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美人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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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容目視底下光景,含了一抹笑在唇角,看起來端莊典雅,自帶一股深沉的傲氣。
可事實呢,誰能知道她緊張的都快僵了,她這個人吧,越是賣乖討巧,越顯柔弱可期。越到事態不可轉圜的地步,越是固執到冥頑不靈,就算是要死了,也是眉頭不皺一下的好漢。
到這會也差不多,被底下的大場麵可嚇得,直接神經短路,成了一尊完美的雕塑。
就這點,拉著她手一路過來的李君瑞都沒想到,就更別提跟在身後時刻關注著主子行止的雲姑姑。
她見主子這番大氣摸樣,還小心翼翼的鬆了一口大氣出來,好了,好了,不愧是主子,還是鎮的住的。
婉容一舉一動都跟著身邊的人按部就班的來,坐在了她的位置上後,也僅是半個屁股著了實處,背脊鐵鑄了似的,板的直直的,難受的不行,卻是一點沒感覺到。
耳聽白福大總管,手捧著一張黃絹布大聲的念誦著什麽,一字一句都準確的灌進耳裏,連起來愣是沒聽懂。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吧啦吧啦,足足過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白福公公還在那邊平穩誦讀。
“……欽此。”
好了,婉容一口長氣憋在胸口,被他最後兩字給震了出來,終於念完了,她這繃緊了的精氣神也算是神遊歸來了。
這麽長的一句告白,她竟然就聽明白了首尾兩句,也是天才,婉容翹了翹唇,像是沾了什麽糖心似的得意洋洋。
她到好,在一邊自娛自樂開來,李君瑞一個斜眼過去,看見人這副模樣,恨恨的抓了她藏在桌前帷布下的手,狠狠的捏了一把。
婉容靈動的翻飛一個白眼,顛怪的呢噥了一句,到是知道時間不對,沒發出聲響來。
這番小兒女的舉動,居多人沒看見,有心想瞧的方位不對沒能看著,唯獨落在了跟他們正好起排的太後眼裏,眼眸一垂,用帕子掩了唇角似有若無的輕咳了一聲。
未能驚醒上頭的二人,到是一直在身邊伺候著的姚昭儀低聲詢問,遞了甜白茶杯到她手上。
姚太後不過三十往上的年紀,保養得宜,娟秀麵目,要不是一身高貴的翟冠大服昭顯了她高不可攀的身份,除開瑞妃這等妖豔不是凡品的容貌,比之上座的其他女人在容顏上確實不差多少。
更加上通身的氣派和常年的溫養,別的不說,姚昭儀在她身邊,生生黯淡成了素白壁花。
輕啜了一口為她一人獨烹的霧棗茶,細潤了嗓子,放下帕子之後,臉上帶出一縷深思難明,眼波濾過身邊的姚昭儀看向了右手靠近皇位的那方位置。
那裏坐的是新封的姚國公一家,致仕的姚長寧病死在老家,皇帝表彰親授的國公爵位就有太後的親兄長承襲,姚家自此一躍成為皇親國戚。
還不夠,姚太後看著兄長身後華服彩衣的幾個妙齡少女,漫無目的的想著,姚家犧牲這麽多,用一個正妃的位置換了一個國公的爵位,說起來是不虧。可宮裏總不能老是讓她這麽一根老藤牽著,要是她死了呢,一個跟皇室毫無瓜葛的權貴,戰戰兢兢的哪裏還有長久的富貴。
小敏兒是不行了,她憋了柔柔順順依著她的姚昭儀一眼,把人看的臉色當場塗白了一層,不無耐煩的皺了皺眉,膽子實在太小,要是稍微能多點能耐,也不至於保不住腹中皇兒。
她是不是真的老了,一想這些難過的事,心就忍不住抽抽的疼,姚太後勉力拋去高漲的厭惡,再不去看身邊如小白花柔順的人。
先前得的盛寵也是莫名其妙,如今失寵也是理所應當,一花哪有百日紅,隻要他不跟先帝似的長情,天仙般的美貌又如何。
她們姚家也不是找不出那樣的人,此時,姚太後眼神陡然銳利,看向了被人有意無意擠落到牆角,戴著白色惟帽的藕荷色衣衫的女子,就這麽瑩瑩坐著,也能顯出妙曼不俗身姿,要是落了那道遮攔,還不知是如何絕美,這一眼間,心情又慢慢的好上了些許,默默念了一句佛,菩薩保佑,否極泰來。
此時正是申時末,酉時初刻,日頭西垂,霞色滿天,春水溪遍地金黃。
鍾鼓司的內監一聲令下,空闊的場地上,鼓樂齊鳴,早已準備多時的宮中伶人從四處穿插湧入,曼舞翩飛,腰肢舒展,妙曼非凡。
婉容無事可做,明淑二妃之間的閑聊她又插不進去,李君瑞嚴正肅穆,哪是個說話的對象,隻能注意著場內的熱鬧,一來二去就被歌舞吸引了注意力,曾經她在此道可是專研頗久,雖不是自願的,到後來也是成了謀生本能,不免多有領悟。
奏的是太平樂章,舞的是應景的太華山春秋圖。主舞一套霓裳彩衣,驚褪紅塵,甚是嫵媚,作伴舞娘著蒼青色的披帛絲裙,飄飄若仙。
婉容觀的起興,手指輕搗,不免看入了神。
“瑞妃娘娘,頗善此道?”
