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舍不得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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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腳步聲由遠及近,還伴隨著葉初夏驚慌的呼喚聲,容君烈蹲在菜花田裏。想死的心都有了。他黑著臉喝斥道:“站住,不準靠近。”
葉初夏離容君烈不遠,聽到他有氣無力的喝斥聲,她沒有停下腳步,而是更加著急的向他走來,她邊走邊問:“君烈,你還好吧?”
她已經近在眼前,容君烈想要再阻止她前進已然不可能,他狼狽的垂下頭,整張臉都臊紅了。今天真是他的災難日。早上被葉初夏踹下床,這會兒又遇上拉肚子,更憋屈的是,拉肚子他忘了拿紙巾……
看他耷拉著頭,葉初夏又走近幾步,瞧見他蹲在地上,側臉白中帶青。想要奔過去看看他到底怎麽了,容君烈已經再度抬起頭來。惱怒道:“把紙巾放下,不準再向前走一步,否則……”
他的耳根泛著一抹豔紅。葉初夏一怔,隨即聞到空氣中飄來的怪味,她福至心靈,一下子反應過來,她窘得不行,立即背過身去,結結巴巴說:“對不起,我…我以為你被菜花蛇咬了,所以……來看看。紙巾在這裏,我……我先走了。”
說著她將紙巾放在腳邊,捂著鼻子慌忙向來時路奔去。
容君烈抬起頭來,看著她逃也似的背影鬱卒不已,瞪著遠處的紙巾,他更是想挖個地洞將自己埋了。遠遠的,輕風送來銀鈴般的笑聲,他的臉又黑又臭。
葉初夏站在公路邊上,隱忍許久的笑意終於破喉而出,她笑得捶胸頓足,前仰後俯。什麽叫因果報應,果真爽啊。讓你上次嘲笑我,遭報應了吧。
葉初夏笑了許久,才看到容君烈一瘸一拐從菜花田裏走出來,他神情別扭,樣子憋屈,令她再度捧腹大笑。容君烈咬牙切齒地瞪著她,惱羞成怒威脅:“葉初夏,你再笑,我就把你……”
“把我怎麽樣?”葉初夏挑釁地回視他,壓根不將他的威脅放在眼裏。
此時她的臉因笑而紅彤彤的,眉眼彎彎,嘴角向上揚起一抹弧度,竟是別樣的明豔照人。容君烈又羞又惱,卻也忍不住一陣悸動,就像是一顆石子扔進平靜無波的湖水裏,驟然便泛起一陣漣漪。容君烈對她又愛又恨,切齒半晌,他無聲越過她,向車的方向走去。
葉初夏雙肩一陣抖動,憋笑憋得肚子打結,她加快步伐跟上他,想起之前自己找廁所的情形,他並沒有笑話自己,她又覺得自己此刻嘲笑他的行為實在不厚道。
看著容君烈向來意氣風發的身影透著一抹難得的頹廢,葉初夏心底一滯,追上他挽著他的胳膊,笑盈盈的開導他,“其實人都有三急……”
“你再說!”容君烈瞪著她,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葉初夏吐了吐舌頭,回想那日他是怎麽開解自己的?“其實夫妻之間偶爾分享一下彼此的私密之事,也是夫妻情趣,你真的不用太在意。”
聽著這有幾分熟悉的話語,容君烈默。
回到車上,容君烈一直不說話,葉初夏正襟危坐的坐在他身側,瞧他臉色臭臭的,她的唇角止不住的向上揚,生活果真不是偶像劇,隻會看到男女主最光鮮亮麗的一麵。
她倒不覺得今天是容君烈出糗了,而是感覺兩人分享了彼此的糗事後,關係更近了一步。
可是想起容君烈對葉琳的感情,她彎彎的唇角頓時落寞下來,瞥了一眼還在生悶氣的某人,她伸出手指勾了勾他擱在膝蓋上的大手,想安慰他兩句,豈料他突然翻掌握住她的手指。
