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覺得你會回來(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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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份是慕禮醫院的流產手術同意書。

    而另一份則是他為甲方,她為乙方的婚前協議書。

    說是婚前協議,好不如說是他的財產分割書,大概意思不過一個,若是某天不幸離婚,則他名下所有動產不動產全都歸乙方所有。

    他說,選一份,簽字……

    前者,流掉孩子,往後他們再無瓜葛。

    後者,留下孩子,她還能收獲一段從前做夢都想要的,和年慕堯的婚姻。

    想選哪個,其實一目了然。

    商商覺得,這段時間以來,想遠離他的決心是真堅定,但哪怕如此,此刻仍不受控的捏緊了那份婚前協議書,開始動搖……

    剛得知懷孕那天,在病房,年晉晟說要有個健全的家庭這個孩子才能出生。

    她應下和陸成安的婚事,而他試圖阻止。

    ——不然呢,難道你娶我?

    ——為什麽不能?

    那時候無心的對話再次在腦海裏響起,他還說‘一切有他’,此刻他便果真給了兩個選擇給她,選哪個,都得耗費莫大勇氣。

    若是曾經,必定毫不猶豫選擇後者。

    可惜眼前,她也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自己。

    一早去醫院的時候,為的不就是要打胎?

    而她做下那個決定,甚至使得那點決定更加堅定的都是年慕堯……

    今早之前,他都在國外陪宋雅禮!

    那現在呢?

    她不懂,既然他那麽愛宋雅禮,早上手術室裏那些事情又怎麽會發生?

    最令她疑惑的還是,眼下他是要同她結婚?

    在她眼裏牽絆一生往後彼此扶持生活的莊嚴儀式,在他那裏又算什麽?

    隻是對這個孩子負責的工具?

    大概是了……

    除非生愛談及婚嫁,否則婚姻二字必定是有某種特殊目的,傳宗接代或是年慕堯這種的,對後代負責!

    心口一點一點冷了下去。

    眼睛裏,兩份協議書上的內容交錯模糊,這些打印工整的楷體字,完整羅列的還會有她往後的人生,無論她簽哪一份,都會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選擇,才變得更加艱難。

    她其實很想拚一把,結婚生子,往後一家三口,哪怕因為家庭二字將他牽絆,若能一生,其實也是很好的。

    可這真的隻是自欺欺人……

    艱難抬頭,視線從‘婚前協議’幾個大字上抽離,側頭看他,一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宋雅禮是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嗎?”

    除此之外,她竟想不到別的,可以令他自暴自棄放棄自己婚姻的消極因由。

    捏在協議書上的力道加重,平整a4紙在她之間有了褶皺。

    可她卻全然不覺的抬著頭,視線一順不順的落在他臉上,神色認真的隻害怕自己會錯過他臉上任何一個細節變化,可她仍是看不懂他。

    他是天生如此。

    那副千年難化的冷漠像是副無堅不摧的鎧甲。

    底下究竟藏了什麽,商商從來不懂。

    而她同樣不知的是,這兩份協議在他知道她懷孕初始就已經備下,曾經猶豫過要不要給她,或者幹脆不要管她,孩子是留或流,由她自己決定。

    他是人,也會怕……

    不確定自己會帶給她怎樣的將來,更不確定怎樣的人生對傅商商而言才是最好,一麵希望她過得比誰都好,一麵卻又始終無法割舍心底濃濃惦念與不舍。

    是這份對將來的不確定,叫他害怕。

    更怕,即便給她選擇,她仍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

    流掉孩子遠離他,連他都覺得這種決定才是最好。

    四下靜寂,她嗓音裏有種快要滅ding的恐懼,她不想自己等同他那裏的自暴自棄。

    年慕堯卻下意識皺緊了眉頭,她怎麽會這麽想?

