怔。

    待他再伸手去摸的時候,卻又什麽都沒有了。

    就好似指尖所碰到的觸感隻是一時錯覺一樣,謝道不信什麽錯覺,便坐起身來撩開荊淼的發查看,又伸手去摸,卻什麽也沒有。

    任是誰這麽被太歲頭上亂動土都得醒過來,荊淼被這麽一番折騰,自然也是不能幸免的,他也沒多想為什麽謝道在自己的床上,隻伸手去輕輕握住了謝道的手,還微微帶有點倦意,淡淡說道:“你什麽時候跟甘梧學了嗎?”

    “沒有……”謝道沉吟了片刻,最終也沒將好奇說出口來,隻是重新躺了下來,與荊淼臉對著臉,眨了眨眼睛,小聲問他,“甘梧是誰。”

    “是隻猴子。”荊淼閉著眼睛,揭過絲軟的被子蓋在身上,慵懶的半睜著眼睛,輕聲道,“你大概已經不記得了,是你以前養得一隻猴子,很聰明,也很頑皮。”

    原來是一隻猴子。

    謝道不由得鬆了口氣,回道:“我不記得了。”看他的模樣,倒是大大方方,底氣十足的很。荊淼瞥了他一眼,無奈的搖頭笑了笑,心道難不成入了魔還有改性的作用,師尊以前明明是很成熟穩重的。

    其實謝道的性子本沒有變,隻是他少了師徒的約束,喜歡什麽人想怎麽做便怎麽做。荊淼以前將謝道當做師尊來看,敬重有加,加上師徒相見不多,謝道寡言,隻覺長輩沉穩;如今是"qing ren"了,謝道其他麵貌展露出來,很是有些倍感新奇。

    說到底,不過是心不一樣了,而不是人不一樣了。

    簡直就是個醋罐子。

    荊淼暗暗笑了一聲,手合攏著,又要睡下去,卻被謝道推了推肩膀。

    一張布滿血紋的臉湊了上來,荊淼目不轉睛的盯著他,隻聽見謝道略有些吞吞吐吐的問道:“阿淼,你難道……真的就沒有一點點兒的,想要問我的事情嗎?要我幫的忙,或者跟我有關的,要麽你想跟我說的……”

    他說到此處,已是十分露骨了,就差說清是今天的事情了。

    “有啊。”荊淼點了點頭。

    謝道不由得眼睛一亮。

    “睡覺吧。”荊淼重新閉上了眼睛,長出了一口氣,“安安靜靜的,好好休息。”

    謝道瞪大了眼,懷疑自己被耍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