葉初夏一愣,隻覺得包裹住她手指的那隻大手格外的灼熱,她抽了抽手指,卻掙不開他的力道,她抬起頭惱怒地瞪著他,“鬆手啊,手指要擰斷了。”
容君烈看了她一眼,順勢依進她懷裏,明顯感覺她身體一僵,他唇邊掠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肚子好難受,別吵。”
葉初夏全身一陣僵硬,想要推開他,卻又因他難得示弱的語氣而心疼起來。哪知容君烈更是得寸進尺,他的腦袋在葉初夏胸前蹭了蹭,葉初夏條件反射地推他,咬牙喝道:“容君烈,不要得寸進尺。”
容君烈再沒有動作,他死死靠在葉初夏身上,緊蹙眉頭,臉色蒼白。容君烈在她麵前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宛如王者,即使軟弱,也從來不會讓她瞧見。而此時,他陡然卸下強勢的一麵,竟讓她無所適從起來。沒來由的,她心裏的怒氣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無奈。
她早就知道自己拒絕不了他,不管他之前對她的態度有多惡劣,她都停止不了愛他。隻是受了那麽多的傷害,她不會因為他突然親近她,而忘記之前的種種。
早在酒店裏,她不顧一切的告白,她已經決定,遠離他,不再縱容他傷害自己。
容君烈靠在她的肩膀上,不知不覺沉睡過去。昨晚他背著睡熟的她走了許久,她很輕,溫熱的呼吸柔柔地落在頸側,他的心再不複從前那般冷靜。
那晚在酒店,她鼓足勇氣對他示愛,他不是不震驚的,他沒料到這個平日對他漠不關心,隻喜歡與他作對的女人會愛他,更沒料到她剛說了愛他,卻又要離婚。
那一刻,他有種被她戲耍了一般的慍怒,這算什麽?她說愛他,目的卻是要與他離婚,這叫他如何不氣?那晚,他喝了許多酒,可是越喝心底越清明,他看不清自己對她到底是種什麽樣的感情,最初是厭惡的,然後漸漸的習慣了有她在身邊,即使不聞不問,但他知道,隻要回到家,這個女人就會在隔壁悄悄拉開門怔怔地盯著他的房間,直到她毅然選擇去美國……呆廳冬巴。
昨晚,他聽她說要放他自由,他心口微微泛疼,那一刻,他竟舍不得她離去。
回到容宅,下車時,容君烈腿軟的晃了晃,葉初夏連忙扶住他,他得意的揚起唇角。與莫擎天告別後,葉初夏扶著他向容宅走去。他將全身重量全都壓在她身上,她每走一步都喘得厲害。
可是壓在她身上的男人絲毫不心疼,反而露出狐狸似的笑意來。也許,他該相信她,她是真的愛他,並非做戲。
葉初夏撐著他,不滿的嘀咕,“還說我沉,我看你才該減肥了。”
“你說什麽?”也不知道他是真沒聽清還是假沒聽見,他問話的時候,將耳朵湊近她唇邊,姿勢曖昧得令遠處焦急等著他們的人心生嫉妒。
葉琳從昨天就一直給容君烈打電話,他非但不接,最後還索性關機。她在醫院裏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他來看望自己,她心漸漸的涼了。那晚容君烈跟她說的話並非隻是說著玩的,他以行動表示,他們之間再也沒有幹係。
她再也躺不住,想要以生病去搏取他憐惜的念頭也煙消雲散,她現在首要的任務,就是守住容君烈,絕不能讓他對小葉子動情。
收拾好自己,她匆匆出院,緊趕慢趕的來到容宅,迎接她的是白氏冷漠的臉與冷嘲的話語。她拚命忍下白氏含槍帶棒的話語,方從她口中知道容君烈與葉初夏昨晚根本就沒回家。
她拚命按捺住甩袖而去的衝動,笑盈盈的應付白氏。她想著眼前這個冷傲的女人再可恨,也是容君烈的媽媽,她將來的婆婆。如今她的事還需要她支持,她不能與她撕破臉,所以暫且容她囂張,等到將來她入主容家,她會慢慢將今天這筆賬討回來。