    可一句疑問才露苗頭,卻又飛快反應過來,很快了然……

    “她已經醒來了。”想到宋雅禮的事情不免煩心,頓了頓,語氣才算緩和,神色平靜又認真的開口,“商商,如果結婚,就隻是我們兩個的事情,同任何人無關。”

    那商商就更看不懂了。

    “你還愛她嗎?”下一個問題接踵而至。

    這問題,年慕堯答不上來。

    若說愛,那是違心。

    若說不愛,那她下個問題勢必會是他和宋雅禮為何交往快兩年。

    他還是那副表情,這次卻是沉默。

    “好吧,不這麽問。”商商心裏閃過一些黯然,而後深吸口氣,盡量不讓那點失落表現在臉上,“如果結婚,你能不能和我保證,往後不再同她單獨見麵?”

    她知道,要他一下移情別戀很難。

    可既然是有和她結婚的打算,起碼純粹的忠誠還是可以要求的吧?

    隻是一秒、兩秒,沉默一分鍾之久。

    他沒開口,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他不能!

    “年慕堯,你心裏有她,或者說全是她,那你有假情假意的同我結什麽婚?!”沒有心思再小心翼翼的試探,她從來不懂他心裏究竟什麽想法。

    不懂就不懂吧,她已經不想懂了。

    一氣之下,兩份協議書砸了他滿懷,情緒更是不受控的激動起來,“我不求你現在就要愛上我,但如果結婚你起碼得要做好試著愛上我的準備,如果你什麽都做不到,既然忘不了她,我想現在更需要這份婚前協議的應該是宋雅禮才對,年慕堯,你什麽都給不了我,那我要一段空殼的婚姻做什麽?數著你有多少財產度日麽?!”

    眼睛裏有片霧氣愈發滾燙,愈積愈多。

    她抬手胡亂抹掉眼眶快要兜不住的灼燙,而後起身,又瘋了一樣在地上散落的紙張裏頭翻找起來。

    年慕堯坐在沙發上沒動,視線落在她埋頭找尋什麽的身影上,眸底有過一瞬的心疼,而後閉了閉眼,再睜開滿目荒涼茫然並存。

    是啊,什麽都給不了她,可能連平靜度日都是奢望。

    又怎麽還敢,再去觸碰婚姻?

    她也終於找著自己想找的東西,耗費了莫大勇氣拾起那份流產手術同意書,緊緊捏著然後攤平在茶幾上,右手執筆,從未覺得傅商商三個字如此難寫,此刻一筆一劃,黑色簽字筆快要將白紙戳破,可她手臂顫抖的卻又不得不用力按著,勾勒出那幾個字的完整形狀。

    幾個字落在紙上,難看至極。

    就像此刻做下的這個決定,艱難而殘忍。

    有滴眼淚正好砸下,落在最後那個‘商’上,還未幹涸的筆記暈染開來,喉嚨裏哽咽更深,手臂上抬,將雙眼捂進衣袖間,也隻敢停留片刻。

    而後丟下黑色簽字筆,落荒而逃。

    上樓,拿了手機和外套,多一秒也不敢再在這裏停留。

    年慕堯常住的這間公寓,時隔兩年,雖還是從前一模一樣的擺設,但這兩年宋雅禮來過的次數肯定不少,甚至主臥那張大*也必定是宋雅禮早就睡過的。

    這裏的一切,年慕堯的一切,全都已經烙上了宋雅禮的印跡。

    而她剛剛心底那些動搖,才最可笑。

    咚咚咚下樓,許是晚飯吃下的食物不曾消化,這會胃裏翻攪著,沉甸甸的痛愈加難忍,可她腳下卻一步也沒有停下,直奔大門方向。

    臨走想將拖鞋換掉,隻是鞋櫃打開裏頭根本沒有她的鞋子,低頭才發現自己腳上穿的竟還是兩年前借住時沒有帶走的那一雙……

    鞋櫃裏也隻有清一色的男式鞋。

    手指捏緊在鞋櫃門上,愣住。

    為什麽沒有宋雅禮的鞋,可卻還留著她兩年前忘掉帶走的拖鞋?

    是巧合還是……

    是什麽?

    後半段想法還未落定,耳朵裏有串腳步聲已經靠近。

    下一秒,手腕被人鉗住,他一著力,她整個身子便不受控的回轉。

    右腳絆到左腳,幸虧腰上及時有道手臂兜住,這才沒有摔倒。

    如此,等她回神,幾乎是種雙手撐在他結實胸膛的親密姿態,錯愕抬頭,不期然撞進他深邃眸光裏,此刻他沉黑眸子分明散發某種危險訊號,徑直籠罩覆蓋下來,叫人心裏下意識警鈴大作!

