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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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敬受傷後,魏軍不再主動進攻,處在了被動的位置。
霍江城推斷了一下天氣,認為幾日之後風向改變,對作戰會大有好處,恰好荀紹和應璟的傷勢也可以趁機緩一緩,西北軍遂也沒有急在一時,休整了幾日。
幾日之後,果然天氣大好。魏軍仍舊沒有動作,如今晉軍士氣大振,應璟也犯不著一定要出麵,荀紹便全權接掌了指揮大權,下令周豐容帶兵襲擊魏軍。
周豐容知道她是有意給自己建功,感懷在心,作戰也愈發勇猛。
兩軍列陣,魏軍諸位副將全都出來應戰,獨獨不見拓跋敬。
周豐容戰到一半,心中一動,立馬陣前,忽然大聲道:“我方斥候已探得拓跋敬死訊,今日不見他現身,果然如此!”
魏軍中頓起騷動,幾位副將臉色大變,有幾人忍不住就用鮮卑語喝罵起來,衝上來便要取他性命。
周豐容見他們自亂陣腳,不禁慶幸,難道竟被他說中了?
他一麵領兵抵擋,一麵派人去稟報荀紹。
荀紹收到消息,下令全軍出擊,要拔了魏軍營寨。
雙方廝殺正酣,魏軍陣中忽然衝出一員大將,接連斬了好幾個西北軍。
荀紹仔細看過去,發現那正是拓跋敬,蹙了蹙眉,難道他還想來個出其不意?
眼看魏軍士氣重新高漲,她提了長槍就衝進陣去。
霍江城在後麵看到,哪裏來得及攔她。
荀紹上前先與拓跋敬正麵拚殺了一番,卻見拓跋敬未著鎧甲,隻一身白衣,胸前傷口崩裂,還能見到血漬透出,卻依舊勇猛,煞是懾人。
這無非是激勵士氣的手段罷了,看起來就像是他剛剛從病榻上起來一樣,一是證明自己沒死,二是證明自己不怕死。
荀紹心中琢磨一番,策馬回頭,叫來士兵吩咐了一聲。
不多時,西北軍中豎起白幡,荀紹在陣前高聲道:“魏軍殺了永安公主,折辱我朝天威,凡我晉人,當一雪國恥!三軍將士聽令,隨我衝殺入陣,誅殺魏賊!”
西北軍齊聲呼和,聲震如雷。荀紹自士兵手中接過白布條,縛在額上。眾人見大將軍陣前為國戴孝,心中激憤難平,再看魏軍,胸中殺意湧動自不必說。
拓跋敬冷眼看著,心一橫,率先帶領人馬殺了過去。
西北軍聲勢大壯,殺敵驍勇。荀紹與周豐容盯準了拓跋敬,左右夾擊,其他魏軍將領自然趕來相助,二人隻顧躲避,並不與他們糾纏,彼此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大有不取拓跋敬首級便不罷休的架勢。
拓跋敬且戰且退,到了後方,急急忙忙問道:“援軍為何遲遲未到?”
士兵語氣有些畏縮:“監軍大人說曹國從後方國境殺了過來,朝中認為晉國公主之死是將軍的責任,如今才造成前後夾擊之困,一時爭執不下,援軍便延後了。”
拓跋敬急怒攻心,口中猛地吐了口血,嚇得左右士兵紛紛低頭,不敢多言。他睚眥欲裂,轉頭便朝荀紹衝了過去。
偏不信邪,不過是個黃毛丫頭,差點死在他手裏,有何能耐擋得住他殺入晉國的決心!
“荀將軍,小心!”周豐容與荀紹隔著距離,遠遠見到拓跋敬來勢洶洶便出言提醒。
荀紹微微點頭,槍尖微抬,屏息凝神。
風卷過戰場,盤旋在西北上空,身後就是荀家生息不止的土地,之前有無數親人在這裏拋灑過熱血,一個個倒下去,都沒有讓敵軍踏入國門,她荀紹自然也能守的嚴嚴實實!
應璟站在廊下,側耳聽著城外廝殺之聲,從狂風暴雨一般,最終漸漸平息。
範一統自前院快步走來,麵帶喜色,老遠就喊出聲來:“公子,消息送來了!”
應璟立即轉頭:“如何?”