她聽傭人說容君烈與葉初夏相伴而回,她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焦急,站起身來向白氏告了聲抱歉,急急向大門口走去。
當她看到容君烈倚在葉初夏身上,將耳朵湊向她的唇低眉淺笑的模樣,她的心直往下墜。她最害怕的事情已然發生,在她最脆弱的時候,他們卻在這裏郎情妾意,愛意綿綿。
葉琳發現自己瘋狂的嫉妒他們,站在容君烈身側的本該是她。都是葉初夏這個小妖精勾引了容君烈,才害得她如今在他身邊再無容身之地。
不,她絕對不相信容君烈會愛上葉初夏,他愛的是她,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他不會移情別戀,絕對不會。
葉琳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對自己這樣說,直到她真的認為容君烈還愛著她,他現在之所以對她這麽冷漠,都是葉初夏在勾引他,隻要沒有葉初夏,他就會回到她身邊。
葉初夏笑著推他,抬眸間,一眼便看到站在海棠樹下的葉琳,她渾身一僵,仿佛做錯事一般,她鬆開了撐著容君烈的手,神情變得落寞起來。
她驟然鬆手,容君烈險些跌倒在地,他立穩身形,偏頭瞪她,剛要斥責她“謀殺親夫”,卻見她神情淒楚地看著前方,他心中一緊,連忙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就見到葉琳立在海棠樹下,此時落英繽紛,她就像沐浴在花雨中的仙子,美得令人屏息。
容君烈的眸中滑過一抹驚豔,也僅僅是驚豔而已。然而此時葉初夏正好回頭看他,將他眸中的繾綣癡迷看在眼裏,她的心又澀了幾分,自覺的遠離他一步。
葉琳踏著花香而來,她額頭上的一方紗布格外刺目,她走到他們身前站定,臉上已瞧不出絲毫妒恨,她笑盈盈地看著他們,“君烈,小葉子,你們回來了。”
葉初夏衝她點了點頭,也不問她傷勢怎麽樣,繞過她向客廳走去。她不笨,被葉琳明著暗著陷害了幾次,她不會相信她現在的良善態度真是痛改前非了。
眼瞅著葉初夏漸行漸遠的身影,葉琳眼中掠過一抹憤恨,她,憑什麽看不起她?憑什麽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回眸間,她看到容君烈正盯著她看,她神情立即變得可憐兮兮,“君烈,小葉子似乎很不歡迎我,我看我還是先走了。”
眼前之人畢竟是自己曾經深愛過的女人,容君烈即使知道留下她可能會令葉初夏不開心,但是他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畢竟她會受傷,始作甬者還是小葉子。
略歎了歎,看著與他擦肩而過的葉琳,他伸手拽住了她,“我們明天回y市,你與我們一起吧,今天就住在這裏。”
當初的計劃是還要去一趟倫敦,但是這次的合約簽得異常順利,也勉去了走這一遭。
葉琳心中一喜,可是臉上卻絲毫不露,她瞅著遠處背脊僵硬的葉初夏,微微一曬,“我自己回去吧,我不想讓你跟小葉子再起誤會。”
她說得自己好像很純良似的,其實心裏巴不得住在這裏。當時容君烈雖未言明他愛葉初夏,但是他話裏的意思已經很清楚。可是瞧著剛才的情形,他們似乎並未真正交心,隻要他們還沒有清楚彼此的心意,她,就還有機會。
而跟在他們身邊,才能伺機而動。
容君烈搖頭,透過落地窗睇向已然飄進客廳裏的纖細身影,淡淡道:“我與她之間的問題,遠不在你身上,你勿庸自擾。”
這句話何其殘酷,葉琳的臉色當下就變了,她全身的力氣都似被他這句話抽淨,腳跟軟得站不住,踉蹌著向後退了一步,容君烈見狀,連忙扶住她,“怎麽了?頭暈麽?”
