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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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元是紈絝子弟,這學從來沒好好上過,家裏公司的事務也從來沒有認真經手過,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把賈家賬本上的貓膩都找出來。

    當年被家裏趕了出來,自己成立個小公司都被所謂“朋友”薦來的小會計把身上的錢騙的精光,張元可是下了狠心苦學了會計好一陣的。雖然這個好一陣連一年都沒有,應付現在這樣簡單的賬本,還是盡夠的。

    還沒到晚飯時分,張元和賈璉一行人,都帶著各自的成果回到了大花廳。

    “這賬冊上記載,四年前,因為洪水的緣故,將金陵的四千畝河灘良田賣出,又買進同樣價錢四千畝遠離河岸的良田,從此再無水患。如此看來,二弟妹真是持家有方啊!”

    賈母聽了,臉上僵硬的笑笑。

    賈政不通庶務,不知道為什麽自家大哥這樣歡喜,自己母親卻像是踩著尾巴的貓一樣。“這裏有什麽問題,一樣是良田,還沒有水患,有何不可?”

    這個賈政,還在工部當值,卻連這點子事理都不懂,張元撇了撇嘴。

    自小長在金陵,家中也曾經是大地主的刑氏解釋道:“咱們金陵這樣的地方,河水衝出來的河灘是最肥沃的地方。種出來的東西產量最高,品質最好,鄰著河也最方便運出來。除了像四年前那樣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就在平時,這樣一畝田是尋常良田要多出兩層的產出。咱們的日常吃的禦田粳米,也是這個地方種出來的才最香甜。”

    說到這裏,刑氏捂嘴一笑,朝著蒼白著一張臉的王氏慢悠悠說道:“沒想到弟妹和薛家太太關係這麽好,一個估價得有十二兩銀子一畝吧,一個就隻有八兩銀子一畝。這其中四兩銀子的差價,弟妹居然一點不計較?”

    “王氏,你!”賈政眼睛像淬了毒一樣望向王氏。每年薛家往賈家送這麽大的禮,賈政一直以為是薛家太太和自己妻子姐妹情深的緣故,如今看來,難免有這些私下交易的緣故吧!

    債多了不愁,王氏如今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任由他們說什麽,隻是怔怔能的看著賈珠,看的賈珠都躲到賈璉後麵去了。

    “二弟,不用著急,還有這些。折價賣出梨香院國公爺庫裏的舊家具,舊物什。理由是年深日久,太占地方。這一筆得了三十兩銀子。國公爺當年有些什麽東西,我想二弟比我更清楚吧。這一點應該不用我多說。”

    看賈政青筋蹦跳,鼻喘粗氣。張元微笑著繼續給王氏、賈政一項一項的念。

    王氏管家不過十來年,其中銀錢不明處竟然有四五萬兩銀子,這還隻是大的虧空,還有不少有異處,但是損耗較小的,張元為了節省時間沒有念出來。

    “哥哥不用念了,我都知道了,這個毒婦,我一定讓她一項一項,都給我吐出來!”賈政再也聽不下去,拍案而起,將張元手中的賬本直接奪過來擲到一旁。他一直愛惜羽毛,沒想到自己的名聲最後竟然會毀在這樣一個毒婦手上。以後他要怎麽見人,珠哥兒出去要怎麽見人。這真真是,真真是……

    賈政想說話,又說不出口,最後隻有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扶手上,眼裏泛著淚光。

    “我今日就寫休書,休了她!”

    聽到這一句,一直木木的王氏,轉過頭來瞪著賈政,一張臉被淚水濕的透透的。

    “休了我?你以為這些錢都是我用了?你養了那麽多請客書生,每年上千兩銀子,都是我用的?你酷愛名人書畫真跡,購求者不乏幾百幾千,這也是我用的?每年打點上官,交好平級的來往使費,也都是我用的?”

    王氏這幾個我用的,堵得賈政半句話都說不出來。王氏淒然的笑了一笑,對著珠哥兒說道:“我唯一花銀子的地方,不過是珠哥兒一個人。什麽賈代儒,連個秀才都沒掙上,能教導出什麽好人。你不看看賈璉和賈珍,都養成什麽樣子了。珠哥兒今日成就,哪一點不是我用金銀一點一點堆出來的。”

    “這麽多錢,你賈政從哪裏給我找補出來。連你自己都養不活的那點子俸祿,還是靠著國公府的餘光收的孝敬?”

