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天元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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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儀林板著臉,雙眼透著股迷惘,竭力營造出我本純良的偽態,奈何清河早已對他這副樣子有了免疫力。

    清河的目光透過層層黑暗,最終停留在一處——

    “它是走是留,由你決定。”

    雖說清河更傾向於將厄運鬆鼠帶在身邊,畢竟未知的東西拴在能看見的明麵上才更安全,但如果此事真的會讓公儀林不快,哪怕出於再多的考慮計較,他也不會下這個決心。

    公儀林一反常態,沒有立即做決定,而是指腹輕輕摩擦下巴,似在沉思,很快,他便有了決斷,眼中一道暗芒閃過,“帶上它。”

    三個字脫口而出,擲地有聲。

    清河剛想欣慰點頭,讚賞幾句,就聽公儀林補充道:“但前提是要把它的臉蒙上。”

    吱!

    黑暗中傳來一聲尖銳的叫聲,像是鋸子在鋸斷一棵巨木,由於摩擦發出的噪音,讓人心裏本能覺得不舒服。

    這是獨屬於厄運鬆鼠的叫聲,古書記載,厄運鬆鼠的叫聲,似雞叫,似蟬鳴,而眼下這種極端的嘶叫,代表厄運鬆鼠本體憤怒已經燃燒到了極點。

    公儀林:“你看,它也同意了,甚至還發出了歡呼。”

    清河:……

    直到最後,厄運鬆鼠也沒有帶上可笑的麵罩,清河自然不可能親手去做這種蠢事,公儀林也沒強求,反正厄運鬆鼠隻是在黑暗中默默尾隨,他眼不見為淨。

    再往前走,基本上沒有碰到什麽妖獸,公儀林的神情卻沒有半點放鬆,甚至眼睛微微眯起,耳朵捕捉從風中傳來每一道細微的聲音。

    “你覺得有沒有些奇怪?”停在一塊峽穀,公儀林冷不丁問道。

    清河頷首,實際上他比公儀林更早察覺不對勁。

    公儀林道:“我們走的路線是我精心挑選過的,按理說應該已經可以和其中一些人碰頭,甚至於我們抄的是近道,可以包抄在他們前麵。”

    ‘包抄’兩個字已經點明了公儀林的用心,想著趁黑撈一把,狠狠敲一記悶棍。

    “但一路走來,除了這隻厄運鬆鼠,還有沿途妖獸,再無任何風吹草動。”

    安靜,太過安靜了,以至於讓他覺得幾乎都不真實。

    清河緩緩道:“是路總有盡頭,既然已經選定了這條路,不如繼續走下去,前方有什麽總會有一目了然的時候。”

    公儀林點頭,就在他準備邁步再次上路時,眼神微微一凝,“有聲音。”

    說完閉上眼睛,認真聆聽從遠處傳來的響動。

    他耳力極佳,幾乎能與清河那雙可以在黑暗中視物的雙眼媲美。

    “……很微弱,像是一個人的喘息聲。”

    公儀林目中閃過精光,“你說一個人在什麽時候會發出時斷時續的喘息,粗淺不一。”

    清河:“行魚水之歡,共赴巫山*時。”

    “……”公儀林嘴唇一哆嗦,裝作聽不懂他的暗示,咳嗽一聲,“自然是快死的時候。”

    清河目光自上而下,打量公儀林一圈,爾後點頭,“你說的對。”

    “不是那種欲|仙欲死,”公儀林按按太陽穴,頭疼道:“前麵估計有個人快要不行了。”

    “恩。”清河頭點了一下,腳尖一點,輕鬆掠過公儀林,飛身向前。

    “原來是故意裝作聽不懂。”公儀林見他飄逸的身形,暗罵了幾聲‘無恥’,提氣跟了上去。

    在他身後,黑暗中的厄運鬆鼠,卻是爪子飛速刨地,不一會兒,便潛入開鑿好的隧道在地下暢通無阻的飛速前行。

    黑暗能遮蔽一個人的視力,卻掩蓋不了嗅覺,尤其是血腥味,他會在絕對安靜與黑暗的環境中無限放大。

    為防有詐,公儀林沒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清河身後,認真觀察周圍的地形,確定不可能有人躲在暗處等著偷襲,方才走上前。

    即便已經小心翼翼地觀察過,公儀林也做好全身而退的準備,手藏在袖間,握著一枚回轉星形旋轉飛鏢,作為暗器,他不但是在防備有可能突然出現的人,也在防備地麵上躺著的傷者。

    清河握住他的手腕,微微搖頭,“不用做準備,他快不行了。”

    公儀林一怔,將指尖的火苗放大一些,這是一個很冒險的舉動,空氣中的血腥味證明這裏不久前才發生了一場慘烈的廝殺,現在有可能這場廝殺的勝利者還未走遠,冒然將火光方大,很有可能將他們招回來。