葉琳勉強衝他笑了笑,“可能失血過多,我頭有些暈,君烈,你扶我去客房休息好嗎?”
容君烈看著她瞬間血色盡褪的俏臉,心下不忍,他彎腰將她打橫抱起,大步向屋內走去。
葉初夏坐在客廳裏,正埋怨容老爺子將他們扔下,害他們昨晚吃盡苦頭,容老爺子笑嗬嗬的任她發牢騷,突然她的語聲一滯,他順著她微凝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孫子公主抱一般抱著葉琳走進來。
他眼底立即劃過一抹冷冽的光芒,這個女人,倒是有手段勾得君烈神魂顛倒。
葉初夏呆呆地坐在沙發裏,看著容君烈光明正大的抱著葉琳進來,她心痛得一塌糊塗,好歹他們還沒離婚,她還是他的妻子,就算他再怎麽想跟葉琳在一起,也好歹顧及一下她的顏麵吧。
此刻他神態自若地抱著她走進來,無疑是迎麵抽她一個響亮的耳光。她痛,眼睛一陣酸澀,有淚意急湧而來,她死死憋住,再不看他們一眼。
葉琳窩在容君烈懷裏,將葉初夏痛苦的神情盡收眼底,她的唇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勝利的微笑。小葉子,跟我鬥,你還差遠了。
容君烈不疑有他,抱著葉琳對容老爺子頷了頷首,道:“爺爺,琳琳身體不舒服,我送她回房去休息。”他的眸光,淡淡地從葉初夏身上掠過,卻見她瞧也沒瞧他一眼,沒來由的,他心底怒意翻騰。
這個女人,她怎麽做到無動於衷的?
她的老公現在抱著別的女人,她卻視而不見,這說明什麽?說明她的心根本就沒在他身上,她說愛他,果真是在說謊!
他壓製不住滿心的憤怒,狠狠地瞪著她。
葉初夏垂著頭,心裏什麽滋味都有,冷不防感覺到兩道憤怒的目光。她緩緩抬起頭來,對上容君烈的雙眸,他眸色冷怒交加,正死死地盯著她。
她心底微微一愕,她以為這樣的目光該是葉琳的,怎料是他?!
兩人一坐一站,在客廳裏大眼瞪小眼,葉琳夾在他們中間,將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盡收眼底,她的心涼悠悠一片。自她認識容君烈後,他對她一直溫文爾雅、彬彬有禮,何曾像現在這樣情緒外露。
他該是真的愛上葉初夏了吧。
她攥緊了拳頭,她不會允許他愛上她,絕不!
容老爺子見兩人僵持住,不悅地皺了皺眉頭,“葉六小姐,你是身體不舒服,不是腳不能走,這麽大個人了,讓一個有婦之夫抱著進來,成何體統?”
葉琳知道,容老爺子不喜歡她,自然心也是偏向葉初夏的,瞧他為葉初夏打抱不平,她心底忿恨不已,暗罵一句“死老頭”,臉上卻恭恭敬敬的道:“是,爺爺,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君烈,你放我下來吧。”
說著她就要從容君烈身上下來,哪知容君烈卻收緊手臂抱緊她,挑釁似的看著容老爺子,話卻是對葉初夏說的,“不放,一輩子都不放,你不舒服,我就是你的腳,不要在意這些閑雜人等怎麽看,我抱你上樓。”
容老爺子氣得眉毛都要飛起來了,他一拍沙發站起來,厲聲喝道:“君烈,誰是閑雜人等,我是你爺爺,葉子是你的媳婦兒,這裏的閑雜人等隻有她。”
他劈手指著容君烈懷裏的葉琳,葉琳被他聲色俱厲的模樣嚇得往他懷裏縮了縮。容老爺子曾是商場上的一朵奇葩,為人處事剛硬冷酷,對待敵人從不心慈手軟,他一皺眉一橫眼,便能駭得人身心俱顫,此刻他氣勢淩人,葉琳豈有不怕的道理。
容君烈感覺到懷裏的人兒一陣顫抖,他拍了拍她的肩,睨向容老爺子,冷嘲道:“媳婦兒?爺爺,您問問她在不在乎?您別替她強出了頭,人家壓根就不領情。”
葉初夏心痛難當,在容君烈說出“一輩子都不放”那句話時,她的心徹底的死了,他對葉琳如此情深意重,她又怎能妄想取而代之?是她太天真,以為與他平和的相處幾日,以為與他分享了彼此尷尬的窘事,以為他調/戲她依賴她一下,他們之間就會有愛情。
其實他從來不曾愛過她,他調/戲她,隻是因為他寂寞,而她恰巧在他身邊而已。
一切都隻這麽簡單!
