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第四百零七章 張家晉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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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乍始, 蕭敬便高聲宣讀了這封聖旨。絕大部分時候毫無存在感, 即使眾人吵吵嚷嚷也隻作壁上觀看戲的新晉壽寧侯張巒, 頓時便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人物。他愣住了,一臉懵然地出列跪地行禮謝恩:“臣叩謝陛下隆恩。”
這晉封來得未免也太突然些,他抬起雙手接聖旨的時候,都覺得略有些沉甸甸的。昨日娘娘分明不曾提起過此事, 怎麽今天陛下倏地就給他晉封了呢?莫不是想給他一個驚喜?唉,他年紀大了, 這樣的驚喜委實是承受不住啊, 簡直將他唬了一跳!
五位閣老見新晉壽寧侯滿臉皆是“我是誰, 我從哪裏來, 我要到哪裏去”的迷茫, 知道這封聖旨張家人或許並不知情。難不成,昨日皇後娘娘那一頭並不順利,所以陛下才突然有了安撫嶽家的念頭?
“陛下!國朝外戚從未有一朝便封至侯爵的先例啊!”立即便有言官出列, 慷慨激昂地道,“曆代祖先便是再重中宮皇後娘娘,外戚也隻封伯而止。非追封而不至侯爵,難不成日後陛下還想封張家為公爵不成?!”
“沒有先例?自今日起便有了。”朱祐樘淡淡地道,“祖宗之所以無先例,或許考慮良多。但於朕而言, 皇後冒著生命危險,為朕誕育二子一女,延續皇家子嗣血脈, 便是一等一的大功!更不必說,皇後生性仁慈,每年主持放歸宮人、賑濟災民,而今又屢建醫館惠及民眾,樁樁件件皆是非賢後不能為之舉!”
“皇後之所以如此賢明,定然須得歸於壽寧侯的教養之功!朕獎勵壽寧侯,誇他養了個好女兒,為朕教出一位賢妻,乃是人之常情。且張家家風持正,是一等一守規矩的書香門第,也當得起壽寧侯的爵位!”
“陛下!”好幾位言官跪了下來,都想繼續進諫。
朱祐樘掃了他們一眼:“封壽寧侯之事,朕意已決,不會再改,你們也不必再諫。此外,這是朕的意願,皇後與張家一概不知,你們也沒有必要dan he他們。此事便到此為止,諸位愛卿可還有其他事奏報?”
五位閣老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默契地不提壽寧侯之事,拿出了他們準備好的折子:“啟稟陛下,據德安府來報,岐王府已經修建完成。臣等以為,岐王殿下當可比照興王殿下之例,準備啟程就藩。”
“既然王府修建好了,岐王也確實該就藩了。”提起此事,皇帝陛下完全沒有當初興王就藩時的滿腔不舍之意。那時候他還會替興王找各種借口延遲就藩,可如今卻是幹脆得很,並未流露出挽留之態。
而後,內閣與六部尚書又紛紛奏稟了國計民生諸多大事,沒有一人提起方才壽寧侯晉封不符合祖宗舊製。就連禮部尚書都當作甚麽也不曾看見,隻提出數名春闈的主考官人選,以備皇帝陛下選擇。
那幾名跪倒在地上的言官就這樣孤零零地跪到下朝,也沒甚麽人理會他們。眼睜睜地見禦駕離開,同僚們如潮水般從身邊默默地退下,這些人才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一人義憤填膺道:“陛下後宮攏共便隻有中宮一人,皇後哪還能稱得上是賢後?若不是她善妒,容不下旁人,陛下膝下怎可能子嗣如此單薄?!都說當年萬貴妃跋扈,可到後來她不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先帝的皇子皇女可是除高祖之外最多的!而陛下呢?不過二子一女,比宣廟還少兩位公主!”
“……二子一女確實不少了。”另一人接道,“皇後是否善妒,我倒覺得與壽寧伯封侯無關。我隻是認為,國朝沒有先例,便不能貿然給外戚封侯。即使皇後再賢明,也須得等到壽寧伯死的時候追封,或者太子殿下登基的時候加封。不然,若是張巒壽數長久,能熬到下一位陛下登基,豈不是直接加封成了國公?”
還有人歎道:“既然閣老與六部尚書都不再提此事,咱們也沒有必要窮追不放。仔細想想,這其實也不算甚麽大事。不過是陛下想厚賞皇後的娘家而已。陛下隻一位皇後,外戚也唯有張家一門。所以張家一封再封,乍看起來才較為打眼。先帝時既有皇後又有貴妃,還有諸多妃嬪,誰家不曾加封,不都遂先帝所願了?”
“不能這麽算!!”
