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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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與良娣素無交情。她會見主子麽?”妙娘有些擔心。

    “會的。”

    據說馮良娣多疑謹慎,那麽她一定會見她。

    她送去東宮的那支釵子並無什麽奇特的地方,隻是恰好是林太子妃生前最喜愛的式樣,這位太子妃喜歡牡丹,喜歡白玉,是人人皆知的事情。牡丹雍容華貴,玉是君子之飾,太子妃活著的時候,那頭梳的一絲不苟的高髻上,一定會戴著朵白玉牡丹。

    而馮良娣,恰好是殺死太子妃的那個人。

    前世在蒲氏的皇後之位被廢去之時,她負責審理蒲氏“謀逆”一案,意外的發現了馮良娣毒殺林太子妃的事。

    當然,這一世魏琢沒有幫林太子妃報仇的意思,就算馮氏以後做了太子妃、做了皇後,魏琢也不會多說什麽。畢竟魏琢不愛管閑事,對這位以端莊聰穎聞名的太子元配也沒多少好感。

    這位林妃……總讓她覺得有些古怪。溫良、得體、識禮……一切形容女人美好的詞都可以用在她身上,這人完美無缺到讓魏琢感到不真實。

    太子也很奇怪,馮良娣也是。

    整個東宮,都仿佛是籠在迷霧中,那裏的每個人,都像是藏在霧裏的蛇。

    =============

    次日魏琢去東宮時,是有些緊張的。

    其實她也是見多了大風大浪的人,但在前往東宮的路上,卻有些惴惴不安。

    她猜不到她要打交道的是什麽樣的人,前世褚淮對太子的評語是:深不可測。

    此人並非皇後親生,也不是長子,卻成了儲君。一直名聲狼藉,卻始終沒有被廢掉。他受命處理政務時冷靜理智,在平定水患、邊民之亂時的表現都可圈可點,然而每當臣子們要誇獎儲君賢明時,他又會做出些驚世之舉,讓人罵他一聲瘋子。

    還好不用和這樣的瘋子直接交流。魏琢心想。

    不過馮良娣作為瘋子的愛妾,估計也好不到哪去。

    她被東宮的人引到了湖畔一處亭榭,在那裏等待馮良娣。在此期間,有侍女為她奉上茶湯、果品,還有侍者專門跪在一旁燒炭、添香。這些人顯然都訓練有素,行動間輕盈靈敏,往往隻需要一個眼神就能辨出主子的意思。

    聽說林妃死後,太子後宅的大小事物便由馮良娣一力操持,從下人這,便可看出馮良娣手腕不凡。

    然而這樣一個人,卻隻是奴婢出身。魏琢記得馮良娣原是林氏家奴。

    魏琢在等候期間,隨意打量著周遭的景致。

    東宮不算奢華,甚至論富麗精巧,還不如汝陰王府;這裏當然也不比天子的皇宮氣派,無論是宮殿樓閣還是園囿山水,規模都偏於小家子氣,且因為多年不曾翻修的緣故,透著久遠的滄桑。

    但魏琢猜太子應當是個風雅的人,因為東宮即便古舊,也無處不別致奇巧。眼下她身在湖邊一處亭榭,亭榭有兩層,既是水榭又是亭台,四周圍著步障垂著絲縵,阻隔住了寒風;從亭內遠遠眺望可見白茫茫的開闊雪景,湖畔早開的臘梅聚成一抹緋雲;亭榭被一條曲折的長廊連接著,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整條長廊漆成了玄黑色,廊簷每隔十步便垂著銅鐸,風過時響聲悅耳,交織可成樂章,長廊兩側柏木深深,前不久下過雪,蒼翠與素白交織,長廊往遠望去,便如同被這翠綠和素白淹沒了一般。

    “良娣到了。”身上染著沉水香的侍女柔聲道。魏琢抬眸,看見遠處石橋上,紅衣麗人款款而來。

    她慢慢走近,麵容一點點的清晰,魏琢忽然坐直了身子,在袖中摸索。

    “主子找什麽?”妙娘問。

    “鏡子。”

    就好比劍客相見,彼此間總殺機湧動,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美人見美人,也會下意識攀比。魏琢看著馮良娣步步走來,恨不得趕緊找個沒人的地方看看自己今日胭脂抹得是不是不夠紅,眉毛是不是描的不夠好。