屋裏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突然覺得此刻自己的存在就是一個笑話,他抱著心愛的女人問她在不在乎,怎麽會這麽可笑,他怎麽有臉問出口?
她站起來,眼中淒楚的神情盡斂,她握緊拳頭,指甲深陷進肉裏也不覺得疼,她直視容君烈,冷冷道:“爺爺,我不在乎,他愛幹什麽幹什麽,愛抱哪個女人都與我無關。”
終是忍不住語氣中的酸意,她說完這話,怕自己偽裝的堅強會在他們麵前崩潰,她轉身倉皇離去,轉身那一瞬間,她再也止不住眼淚決堤。
容君烈瞪著逐漸消失在樓梯間的倩影,滾燙的心漸漸涼了,她果真是一點也不在乎。
容老爺子聞言,緊鎖的眉頭蹙得更緊,他歎了一聲,這丫頭總是口是心非,在君烈麵前承認一次,卑微一次,示弱一次,也許他們的關係就能突飛猛進,在愛情麵前,自尊隻會將他拱手讓人,這麽淺顯的道理,她怎麽就不懂呢?
容君烈臉色黑沉,他冷哼一聲,抱著葉琳向樓上走去。他懷裏的葉琳,在此刻緩緩綻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原來不必她多做什麽,他們之間便能勢成水火,問題的症結果然不在她身上。
葉初夏回到房裏,整個人虛脫得站不住,她順著門扉坐下來,咬著唇嗚咽出聲。她以為她的心不會再因他而痛,原來不過是她高估了自己對他的感情。
怎會不痛呢?
明明就痛徹心扉!
她的心就像被十幾雙手死死的拉扯,痛得鮮血淋漓。她雙手捂著臉,眼淚順著指縫滑落下來,她哭得很隱忍,沒有讓自己瀉出一絲聲響,因為她以拳抵著唇,隻有那悲嗚聲自喉頭滾過,痛到絕望。
她哭著,身子顫得厲害,這一刻,她的世界轟然坍塌,再無半點光亮。她在一片暗無天日裏哭得聲嘶力竭,如若早知道愛情會這麽傷,她絕不會讓自己動心。
她哭得喘不過氣來,心髒痛得一陣麻痹,她不愛了,再也不愛了。
容君烈將葉琳送回客房,輕聲道:“你先歇一歇,晚飯好了,我再喚人來叫你。”
“君烈。”眼見他轉身就走,葉琳連聲喚道,他回過身來,平靜地看著她,她苦笑一聲,“對不起,我又讓小葉子誤會你了,要不……我去跟她解釋一下。”
“不用。”容君烈搖搖頭,“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我不想外人插手。”
今天他會衝動的抱葉琳進來,就是想試探葉初夏的反應。如果她是愛他的,她必定會嫉妒,隻是……,悵然歎息一聲,他失望了,他的試探於她來說,不過就是孩童的惡作劇,一點意義也沒有。
葉琳愀然變色,她哽了半天,緩緩問道:“君烈,那天晚上你對我說的心愛之人,是不是就是小葉子?”