他們幾個在奉天門內吵吵嚷嚷,守奉天門的禁衛都盯住了他們,隨時準備將這群在禦門前失儀的家夥叉出去,也省得他們唧唧歪歪地說皇後娘娘的壞話。就在禁衛們打算伺機而動的時候,這些言官總算意識到了自己的舉動有些不妥,忙不迭地離開了。
同一時刻,迷迷糊糊跟著百官往外走的張巒終於回過神來,腳步一頓,轉身便回到禦門一側,想求見皇後娘娘或皇帝陛下。他這才想起來,陛下方才說娘娘誕育了“二子一女”,難不成是娘娘剛生下一位小皇子?怎麽沒派人出宮告訴他們這個喜訊呢?
何鼎聽小太監來報,悄悄看了一眼沉著臉讓人將所有奏折都搬到坤寧宮書房去的朱祐樘。他覺得,這種時候萬歲爺怕是不想見壽寧侯。便是見了,萬歲爺心裏也應當隻會更難熬。這世間那位女婿能在愛妻難產之後,坦然麵對嶽父的憂心與痛楚呢?
於是,何鼎便親自來到禦門附近,低聲道:“壽寧侯且回罷。昨兒娘娘剛生下一位小皇子,正在產室中歇息休養呢。陛下既擔心娘娘,又須得照顧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怕是暫時無暇見侯爺。”
“擔心娘娘?娘娘怎麽了?”張巒敏銳地發覺了重點。
何鼎頓了頓,道:“娘娘沒事,隻是生小皇子時略有些凶險。侯爺也知道,萬歲爺將娘娘看得極重。便是尚醫局的尚醫宮醫都說娘娘平安,萬歲爺心裏也時時刻刻惦記著娘娘。等到娘娘養好鳳體,萬歲爺便能恢複如常了。到時候,宮中自會有召見侯爺的旨意。”
張巒仍有些擔憂,再三確認女兒沒事,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皇宮。他回去的時候,壽寧伯府已經換了牌匾,禦筆親書的“壽寧侯府”已經掛在了正門上方,家人與奴仆都因此而喜氣洋洋。倒是張鶴齡滿臉焦急,見他回來了趕緊詢問,為何萬歲爺突然給張家晉封。
“你姐姐昨夜生下了二皇子,應當是有些曲折。陛下此舉,亦有安撫咱們之意。”張巒言簡意賅地道,“你趕緊派人去給延哥兒送信。趁著他還在宮裏,多打聽些消息!務必確認娘娘的安危!最好能見到太子殿下,詢問清楚些!”
張鶴齡臉色微微一變,趕緊匆忙寫了封信,讓人帶去宮裏托禁衛轉交給張延齡。如果壽寧侯這個爵位,是以姐姐的平安與健康作為代價換來的——那他們張家寧可不要爵位,也希望老天爺將康健的姐姐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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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下午,張延齡正在坤寧宮外纏著小太監去給朱厚照報信,身在諸王館的朱祐棆便接到了就藩的旨意。他捧著聖旨,臉上滿是複雜之意,回首卻對王妃李氏微微笑道:“咱們這便進宮去罷。我去向皇兄謝恩,你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母妃。”
李氏揉著帕子,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卻仍是柔順地垂下首:“妾明白了,王爺打算甚麽時候離開京城?妾這便吩咐宮人與仆從趕緊收拾咱們的行李?”
“……十月上旬罷。”朱祐棆道,“雖然那時候大概運河已經結冰了,但不過是一層薄冰,尚可破冰而行。等到數九寒冬的時候,咱們便已經到了江淮一帶,據說那裏的江河不會結冰,船舶可通行無礙。如此算來,也許行得快些,咱們能在王府裏過年。即使行得慢些,亦可尋個合適的城池落腳,等過了年再上路。”
“破冰而行,是否有些太過危險?不能等到開春的時候——”李氏話音未落,朱祐棆便打斷了她:“隻要運河還能行船,便沒有甚麽危險。這事你不必操心,隻需讓人收拾好行李便足矣。去罷,換上大衣裳,咱們入宮。”
李氏垂下眼,低聲應是,扶著侍女離開了。朱祐棆想到她方才提到“開春的時候”,便不由自主地擰緊了眉頭。嗬,二哥就是“開春的時候”就藩的,他怎麽可能做出與他一樣的選擇?那時候他千方百計推遲就藩,他便偏要幹脆利落地離開京城之國,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對這裏毫無留戀之意。
他已經做了太久兄長的影子,絕不能連就藩的日子都與他撞上。不然,他在母親記憶裏還會剩下甚麽?若他也在春日裏離開,母親怕是仍隻掛念著二哥也是在這樣的日子裏離京,再過兩年便不會記得他是甚麽時候就藩的。
是啊,為了擺脫兄長的陰影,他做了太多不同的事。哪些是他真正的想法,哪些不過是心裏堵著口氣蓄意而為之,哪些是為了順從母親,他已經分辨不清楚了。就當他確實想得很明白,也做出了自己的選擇罷。
作者有話要說: 該強硬的時候,陛下也是會強硬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