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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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美人衝鋒在前,被難看自然也有心裏準備,踟躕片刻,眼睛一直往太後那邊打轉,見人沒反應,又去看皇上,那是更不可能替她說話了,隻能訕訕道,“瑞妃娘娘謬讚了。”
“不過這位姑娘舞的一曲將行令,確實甚美。”張美人不死心又加了一句,既然站了陣營,必然是要走到底,半途而廢豈不就前功盡棄。
婉容噗嗤笑出了聲,點點頭,盡是同意她的話,“確實甚美,妖嬈嫵媚難得,如此人才到不如去鍾鼓司……”
“慎言,”太後沉著臉打斷她的話,不悅道,“底下是姚家女兒,瑞妃不怎麽出門,可不好胡亂說話。”
這是說她見識短,怎麽說話都不知道,完全的蔑視。
婉容張口欲言,卻見太後又肅然轉向李君瑞,言之鑿鑿道,“皇上,姚家感激皇上隆恩浩蕩,肝腦塗地,無以為報。而恰逢如此佳節,姚家小女又確實有幾分能耐,這才起了心思上前獻藝。不料,忠心不成卻落下這番口舌,姚家隻圖皇上信任,無懼謠言,可姚氏女何其無辜啊!”
你敢讓姚家女子搶舞女飯碗,事到臨頭還顧忌她們的名聲問題,這叫什麽,一攤子爛貨還要人家給你清倉,要是價格不滿意,還威脅你看著辦,真有種啊。
婉容一口氣上不去,正要出口搶白,卻被右手邊的人拉住,“妹妹息怒,皇上自有主張。”
說這話的人,聲音壓到周邊的人都聽不見,也就婉容聽了個正著,歇了心思回頭去瞧,卻見明淑二妃,一臉鎮重的看著她,好像她下一步必然要失控,隨時準備救場。
兩下夾擊,當事者婉容說不出的憋悶,要是太後語出威脅,那麽明淑二位的識大體就讓她極為不舒服。
下意識的去瞧安然坐著的李君瑞,人家根本沒把這事放在眼裏,老神在在的看著底下。
她的胸腔處就像活塞了一隻迅猛臌脹的皮球,不是氣多撐爆掉,就是自己泄氣憋掉。
這是她出院子以來,頭回在人前受挫,潛意識裏明悟,李君瑞可以容忍她在人後胡作非為,在人前,他想讓她自己領悟適當克製。
想明白了這點,她變幻著心思,抬起頭,挺直著肩膀,居高臨下毫無情緒的看著這一切。
裝,忍耐,適時歡笑,她曾經會的很,隻是一時忘了,撿回來再武裝上便是。
唯一不定因素消停了,就該主事人出頭說話,李君瑞就跟一覺剛睡醒似的,和氣道,“聽說她是姚家本家的女兒?”
“是呢,”太後恢複了精神,應和道。
“不如這樣吧,”李君瑞平靜的看著底下女子,手指微曲在桌麵上扣了一下,似乎有了決斷,“就先進宮跟著太後您吧,平日裏也能給您解解悶子。”
“這,”太後驚訝,似有話說,卻被身邊的姚昭儀不明顯的拉了拉袖子。
笑意重新布上了太後的麵容,不乏誠摯道,“多謝皇上體恤。”
“應當的。”李君瑞擺擺手,相當謙和。
他們這對皇家母子,權衡之下的產物,求仁得仁的結果,沒有血緣那一層,就連養恩也是單薄的可憐,你讓李君瑞真把她當母後待了,那是休想,也就互相尊重,相安無事罷了。
可惜這種關係不過是薄冰一塊,輕輕一敲就能碎,真正掌權者不會著急,攀扯這份虛榮的那是心急如火。
心急的太後一時失態,得虧旁邊有人提醒,醒悟過來後,喜愛的拍了拍姚昭儀的手背,笑的慈眉善目。
“都退下吧,該開始正題了。”李君瑞貌似心情大好,嘴角溢出的那一抹笑意,實在是讓人不想歪都難。
想歪的自然不止一個,離他最近的婉容控製不住的手腳俱冷,麵上卻是笑的越發熱烈了。
明淑二妃表現的更為經典,朝姚家那位小美人點首致意,還跟太後道了一聲恭喜。
張美人自是功成身退了,一副與世無爭的摸樣。
底下的人更沒人在意這個,皇室一段佳話,有幸目睹,盡是與有榮焉。
隻是在不被人瞧見的高位桌底有人橫伸過一隻手來要抓一隻都快絞纏成麻的手時,被人用更快的速度,清脆一巴掌拍了開去。