隱約有人說話,婉容沒回神。
緊跟著身邊有人提醒了她一句,“妹妹,太後同你說話呢。”
婉容後知後覺側過頭,去看說話的人,原來是隔了一座的明妃,她抬抬下顎指了指右手邊的太後娘娘的位置。
婉容再次回頭去瞧,卻見太後怡然自得的目視前方,不像是跟她說話的模樣。
正以為弄錯了的時候,太後頭也不回的又說了一句,“瑞妃看來是極懂的,不知道其中有什麽門道,同咱們分解分解。”
分解分解?怎麽個分解法?婉容直接裝傻,“哪裏,哪裏,臣妾不過是看個熱鬧光景,哪裏知道那麽多。”
“是嗎?”太後溫和的看過來,約莫疑惑的回答。
“咦?”坐在姚昭儀下手的張美人忽而插言道,“前幾日還聽宮裏的姐妹們說起,瑞妃娘娘極善音律,說好了,改日上門想同您請教一二呢。”
宮中無聊,幾位相好的嬪妃聚在一起,不免做些無傷大雅的遊戲,行詩,作畫,賞花,鬥草,操琴,又文雅又能排解寂寞,張美人在此提及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瑞妃才在宮內現幾天,就有這等名聲傳出,她不是有心來捧瑞妃的場,就是專心專意來給人搭橋的。
“是嗎?”婉容輕飄飄來了一句,似笑非笑的看她,就是不答話,看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張美人淺笑無懼,卻是站起身來,施施然的走到禦座前跪下,“皇上,趁此良辰吉日,臣妾不才,攜同宮中姐妹編排了一曲將行令,進獻給皇上,祝大閔朝江山永固,國泰民安,皇上龍體康健,萬壽無疆。“
此時歌舞方歇,眾臣家眷正觥籌交錯,互相敬賀,可眼角處,哪個敢脫離了上座,當前發生的事,一清二楚的看在眾人眼裏,全場皆是一默。
皇帝不置可否,意在外的興致缺缺。
太後見此打趣的先開了口,“到是有趣,皇上不如讓她們胡鬧一回。”
李君瑞低頷首,隨意的抬了抬手,算是答應了。
張美人明明是低著頭,就跟頭上長了眼睛似的,俯下身叩謝聖恩。
婉容不明緣故,還不清楚具體走向何處,到是明淑二妃,凝聚的神色,再也不故作輕鬆的閑聊了。
將行令,乃是當朝邊塞詩人季末的詩句,當年他大膽遠走邊塞,運氣不好撞上邊關硝煙起,差點丟了小命在那,多虧晉北總督石孝之臨危相助,也不知是生死關頭通了七竅,還是石孝之確實給了他莫大的靈感,揮灑一首詞令傳遍大閔朝,至今邊塞詞作無人能超越。
十六位女子扮演的金甲勇士排成矩陣,樂聲起,悲涼秋颯之意迎麵而來,列槍而戰,紅纓飛舞,密不透風間,英勇亙古之意,凝滯了夏日幕落,背倚溪水黃金燦燦,身前殺場黃沙漫天……
鼓聲一頓,有勁裝披軟甲女子破陣而出,一舉跳高,躍入金光奪目的半空。
紅霞掛血,青白蒼天乍現金縷萬丈,攏了一身金芒。
鼓聲驟然乍響,再躍入人間紅塵,姣好容顏就此傾瀉與人前。
如此美情美景,加之剛柔結合,同黃昏日暮相配,就算是俗之又俗的麵目,也被染上一層聖潔之意,更何況,美人確實美矣,真是美不勝收的一場盛景。
人人都被眼前的一切驚得咋舌不已,無論男女都被那突然出現的女子給分散了注意力,那是一種不分雌雄的美麗,潛在心底的讚頌,而失卻了嫉妒的本能。
唯有婉容看的是相當膩歪,你怎麽美都成,能不能別把眼睛流連在某人身上。
要說前麵的那些嬪妃,事實已定,她無能力改變什麽。你個什麽都不是的女的,還想在她張婉容的專業領域挑釁,真正的活膩歪了。
這世上能以美色魅惑李君瑞的人隻能是她一個,你算是哪根蔥。
“嘖嘖,跳的還不錯,賞了!”瑞妃娘娘金口一開,意興闌珊的隨手一抬,直把人當街邊耍猴的,看的高興,就扔你幾個錢。
明淑二妃聽得清楚,麵麵相覷間用喝茶掩了麵,偷偷去打量同樣黑了臉的太後,這可是她們姚家出的好人,如今遇上個混不吝,看如何收場。
鍾公公比他家主子還要心急,朝前一步,高聲一嚷,“瑞妃娘娘有賞。”
姚家人正琢磨著上位者的動靜,被突如其然的一嗓子喊得,首當其衝一頭霧水,為什麽太後娘娘臉色不鬱,這賞該不該接?
張家老太爺沒來,張尚書就帶了張恒,跟著廖家人陪著剛到的昭明長公主坐了姚家正對麵,一舞畢,張尚書還有些城府,什麽表情都往外露,就張恒年紀輕經不住事,握緊的拳頭顯露了心事。
廖家人連同昭明長公主到是一直興味的觀察著這新上位的瑞妃娘娘,直到鍾公公幫忙吆喝了一聲,這才稍稍變了臉色。
昭明長公主|鎮國老夫人:這老貨厚顏無恥,認主到快!
廖相等:十年之內,瑞妃地位動不了。
更多的不明真相者:哎喲美人相妒,好戲上場了。
剛剛舞完一曲,軟甲著身的英武美娘子,美好胸脯起伏不平,卻是英氣勃勃的站在下首,不躲不避的看著上座唯一一人,盡是權當沒聽見。
好樣的,在她麵前勾引男人,婉容看不想看了,冷冷開口一嘲,“沒規矩。”
不解氣,又加了一句,“張美人好眼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