他一直未曾點名道姓,可是她知道,那人必定是小葉子,她明知故問,便是想要親耳聽到他的證實,若果真如她所料,那麽她不會再容小葉子。
容君烈定定地看著她,眸中波光流轉,漸漸變得深邃,“琳琳,休息吧,我先走了。”
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房門口,葉琳驟然跌坐在床上,她雙手死死的拽住床單,眼中恨意濃烈。
容君烈從客房裏走出來,路經主臥室時,他腳步頓了頓,瞪著緊閉的門扉,憤怒的握上門把,猶豫半晌,他悻悻然縮回手,掉頭離去。
而房內的葉初夏,正縮在牆角邊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容君烈倚在書房的窗前,手指間猩紅點點,他周身被煙霧繚繞著,看不太真切他的臉,他身下已然散落了一地的煙蒂。
從來,隻有女人對他捉摸不定,這還是他第一次覺得一個女人如此捉摸不定。她的哭,她的笑,都不知道是為了誰。她心中的人不是他,又是誰?
韓非凡?抑或是那日跟在她身後的小男人?
容君烈發現,不管是誰,他都嫉妒得發狂,葉初夏隻能是他的,隻能!
拋下煙蒂,他伸腳碾熄火光,第一次想放下身段放下自尊去問問她,那日在酒店,她的話可是當真?
來到主臥室,容君烈衝動的步伐戛然而止,他瞪著木門上雕刻的滿池荷塘,想:假如她說不是呢?假如她根本不屑他呢?假如她像剛才一樣,冷漠的說她不在乎呢?
到時,又叫他情何以堪?
第一次,容君烈麵對一件事時生了退縮之意,他的手握上門把,久久都不曾推開。須臾,他的自尊戰勝了一切,他緩緩鬆開門把,轉身準備離去。
剛邁出步子,他就聽到從門內傳來的細小"shen yin"聲,他腳步頓了頓,心一陣發緊,驟然轉身走回去。推開門,他一眼就看到蜷縮在牆角的嬌小身影。
她臉色蒼白,緊咬下唇,"shen yin"聲便從她的唇齒間流瀉而出。她滿臉皆是淚,眼睛腫得讓人觸目驚心。容君烈心頭一顫,連忙奔過去抱起她,“葉初夏,葉初夏,小九,你怎麽樣了?”
葉初夏心痛如絞,可是她不願意吃藥。如果就這麽痛死,或許她就能真正得到解脫了。
痛得昏昏沉沉時,她似乎聽到容君烈的聲音,可是此刻他不該跟葉琳細訴別後相思麽?他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裏,她苦笑一聲,告訴自己這是幻覺,這一定是幻覺。
容君烈很著急,又見她莫名苦笑,他大力搖晃她,“小九,你醒來,快點醒來!”
她滿臉的淚,滿頭的汗,臉色慘白,渾然一副重病在身的模樣,令他的心跳都要僵滯。
小九?記憶中,鮮少有人叫她小九,除了大哥,便隻有他。他喚她小九時,聲音格外低啞溫存,那會讓她以為她是他最愛的人。
眼淚不知不覺滑落下來,他愛的人不是她,即使此刻她為他心痛得快要死去,他亦不會出現在她身邊。此時此刻,她相信出現在她身邊的隻有大哥葉明磊。
“哥,小九痛,小九心痛,小九想死。”下意識往他懷裏蹭了蹭,她可憐兮兮的低喃。
摟住她的手臂倏然一僵,她說她心痛,是為了他嗎?此刻,他不計較她在他懷裏叫著別的男人,也不計較她有求死之心。聽她說心痛,他的心竟莫名雀躍,他俯下頭,靠在她耳邊,輕聲問:“為什麽痛?”
為什麽痛?
因為她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因為即使他做了那麽多傷害她的事,她仍舊死心踏地的愛著他,她的愛卑微而怯懦,即無法張口言愛,又無法徹底放棄,她怎會不痛?
容君烈久久都沒有等到她回答,就在他要放棄時,葉初夏卻開口了,她的語氣帶著求饒,“容君烈,放過我吧,我……傷不起……”
仿佛一記重捶砸在他心上,容君烈悶痛得臉色都變了,恨不得將懷裏這個女人從窗戶上扔出去,他鼓起勇氣來找她,她給他的就是這樣一個答案?
