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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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公主坐在房中,銅鏡裏映著自己蒼白的臉,拿著匕首的手微微顫抖。
刀尖就對著心窩,但努力了許久,她終究還是沒能下得去手,猛地一把丟開了匕首。
侍女在外麵敲了敲門:“公主,張將軍等很久了,該啟程了。”
永安公主又朝地上的匕首看了一眼,憎恨自己的懦弱,更憎恨這不公的世道。
隻差一點了,為何那些哥哥非要出來插一腳!
侍女又在外麵催促:“公主,公主,該出發了。”
“知道了!”她發了火,總算讓侍女噤了聲。
坐了許久,總算平定了心情,對鏡理雲鬢,淡掃蛾眉,略施粉黛,換上宮裝,她還是那個儀態萬千的永安公主,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她隻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沒了主人的南康王府已經顯露凋敝之態,家眷早已被押送去洛陽。永安公主一路走出門,心情已是沉到了底。
張驍在府門外等到此時,終於見到她出來,下馬行了禮,請她登車,一刻也不能耽誤的樣子。
“有勞張將軍來接本宮了。”她輕輕拭淚,“五哥也是一時糊塗,可憐……”
張驍歎口氣:“公主不必哀傷,是南康王自己選了這條路。”
“說的也是,唉,我隻是後悔沒能勸住他罷了……”
張驍對左右侍女使個眼色,兩人連忙扶永安公主登上車,這才叫她止住了眼淚。
一路都太平無事,直到快到洛陽時,忽然有隊人馬趕來相迎。
張驍見來人是外邦服飾,本很警覺,卻又見隊伍裏有朝中官員陪同,料想該是別國使臣之類的人物,這才放任對方靠近。
未等過去詢問,隊伍領頭之人已經笑眯眯地迎了上來,恭恭敬敬對著馬車行禮:“公主殿下受驚了,好在如今終於脫險,我國王子殿下總算可以安心了。”
永安公主的聲音隔著簾子傳出:“來者何人?”
“稟公主,在下是曹國禮官曹敦,得知公主安全返都,特來相迎護送,好確保公主安全,能順利嫁去曹國。”
馬車中寂靜了許久才傳出公主的回話:“那就有勞曹大人了。”
她曾以為再回來一切都會不同,原來根本就沒有變化。
應璟回到洛陽後,幼帝果然立即派了禦醫過來,什麽良藥奇藥都往寧都侯府裏送。
可即使如此,應璟還是數次徘徊在危險邊緣,到了這步,連太後和老丞相都分別派了人過來探視。
霍江城來接竹秀,有意多留了兩天看了看情形,後來確定應璟又無生命危險,這才帶著竹秀啟程。
鈴鐺現在是皇帝伴讀,自然不能說接走就接走,不過他跟皇帝關係交好,在都中留著也沒事。
竹秀傷口疼痛,隻能在車裏躺著,路上非纏著霍江城將她離開後的事情告訴給她聽。可惜這事原本就複雜,霍江城粗粗說了幾句她就喊不明白,聽不懂。
“我就是想知道阿紹為何要獨自回西北去。”
“大約是想離開寧都侯了吧?”
“啊?”竹秀一急,扯到了傷口,疼的齜牙咧嘴:“這丫頭還是脾氣這麽倔,真拿她沒辦法,婚期都定了,國舅人還沒醒,這時候使什麽性子啊。”
霍江城搖搖頭:“我倒覺得少主此事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她太重感情,寧都侯對她自然無話可說,但朝堂詭譎,風雲變幻,寧都侯又是掌舵人,將來許多事情都無法預料。若是下次你或是鈴鐺再遇險,又沒這次的好運氣,那她跟寧都侯可就真的是一點回頭餘地都沒了。”
竹秀眉頭緊鎖:“你的意思是她這還是在給國舅機會了?”
霍江城失笑:“我可不懂你們這些小兒女的心思,也隻是猜想罷了,一件事若有可能發展到最壞的地步,那及早抽身而退,不是免了到時候難以收場了嗎?”
竹秀艱難地翻了個身:“反正我見到她還是會勸她的,這世上還有誰能比國舅對她更好。”
霍江城歎了口氣:“顯然少主要的不僅僅是對她好而已啊。”
隆冬很快就到了,晉國多事之秋,如今一團爛攤子正等著收拾,寧都侯又重傷未愈,重擔便落到了老丞相身上。
範一統守在房門口,看見侍女端藥過來才打開門讓她進去,忽而聽見裏麵有輕輕咳嗽的聲音,連忙走進去一看,屏風後,應璟已經坐起身來。
“公子,你終於醒了!”
應璟靠在床頭,一手捂著胸口,閉了閉眼算是應答。
範一統走近道:“公子你胸口這一刀可真是危險,就在心口邊上,之前明明都說沒事了又忽然人事不省,真是嚇人啊,還好現在醒過來了。”
應璟沒做聲,坐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自己接過侍女手中的藥喝了幾口,仿佛到此時才有力氣說話:“阿紹呢?”