他方才便聽聞荀紹已經豎起白幡,大有一決生死的意味,已經擔心到現在。
範一統說話時聲音都帶著喜氣:“勝了!荀將軍斬殺了拓跋敬,西北軍直殺入了魏國國境,魏軍已經投降。”
應璟臉上頓時露出笑意:“如此再好不過,準備一下,馬上修書回洛陽,我要為阿紹請功,這下她該能徹底將功折罪了。”
範一統並沒有動彈,遲疑了一下才道:“公子……屬下認為,您還是親自回洛陽去跟陛下說比較好。”
應璟稍稍一頓:“說的也是,是該回去了。”
西北此番大捷,比起以往意義非凡。
魏軍以往在西北氣焰囂張,多次劫掠邊境,擾亂晉國邊境民生,往來商旅更是苦不堪言。在荀紹的父親接手以前,西北軍還時常被魏軍壓製,自他接手,又是魏軍大規模的入侵,戰亂持續了好幾年才平息。
曾經的每一次兩國交戰,都是損失慘重。荀家從門庭繁盛的大世家到如今一人一騎一槍孤守黃沙,其中艱辛已非言語可表。
荀紹如今鎮守西北的經驗,是荀家人一代一代用血肉之軀換回來的。以往每場勝仗,都是在保全,如今她卻直接殺入了魏國本土,後方還與曹國結成了聯盟,大快人心之外,更是叫天下側目。
魏軍自然不會輕易死心,但自此之後,要再動作,卻少不得要瞻前顧後了。
當夜定遠將軍府內,由應璟主持,擺上了慶功宴。
可惜如今還在國喪期間,無法飲酒,荀紹也有傷在身,今晚隻能端著清茶當做美酒品味。好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都很歡快,將她的注意力也轉移了去,也就沒那麽遺憾了。
在場的西北官員都是人精,知道周豐容如何下的台,自然也不敢在寧都侯麵前誇他,於是大夥兒要麽誇別的將領,要麽就都盯緊了荀紹一人誇,將她說的天上有地下無的。
有些則是荀紹和應璟的舊識,因為之前被荀紹凶過,見二人又還是未婚夫妻的身份,自然也不敢多言。
拋開這些小心思來看,這場宴席實在是其樂融融,期間周豐容甚至還以茶代酒敬了應璟,叫荀紹都很意外。
半夜時分,眾人終於紛紛散去,竹秀扶荀紹回去換藥,忍不住低聲埋怨道:“我看你半天了,怎麽就沒理睬過國舅呢?”
荀紹很無辜:“什麽叫不理睬他?”
“哼,你別裝傻,我知道你還在為我的事情生他的氣。你們彼此有情有意,若是因為我而生了嫌隙,我可就慚愧了。”
荀紹這才明白她的意思,忙道:“你別多想,不是你的責任,我與他之間的事我們都明白,無非一念之差罷了。”
竹秀還要再勸她,卻見應璟從廊下走了過來,靈機一動,嚷嚷了句:“我傷口有些疼,你自己找別人給你換藥去吧。”
荀紹眼力比她還好,自然早就看見應璟了,對她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行徑簡直是無語。
應璟見縫插針,撇開範一統自己走了過來,抬手托住荀紹胳膊:“走吧,我扶你回去換藥。”
他和竹秀這般一唱一和,荀紹難免羞赧,掙開胳膊道:“我自己可以走。”
“你腳上的傷不是還沒痊愈?不要逞強。”應璟扶住她,貼在她耳邊低低的補了句:“要麽扶,要麽抱,你自己選。”
荀紹瞪他一眼,幹脆埋頭走路。
應璟在她身邊悶笑,笑著笑著竟生出幾分感慨來:“阿紹,我們好像很久沒有這樣說過話了。”
荀紹冷哼一聲,算是應答。
應璟低頭看著月光下互相依偎的一雙人影,心潮起伏,忽然道:“你我的婚事已經拖得夠久了,如今戰事平定,你立下大功,我會繼續進言,料想陛下不會再追究西北軍責任。既然一切都平定下來,那麽待國喪期過了,你我便成婚吧。”
荀紹知道他遲早會這麽說,之前在病榻上時,她便好幾次都覺得他已經將這話含在了嘴邊。
“我知道你還有顧慮。”應璟見她不做聲,停下腳步,輕輕歎了口氣:“之前我毫無作為,竹秀險些喪命,你如今會遲疑也是人之常情。我也不想說什麽空話,唯有保證今後絕不再發生此類事情,你與你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我今後自當竭盡全力護你周全,護他們無恙。”
荀紹仍舊不做聲,人默默走到了門口,身影一半隱在黑暗裏,一半浸在月光下,看不見神情,也捉摸不透心中所想。
應璟見她始終不給答複,心中難免失落,倒還記掛著她的傷,無奈道:“我先去叫婢女來給你換藥吧。”
腳步剛剛邁出去,卻聽身後的荀紹忽然道:“你以為我隻是擔心我和我親人的安危?”
應璟轉過身,看著她抬頭看著自己,神情在月光下尤為肅穆。
他心思微動,明明看著她橫眉冷目地說著冷冰冰的話,心中卻癢癢麻麻似被羽毛撩撥過了一般,什麽也沒說,隻走過去輕輕擁住了她。
荀紹並未給什麽回應,但應璟似能感覺出她的心意,許久無言,彼此隻覺安寧。直到範一統遠遠地喚了一句:“公子。”
他回過神,鬆開荀紹:“我要動身回洛陽去了。”
荀紹的語氣說不出是嘲諷還是遺憾:“就這麽迫不及待?”
應璟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麽,轉身走上回廊,背影很快融進夜色。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新年快樂!2013年的不順和煩惱都在今天統統丟掉吧!新的一年萬事大吉喲~>w<(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