收緊了手臂,他抱著她走到床邊,將她輕柔的放到床上,注視著她滿臉淚痕,他眉頭糾結在一起。“小九,我說過我不答應離婚,之前是,現在是,以後也不會,所以你死了這條心吧。”
睡夢中的葉初夏,眉頭鎖得更緊,仿佛聽到了他的話,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滑落在枕頭上。容君烈心口大慟,他怔怔地看著她,緩緩伸手拭去她的眼淚。他將沾有她眼淚的手指放進嘴裏,很苦很澀,正如他的心。
他們之間,到底哪裏出了問題,為什麽會演變至此?
傾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吻,他想,他是時候該跟過去告別了。
葉初夏醒來,天色已經大亮。她的眼腫得睜不開,臉上淚痕已幹,扯得皮膚生疼。全身似乎被壓路機碾過,酸痛難當,似已經死過一回。
窗外刺目的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睛來,她以手擋住眼睛,心底悵然。歲月靜好,可她怎麽覺得了無生趣?
拿濕毛巾再三敷了眼睛,才稍微能夠見人。葉初夏在房裏徘徊許久,不想自己這副模樣落進那兩人眼裏,但總不能在房裏躲一輩子。
猶豫再三,她終是拉開門緩步下樓。樓下,容老爺子與白氏正說著話,並不見容君烈與葉琳的身影,她輕籲了口氣,心底卻開始悶痛。她自嘲的想:葉初夏,你到底還期待什麽?
步下樓,容老爺子與白氏的對話戛然而止,兩人的麵色極是凝重,聽到腳步聲,兩人齊齊回過頭來盯著她。
那一刻,葉初夏頓覺手足無措,她腳步頓了頓,慢慢走過去,笑盈盈向他們問早安。白氏一如既往的不屑,容老爺子笑嗬嗬地招呼她過去,臉上沒有半點昨日的惱怒。
葉初夏乖乖巧巧地坐在他身邊,容老爺子細細打量了她一眼,搖頭輕歎,“丫頭,你這又是何苦呢?”
一句話,令她鼻頭一陣發酸。她吸了吸鼻子,輕聲道:“爺爺,我沒事。”
怎會沒事?昨晚她心痛得險些死去,可最終她還是活下來了,痛得不能再痛,她的心已然麻木,是時候該與容君烈了斷一切了。
白氏瞧她臉色憔悴,難得的有些心疼,但是嘴上卻仍如從前般譏諷她,“連自己的老公都守著不住,就是哭死也活該。”
“媽媽。”
“有鳳。”
葉初夏跺腳,容老爺子警告,他睇了一眼白氏,陡然瞧見她眸中的關心,他心底震了震,自兒子容岩死去之後,她就一副冷麵孔示人。他知道兒子的死對她打擊很大,以至於她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是冷冷淡淡的,一心隻為複仇。
說到底,複仇這條路還是他逼她走的,到現在,他一腳都要踏進棺材裏,才想通,逝者已矣,活著的人該更珍惜光蔭,活得好才能使九泉之下的親人安心。
“我也沒說錯,我要是她,根本就沒臉出來見人了。”白氏冷冷的嗤道。雖然那是她的兒子,她也不護短,若換成年輕時候的她,容岩若敢帶女人回來當眾羞辱她,她定鬧得他生不如死。
“……”
“……”
容老爺子默,葉初夏抬頭望天,客廳裏一時冷場,許久,容老爺子才開口,“你媽媽說得沒錯,丫頭,不要一味的忍讓,夫妻之間是平等的,如果你總是卑微的仰視他,久而久之,他自然不會尊重你。”
葉初夏心酸,爺爺說得沒錯,當初她替嫁給容君烈,他對她不屑一顧。她知道他深愛葉琳,所以心裏無形之中產生一種自己永遠都無法替代葉琳在他心中的卑微感。
他與別的女人糾纏,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妻子的身份壓他,可是涉及到葉琳,她總會覺得自己才是可恥的小三,卑鄙的搶走了葉琳的幸福。