    但眼下,這卻是不得不做的一件事,想弄清楚始末,首先要知道地上躺著的人的身份。

    地上的人衣衫很多地方已經破裂,不難看出他受的是劍傷,淩厲的劍風甚至在他的臉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口子,血糊滿了一整張臉,很難辨認出具體是誰。

    公儀林為數不多的一個優點便是記憶力極其強大,單從此人的大體輪廓,五官臉型已經能和記憶中的一張臉對上號。

    並不是有多麽難忘記憶的人,隻是曾因匆匆一瞥有了些印象,“是跟我一批進入堵鄂門的煉器師,當時他應該是被分在第一組。”

    公儀林仰起頭想了想,“我記得當時在大殿內,他選擇追隨的是柏夫人。”

    他蹲下身,用手撥開已經半死不活煉器師耳際粘稠的頭發,柔緩的聲音帶著蠱惑,“是誰了傷了你,柏夫人呢?”

    “救……”一隻手顫顫巍巍地伸上來,“救我。”

    公儀林搖搖頭,“你已經沒救了,不過現在說出你的仇人,興許我還會為你報仇。”

    “救我,”那人不斷重複這兩個字,他的臉上已經呈現出死氣,眼中卻充滿求生的*。

    公儀林歎了口氣,煉器師大比原本是無數煉器師的夢想,多少人渴望在這裏一飛衝天,展露崢嶸,以往確實也有不少煉器師因為大比出色的成績被各大家族招募,可這一屆偏偏和百年之約趕在一起,各種陰謀詭計層出不窮,這些原本該享受榮耀的煉器師隻能淪為一場陰謀角逐下的犧牲品。

    “求你……救我……”說完這句話,垂死的煉器師雙目圓睜,胸膛再無起伏。

    “心脈幾乎被一劍斬斷,就算是再高明的療傷聖藥怕也是無力回天。”公儀林不由想到常樂,同樣的年輕,懷揣一腔熱情參加煉器師大比,也不知她現在是不是還活著。

    “非你之過。”清河站在他身邊,寬慰道。

    公儀林伸手幫這名煉器師合上雙眼,“我從不會因為別人的死亡苛責自己。”他目光一凝,“煉器師大比,我的確有很多方法阻止它的召開,但堵不如疏,即便這次被成功堵截,很快,便會有下一次。百年之約已到,《登仙梯》橫空出世,為了得到這副傳說中的畫卷,總會有層出不窮的花招,數不清的人陪葬。”

    他話鋒一轉,“所以我隻相信絕對的力量。”身負黃泉火,他在丹道,煉器師未必沒有天賦,但公儀林卻將所有精力,手段投注在武道上,寧願對武道下十分狠心,也不願在丹道,煉器上投入一分。

    清河沒有出聲,他很難評論公儀林的對錯,各界各族,各有自己的處世之道,旁人不好點評,對他來說,公儀林是值得相護之人,這點已經足夠。

    “空氣中還殘留著一股異香,偏向甜膩的花粉味,”公儀林仔細嗅了嗅,“柏夫人前不久應該還在這裏。”

    “‘千毒手’的名號不是白叫,想必這名煉器師並非死在她手下。”清河淡淡道。

    公儀林點頭,“柏夫人擅毒,在劍道上不可能有如此成就,何況她也不是蠢人,在這樣的環境中,身負異火的煉器師無疑起到一雙眼睛的作用,沒有這名煉器師帶路,恐怕她此時就像無頭蒼蠅一般,胡亂遊走。”

    他的視線掃過地上身體已經逐漸冰涼的煉器師,“想必她二人在這裏遇到另一股勢力,經過一番生死搏鬥,柏夫人光顧著自己離開,留下這名煉器師等死。”

    公儀林眉頭微微蹙起,“柏夫人的毒即便是我也不敢大意,能將她逼到如此地步,對方想必也是個了不得的角色。”

    清河雙目直視前方,自始至終,他沒有對死去的這名煉器師投入過多的關注,“想走哪條路?”

    公儀林抬頭,這才發現前方一條大路分出兩股岔道,一左一右,左邊的林木茂密,右邊的則是兩旁怪石嶙峋,像是一條山路,陡峭地朝上延伸,不知通向哪裏。

    他的眼神有意無意地往黑暗中一掃,看著厄運鬆鼠道:“你想走哪條路?”

    厄運鬆鼠尾巴一甩,尾尖毫不猶豫指著右邊更為陡峭的那條山路。

    “明白了,”公儀林點頭,“走左邊那條林木茂密的。”

    說完,大步向前,不理會黑暗中一臉懵逼的厄運鬆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