當時鼓聲齊鳴,掩蓋住的聲音無數,自然無人在意察覺。
近水一旁,參與獨木筏的人選都已就位,高台上一幕,都被人看在眼裏,許多人都像一個白衣書生道聲恭喜,那書生也是笑容滿麵,來者不拒。
“那是姚家剛送進百舸學院的子弟,在家排行十六,如今姚家有出息的子弟都是隔房的親戚,少有才名的寄養在姚國公的名下,他算是其中還不錯的,喏,跟場內的那位是親兄妹。”
姚家主支在接連隕落兩位當家人之後,已現凋零之態,幸虧江南姚家,傳了幾輩子的基業,依舊興盛非常,稍稍挑揀,重點培養,也是人才輩出。
廖昌遠跟張祺站在角落遠遠看著那份熱鬧,斷斷續續的說著話。
姚家這些年勢頭太猛,不少趨炎附勢的官員嗅著味道,一路追捧過去,鬧得姚家才進京城,剛定的府邸,門前就人頭攢動,車馬橫流,好大一場富貴。
唯有老牌世家貴族們,不遠不近的瞧著,看著是樂乎,私底下都不遺餘力的撇清同他們家的關係。
烈火烹油啊,道理誰都懂,唯有局內人一葉障目看不清。
“先前這小子跟我們家小五關係不錯,春風橋也是他慫恿著去的,結果當天他有事沒去成,事發之後,他就跟小五斷了來往,一表人才就是心肝有些黑,以後還是少跟姚家來往。”
張祺用布擦著手上特意為他準備的長杆,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方小姐回程,有人看見他出現在渡口,送了禮物上船,被拒了。”
廖昌遠倒吸一口冷氣,不敢置信道,“喲嗬,連方家的主意也敢打。”
吃相這麽難看,稍微腦子清醒一點都不至於做這種事,張祺也是想不通,究竟有什麽事,讓一直隱忍到今時今日的姚家,會一步一步碾著往死路裏跑。
這時一旁的內監揮動紅旗,有三兩人沿著岸邊一路奔來唱和,“開始了,各位請就位。”
張祺把長杆往前一送,輕而易舉的打了個花兒,拱手道,“廖統領,先請。”
廖昌遠也不客氣,回禮道,“承讓。”
此時日頭已西沉,硬撐著半張臉浮在水麵之上,耀的整個春水溪滿滿的金黃。
先是大鼓壘動,緊跟著小鼓齊作,溪岸邊,身子挺拔的青年輕盈躍入水麵之上,劃出長長水波,齊齊追逐水天一線,迎頭猛進,銳不可當。
遠處江岸上,初始還能規矩坐在坐位之上,翹首看待這場盛事,也不知是誰先發出那第一聲喧嘩,很快就沒人能憋住了,齊聲呼和,加油起哄之聲,此起彼伏。
爭流很快進入焦灼,本家有人參加的人家,已經有人壓製不住的站起,捋袖揮臂高聲呐喊,盡是男女不拘的激烈。
很快,就有人不管不顧的跑到了前頭,要不是有內侍跟著禁衛軍的人擋著,有人該趟進水裏去助威。
底下真是從來沒有過的熱鬧激蕩,真的跟前世的某項競技比賽相差無幾。
婉容坐在高台之上,視野極佳,一抬頭就能把春水溪上的動靜看的一清二楚,也就一眼辨識出一身黑衣勁服的張祺,原因很簡單,他至始至終就在前首,離他最近的蒼青色勁服的人也有半臂的差距。
她被周圍人的情緒帶動的有些緊張,不由自主的緊握住拳頭。
“誒……”眼見著張祺在盡頭拐彎回頭,差點跟落後一步的那人撞上之時,她嚇得喊出了聲。
“緊張什麽?”有人在桌子底下抓住了她的手,尋著她的掌心掐了一記狠的。
婉容不耐煩大力甩手,眼睛是根本不離前頭。
“張婉容!”
那人非但不放手,還狠狠的把她往旁邊一拉,婉容坐不住差點歪倒在人身上,終於轉回一半的注意力,怒斥道,“幹什麽。”
李君瑞冷笑,斜著眼看她,輕飄飄來了一句,“你說呢!”
婉容後知後覺的醒悟,強打起精神辯解,“我沒幹什麽呀。”
“還想幹什麽,跳起來嗎?什麽樣子。”李君瑞麵無表情的嗬斥完,就鬆了手轉過頭去。
留下婉容左右四顧,發現就連平時一本正經明淑二妃都提了精神看著熱鬧,也沒好看到哪裏去,怎麽到她身上就不行了!
這算怎麽回事,婉容恨恨的想,她都沒怎麽他,他到發作了,這口氣委實忍不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