“爺爺。”葉初夏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傻丫頭,拿出你纏你媽媽的勁頭來,人心都是肉做的,君烈也不例外。有時候看事情不要看表麵,想得深一點,或許別有一番見解。”容老爺子點到即止,他相信,憑葉初夏的聰明,她會想明白的。
葉初夏訥訥點頭,卻絲毫沒將容老爺子的話聽進心裏,她已然決定放棄,不管容君烈做什麽,都再也不能傷她了。
白氏聞言冷哂,“爸,就她這驢腦子,您指望她想通,還不如指望君烈想通。小輩的事,您就別操心了,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識。老天既然讓天南地北的兩個人相遇結婚,必定不會讓他們輕易散了。”
“……”
葉初夏再度無語,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一樣的毒舌。
天際方透出魚肚白時,容君烈離開主臥室,轉身下樓,穿過客廳,他向別墅外走去。也許是太過專注,他並沒有發現身後跟著一個人。
葉琳思緒煩躁,她睡不著,又覺得口渴,於是她爬起來往門外走去,準備到樓下廚房倒杯水喝,卻不料一眼就看到容君烈從主臥室裏出來。
她想叫他,想了想,又打住,默默地跟在他身後。一片清明的晨光中,他的身影有幾分蕭索,側臉有些凝重,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肅穆的他,忍不住想知道這個時候他要去哪裏。
穿過庭外花園,他越走越偏僻,葉琳看看四周的環境,忍不住想,容宅看起來氣勢恢宏,沒想到也有這麽荒蕪的地方。此時寒氣未散,她隻著一件單衣,很冷。
走了許久,容君烈才在一座四方形的小屋子前站定。這裏是他兒時的夢魘,隻要他犯錯,媽媽就會毫不客氣的將他關進這裏,屋子沒有窗戶,根本一點光線都透不進去。
她會在桌子上點燃一截蠟燭,蠟燭的光線根本就驅不散四周的黑暗。他在屋子裏哭、求饒,可是越是求饒,媽媽就越生氣,點燃的蠟燭很快就熄滅了,不管他如何哭叫,屋子外麵再也沒有聲音。
他在黑暗裏害怕得快要死去,以為自己下一刻就會嚇死。就在這時,一道天籟之音從門外傳來。
“容哥哥,你別哭,囝囝陪你。”小女孩的聲音稚氣而天真,那時候容君烈覺得,自己仿佛是行走在沙漠裏渴了許久,老天突然送他一瓶水,絕望中希望橫生,他猛得撲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即使撞得頭破血流,他也甘願。
“囝囝,囝囝……” 天亮說分手:
容君烈默默的念著這個名字,那些被關在小黑屋的日夜,總會有一個小女孩默默地坐在黑屋外麵陪著他,即使她害怕得聲音都在顫抖,她也不曾離去。
容君烈緊繃的心慢慢放鬆,這裏雖然是他一輩子都揮不去的夢魘,卻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覺到溫暖,那個曾經他曾諾會好好保護她的小女孩,在他終於出了小黑屋時,卻被母親殘忍的送走,他連見她一麵都成了奢望。
隻記得,她說:容哥哥,如果他們都不愛你,就讓我來愛你好嗎?
這許多年來,他一直在找她,可是他知道她的信息實在少得可憐,隻知道爺爺有一次說漏嘴,說她有可能在y市。他毅然將容達集團的總部搬回y市,就是為了找尋她。
後來,他終於找到她了,那晚,繁星墜滿天,葉琳絕美的臉上充滿真摯,她說:他們不愛你,讓我來愛你好嗎?
他驚喜激動,因為這句話,他愛上了葉琳,等了她三年。如今,他心意已變,想起那個故作堅強的小女人,他的心柔得一塌糊塗。
“囝囝,對不起,容哥哥要食言不能娶你了,但是,在容哥哥心裏,永遠會為你留一席之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