    看賈政低下了頭,王氏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指著賈母的鼻子罵道:“老太太向著二房,也不過是對我的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國公爺和她積攢下來的東西,她可願意拿出一點半點來?積攢的這麽龐大的祖產,說是都攥在我手心裏,她可願意做主讓大房分給你一點半點?還什麽國公府,等她兩腿一蹬,死了!你不過是個五品的小官,你大哥才是榮國府的主人!”

    “啪啪啪”張元拍了拍手,看大家都詫異的看著自己,笑道:“繼續說,沒事,我隻是覺得弟妹這些話實在是實話,大實話,不鼓掌不足以表達我的讚同。二弟妹,繼續說,我洗耳恭聽。”

    張元願意聽,賈政和賈母卻不願意,正要阻止王氏,隻見王氏跌坐在地哭的不停抽噎,幾進昏厥,已經是說不出話了。

    張元叫刑氏把王氏扶到了位置上繼續坐好,叫賈璉他們過來說事情。

    兩兄弟,賈璉已經是腫著一雙魚泡似的眼睛,賈珠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自以為最賢惠的母親,原來是背後是這樣一個女人,自己以為最強大的父親,原來也不過是空有皮囊的假正經,賈珠的世界在一天之內崩塌。就連最疼愛自己的祖母,原來也是放任自己母親做出這些事情的無情者,賈珠自覺比賈璉更慘。因為賈璉雖然失去了母親,被養成這樣不學無術,但是現在確實受害者的身份,不用承擔別人異樣的眼光。

    而他賈珠,卻是自己所最不恥的加害者的身份,以後注定在賈璉麵前抬不起頭來。

    隻是這隻是他現在的想法。要是真的讓賈珠成為賈璉,他是否真的願意,那自然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當年伺候母親的幾位大丫鬟都已經嫁人,有在府裏的,也有不在府裏的。都是有賬可查。幾位管事的媳婦和嬤嬤們,除了少數兩三位,也都還在。還在府上當差的,現在就在外麵。”賈璉言語哽咽,以前是他忽略了這些母親的舊人,竟然不知道他們已經被排斥到了府裏最邊緣的地方,沒有半分體麵。

    該輪到自己了,賈珠卻說不出話來了,躊躇了半日,在自家大伯不耐煩的目光中,含糊道:“因為母親管著府裏大大小小的事,所以人員流動的幅度比較大。當年伺候母親的人基本都已經嫁給各位管事的,出府去了。幾位老嬤嬤,也因為年紀太過老邁,很多都去世了。所以……所以,找到的人比較少。”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張元給自己點了一個大大的讚。

    “我問你,是不是找到的都是當年伺候你母親的二等、三等乃至不入流的丫鬟?”

    “是……是的。”

    “我還讓你們找當年給璉哥兒接生時伺候的人,人呢?”他們這樣的人家,連接生婆、奶娘一類都是自家知根知底的人,要找必然是能找到的。

    一聽自家老爺是問這句話,賈璉的淚流的更凶了,“為母親接生的兩位產婆和三位老婆子,都在不久之後兩三年因為各樣原因去了。如今已經無證可查!”

    這些婆子死了是正常,現在人的壽命普遍不長。當年賈璉出生時她們年紀已經不小了,十幾年過去,都已經不在人世也不奇怪。但是,同樣一批人,在兩三年之間因為各樣的原因都死了,那就不正常了。

    “王氏,你有沒有什麽要解釋的?”張元問王氏。王氏早已經哭暈在那裏,回答不了張元的問題。

    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刑氏朝外麵一個探頭探腦的婆子招招手,婆子牽著一個黝黑瘦弱的女子進來。雖然常年的勞作讓她早早的衰老,但是從她的麵部依稀還可以看出當年是一個美人胚子。

    “我是綺月,原來是二太太房裏伺候的人。我們一家是太太的陪房,我姐姐邀月是當年大太太身邊的一等丫鬟。”進來時已經有人吩咐過要把話一下子說完,不要多看,也不要聽除了大太太意外人的話,綺月幹脆埋著頭一股腦都把話說出來。“我姐姐在璉哥兒出生不到兩個月,就被許給了一個莊子裏的管事。”

    她們一家子都以為這是王氏的恩典,沒想到邀月嫁過去不到三個月就因為害病,暴斃而亡。當初她們一家子隻顧著傷心,沒有多計較。隻有後來,她去給姐姐掃墓的時候才聽到自己姐夫和二太太身邊人的對話。知道是二太太讓自己姐夫除掉了自己的姐姐。這個男人反拿這件事威脅二太太多要銀子。