“荀將軍?呃……”範一統眼神閃爍:“她……她回西北去了。”
大概是怕應璟失望,範一統又連忙補充:“不過她是一路護送您快到都城後才走的,說不定是因為西北有什麽急事吧。”
應璟扯了一下嘴角,“我知道了。”他頓了頓,又問道:“如今戰事如何?宮中情形如何?”
範一統將戰局平定的事告訴了他,永安公主也已平安返回宮中,其他一些細瑣之事,連同太後最近又絞碎了幾塊帕子都一五一十給稟報了。
應璟聽完後點點頭,想了想道:“先不要將我醒來的消息傳出去,待我傷勢再好一些再作計較。”
西北剛剛落下一場大雪,荀紹不怎麽怕冷,但因為竹秀在養傷,她也跟著沾了光,最近總有些滋補的東西流進她肚子裏去。
已是傍晚,她剛從營地巡視回來,就被竹秀叫進屋裏灌了一大碗羊肉湯。
“怎麽樣,好喝嗎?”
荀紹拿開碗,看著竹秀笑眯眯的雙眼,她半邊臉頰還腫脹未消,這笑容看起來尤為好笑。
“你這是什麽表情,怎麽一副不安好心的樣子。”
竹秀頓時不高興了:“想要好好跟你說個話怎麽這麽難呢?你老實跟我說,國舅生死關頭,你怎麽躲到西北來了?你說你做的對不對?”
荀紹認真地想了一下:“好像是不對,躲在西北太容易被揪出來了,我應該躲回老家潁川去的。”
“你……”竹秀氣結地麵紅耳赤。
“哈哈……”荀紹放聲大笑,走近去捏了捏她的下巴:“好好養傷,我的事我自己有數,別擔心了。”
竹秀還要再勸,她已經拿起披風出門去了,腳步走的太急,怎麽叫也不停。
“笑得跟沒事人一樣,當我看不出來?”竹秀想扯嘴角,結果扯動了腫著的臉頰,頓時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應璟雖然在休養,朝中的事情卻知曉的一清二楚。
範一統照舊每日一早進房探望,發現他居然一早就起了身,已經自己穿戴整齊。
“公子怎麽穿上朝服了?難不成您今日要上朝去?”
“不,我去後宮見太後。”
範一統恍然大悟,壓低聲音道:“公子打算動手了?”
應璟笑了笑,“不要說得這麽嚇人,那畢竟是我堂姊。對了,豫州軍權沒有交出去吧?”
範一統搖頭:“沒有,周將軍也還在豫州待命。”
“很好,先不要傳他回都,將權也不要交出去。”應璟披上大氅出門:“走吧。”
後宮之中,太後正在描眉添妝,忽然聽見郭公公進來稟報說寧都侯求見,驚訝的將手裏的簪子都給弄丟了。
“他不是還昏迷未醒嗎?”
“千真萬確啊太後,奴婢親眼瞧見的,寧都侯好端端的在外麵站著呢。”
太後擺擺手:“那就叫他進來吧。”
應璟進了殿內,太後已經就座上方,他如往常一樣行了禮,太後也如往常一樣假意說幾句客套話做開場白,原本一切都沒什麽特別,直到他忽然問了句:“太後覺得微臣該如何處置杜衡?”
太後眼神微微一閃:“好端端的處置他做什麽?畢竟也是我們的表親。”
應璟溫和地笑了笑:“老話說得好,表親親不過堂親,說起來,我與堂姐你才比較親呐。”
太後的臉色不太好看:“你拿腔作調的,想說什麽呢?”
應璟歎了口氣:“堂姐,你要重用杜衡取代我倒也無可厚非,但且不說應家其他人同不同意由姓杜的來掌管應氏,也不該做出這般不知輕重的事來啊。”
太後重重地砸了茶盞:“你倒是說說,哀家哪裏做了不知輕重的事來,叫你敢這般指著鼻子責怪哀家!”
“微臣不敢。”
話是這麽說,應璟卻一點也沒有不敢的樣子,“太後派杜衡去暗算荀紹,挑撥我們關係,這事暫且不提。擅自用懿旨傳召各地藩王聚集豫州,實在有失考量,若是他們和南康王一樣,那豈不是惹火燒身?太後如此行事,依微臣之見,以後隻怕是不能再垂簾聽政了。”
太後氣得騰地站起身來,渾身發抖:“休要胡言!你有何證據證明這些都是哀家做的?有什麽資格不讓本宮垂簾聽政!”
“微臣不僅知道這些是太後所為,還知道是何人慫恿太後所為,證據確鑿自不必說。”他從袖中取出份折子來:“微臣手上有百官的聯名上奏,請求太後撤去垂簾聽政,在後宮頤養天年。”
太後大怒:“來人!”
沒有一絲回應,連郭公公也不在。
直到應璟淡淡叫了句“來人”,殿外才匆忙走入兩個宮女來。
“不長耳力,沒聽見太後在叫你們麽?”
“奴婢該死,寧都侯恕罪。”
太後踉蹌後退幾步,跌坐在軟榻上。
作者有話要說:我想了好多話要說來著,結果凍得我隻想說好冷了,好冷好冷好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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