    忍不住退後,卻難掙脫腰上那道手臂的有力束縛。

    “你……”做什麽?

    “傅商商,你聽好,這些話我隻說一遍。”

    兩人同時開口,她氣場卻難同他抗衡。

    何況,剛剛鞋櫃裏不經意的發現,在她心裏錯落出幾分微妙變化,想聽他將後半段話說完,無論是什麽,其實她從來不想在他這裏留下哪怕半點遺憾。

    好一會,他眸底有點細碎光亮透出。

    呼吸頓了頓,這才開口,“那份協議書無論你簽或不簽,都是我深思熟慮後想要給你的鄭重承諾,與任何人無關,哪怕是你肚子裏這塊肉可能也沒多少影響,我會忠誠婚姻,但前提是你得給我足夠信任,很多事情我可能暫時沒有辦法給你真正的解釋,但我和宋雅禮之間的確沒有兩廂情願的愛情……”

    這個話題點到為止,其實宋雅禮三個字在他們之間等同禁忌。

    更是顆一碰就炸的定時炸彈……

    “當然,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覺得你現在做的決定不對,相反現在隻是短痛,很快一切都會過去,你二十一歲,人生才剛開始,而我也不是你所認為的那麽完美,甚至做我妻子還會麵臨隨時喪偶的厄運,但我仍希望你明白,你簽下的那份流產協議書,隻是為了迎接更好的將來,而不是誤會之下的一時衝動。”

    他不想,她每每想到今天,心裏隻剩怨恨。

    更不想,很久之後她記憶裏的年慕堯三個字永遠都隻同傷害掛鉤。

    想想,他給她的回憶全都不夠美好。

    可臨到眼前,也隻用力抱緊了她,希望她身上清幽的香氣能在記憶裏停留的更長久些。

    深深擁抱,卻也不過短暫,雙手僵硬鬆開,落在她肩膀上將她推離一些,雙眸沉重闔起,好一會再低頭看她,眼底蒼涼已然盡數消失。

    商商卻絕心口空洞的厲害。

    像有什麽難以割舍的東西正從生命裏緩緩抽離,正試圖抓住些什麽,可她伸手,落在她肩膀上的雙手已然離開。

    什麽叫隨時會麵臨喪偶的厄運?

    一句疑問到了嘴邊,有團恐懼在心裏密密麻麻鋪開,要說口的話竟是沒有力氣說完,害怕可能聽到的那個答案有她難以承受的沉重內容。

    “你走吧傅商商,手術盡早做,我會安排。”

    隻剩這最後一句交代,話落,轉身離開。

    “小叔!”

    商商還沒弄明白自己此刻心裏究竟什麽想法,見他轉身腳下步子卻快於意識的跨開,追上去,問的卻是個無關緊要的問題,“為什麽你的鞋櫃裏沒有宋雅禮的鞋子,可兩年前我忘掉帶走的拖鞋卻仍然還在?”

    他剛剛說,和宋雅禮之間沒有兩廂情願的愛情……

    她這會就像是個溺水的人,拚命掙紮,而他剛剛的話則成了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還說,要給他足夠的信任。

    那眼前,隻要他說,她就願意深信不疑一次。

    她甚至不知道這個答案究竟有何意義,已經做下的決定簽過的字又會不會改變,可她從來不怕磨難,卻怕到最後一廂情願的希望還是要向空歡喜的現實低頭。 醫亂情迷,高冷男神在隔壁:

    聞言,年慕堯視線下移。

    她腳上粉色拖鞋幾乎還是全新,兩年天天在他鞋櫃裏擺著,也不知當初是種怎樣的心態,但又的的確確留下了,保留至今。

    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就像今天帶她回來,瞧著她沉睡的模樣,*邊空落落的,他便想到了鞋櫃那雙粉色拖鞋。

    良久,歎出一口濁氣,一句話更下意識出口,“大概就是覺得你會回來,還用得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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