    當時她隻是害怕,自己跑回家去,一個人也沒說起這件事情。沒有半個月,就傳來了那個男人的死訊。

    為了查明二太太為什麽要對姐姐動手,綺月一直乖乖的呆在二房裏。終於探聽到自己姐姐的死,跟什麽義忠親王有關,還和大太太當年難產而死有關。這是這個時候,王氏已經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對她下手。她警覺的快,才用這個秘密換了新的大夫人刑氏保自己一輩子平安的承諾。

    聽完綺月的話,張元也不等賈政發問,讓刑氏把綺月帶了出去。要在繼續這裏麵,聽了更多的秘密,張元可難保所有人最後都不會想對綺月滅口。

    王氏聽完綺月這一大番話,稍微好了些。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婆婆不善的眼光,掙紮著小聲說道:“的確,是我害了張氏。不過,我自認為沒有做錯。”

    “你們賈家自認為一門雙公,鼎盛煊赫,不過是靠先帝對你們的情分罷了。現在皇上繼位,賈史王薛,哪個的日子好過了。要不是當年我們賈家臨陣倒戈,不助義忠親王成事,我王家又何必撒下彌天大謊,向新皇投誠。你們賈家這樣無情無義了,她張氏還想告密,我怎能不殺她。而要殺她,還有還有什麽能比讓她死在生產中更能無聲無息。”

    賈政看王氏整張臉都灰敗了下去,並沒有半點憐香惜玉,反而是大大的震驚。“當年你們王家並不是想勤王救出先帝,而是真的去助義忠親王成事了?!”

    “自然是這樣,你當誰都和你們賈家一樣。臨陣倒戈,陷別人於絕境。你們帶走了三分之二的兵馬,義忠親王怎麽不敗!”

    王氏笑道有些癲狂。她的未來已經可以預見,她再也無所顧忌。反正要死大家一起死,地獄太冷太硬,拉幾個墊背的下去,可好?

    至於珠哥兒和寶玉,她是顧不上了。生死有命,他們,自己掙吧!

    “糊塗!”賈政這下子是真的被氣著了。當年義忠親王貴為太子,誰不說說場麵話捧著他,誰知道他真的要逼宮。這王家還傻乎乎的真的跟著他幹出這種謀逆之事。

    “糊塗?”王氏感覺到了喉嚨中的腥甜,“要不是我大哥一把火把東宮燒了,這賈家在或不在,還是一個問題。你們放心,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府中多少聖上的眼線。今日我死了,我在下麵等著你們,我倒是要看看,你們結果如何!”

    ————我是時間分隔線——————

    “小心著些,出了事,小心揭了你的皮!”賴大罵罵咧咧的罵著揭匾的小廝。這匾在上麵掛了這麽多年,這突然要揭下來,還真是不舍得。

    路過的人都躲在一邊看熱鬧。榮國府這兩日不知道在做些什麽事,這麵前的排場也小了,這匾也換了。聽說,裏麵二太太也去了。

    賈赦帶著賈璉站在人群裏,聽著大家的議論,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按說這王氏死了,自己的任務完成了應該高興才對,可是張元心裏,卻頗有些落寞。這樣一個碩大的榮國府,就這樣傾倒了。

    “趁著毒瘡還沒有讓全身病入膏肓的時候剜掉他,才是最好的選擇。”艾爾知道張元的心思,歎息道。

    張元振作起精神,帶著賈璉悄悄從小門進了榮國府。

    王氏前日出了花廳就自己服毒死了,因為死的並不光彩,又是聖上對王家動手的時候,王氏的葬禮不過是二房悄悄地辦了。連多的人都沒驚動。

    等王氏葬禮一完結,賈政也在外麵找好了房子,就等著帶著珠哥兒搬出去。

    !

    當年那麽多人參加那件事,皇帝也不願意重新翻出這件事來,又鬧得滿城風雨。所以要治王家,自然是從其他方麵下手。這樣,榮國府,哦,不,現在要叫將軍府,倒是不會受到太大連累。

    不過,賈政到底在皇上麵前掛了號,這仕途算是到頭了。榮國府是散了,至於以後怎麽樣,就看各家的了!

    “打臉王夫人成就達成,額外獎勵生存績點+1,希望您繼續努力!”(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