    即便已年過三十,良娣馮氏仍是不折不扣的美人。她一襲紅裙,宛若雪裏寒梅,烏發綰成高聳螺髻,略飾翠玉兩三枚,然而風情天成,無需矯飾。她眉宇纖細,眼眸狹長,眼角銳利的上挑,但因為她總帶著幾分倦怠懶散,這樣的眉眼在她臉上不顯凶相,隻讓人覺得豔麗勾人,走近時,魏琢發覺她眼波如月下幽潭,晦暗,卻又藏著粼粼華光。

    尋常美人美在皮相,而她卻是媚入骨髓,從石橋至亭榭,一路走來,每一步都仿佛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你就是魏側妃?”她落座,笑著看向魏琢,“東市匆匆一晤,竟沒能認出你來。”

    魏不再盯著茶湯中自己的倒影,抬眸,“昨日失禮,讓良娣見笑了。今日是來致歉的。”

    “道歉的話,我聽了太多了。”馮良娣看著魏琢,“太子與汝陰王乃親兄弟,咱們何需如此客氣,倒是見外了。”

    “太子是儲君又是兄長,汝陰王從不敢對兄長有絲毫不恭。”魏琢道:“汝陰王常在私下裏告訴我們這些女人,千萬恪守臣節,不能對太子有不敬。”

    “既是這樣,我一定要將汝陰王對兄長的這份尊敬告知殿下。兄友弟恭,說來也是佳話。”

    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客套話,寒暄的內容無聊又虛假,若真是十四歲的魏琢在這裏,一定會坐不住,但對三十八歲的魏琢而言,應付一個馮良娣並不算太難。

    最先失去耐心的,果然還是馮良娣。她試探了很久都沒摸清魏琢的意圖,終於忍不住道:“你的歉禮我收了,那天的事我也不願再計較了。你還有什麽想說的?不妨直言。”

    “我……隻是想與馮良娣結交罷了。”

    馮良娣擰了擰眉心,並不相信。

    “京中誰人不知,良娣乃是太子心中所愛。不知有多少人等著巴結良娣,我也不能免俗。想借著這個機會,與良娣結個善緣。”

    “哦?”

    “昨日我命人送來的花釵,良娣可還喜歡?”

    “很漂亮的釵子。”馮良娣答得很生硬。

    “良娣可否將那釵子取來?”

    馮良娣沒說話,比了個手勢示意侍女按魏琢的吩咐照做。

    不多時侍女捧著隻黑檀木匣趨步上前,魏琢打開匣子將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花釵取出,對光細細打量了會,“實不相瞞,這釵子我也很喜歡。這還是宮裏賜下來的,用整塊昆侖白玉雕成。這牡丹花的花瓣枝葉都栩栩如生。”她起身一步步走向馮良娣,“但我願意割愛。”

    “何意?”

    魏琢比馮良娣小了十餘歲,然而當她向馮良娣走來時,馮良娣卻感受到了一種淩人的威儀,這種威儀本該屬於常年位居高處的人,譬如宮裏的林皇後以及曾經的林太子妃。

    馮良娣晃神之際,魏琢坐到了她身側,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牡丹花釵在她指間轉動了下,然後被不容置疑的插在了馮良娣的發上。

    魏琢在良娣耳畔輕聲道:“聽說太子妃生前最愛牡丹了。”

    “可惜她死了。”馮良娣笑容斂去。

    “是啊,死得太突然了。”魏琢頷首,“真可惜。”

    馮良娣豔若朱丹的唇緊緊抿成一線。

    “她無福戴這釵子,可良娣有,不是麽?”魏琢意味深長的笑,“人隻要活著,就有機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怕就怕有人自尋死路。”說完她歉然道:“這話造次了,我這隻是個比方,良娣不必放在心上。良娣日後還是要做夫人甚至是做皇後的人,當然會懂這麽淺顯的道理。”

    “是汝陰王讓你來的,還是別的誰——”酒案底下,馮良娣攥住了魏琢的衣袖。

    “咱們女人湊在一起說幾句話,與男人有什麽關係?良娣收下了我的釵子,那我們就算是朋友了。以後我會時常來叨擾良娣,還望良娣不要嫌我聒噪。我年紀小,身份也不高,許多事還需良娣指點。我指望著太子殿下登基後,良娣能多多照拂我呢。”

    最後幾句話,是魏琢的暗示,意思是她暫時沒有敵意。馮良娣聽懂了弦外之音,鬆了手。

    “好。你以後若有什麽難處,盡管來找我。”馮良娣盯著魏琢的眼睛,道。

    “眼下還真有件煩心事。”魏琢佯作愁態。

    “是什麽?”

    “我有個兄長,本在司隸校尉手下任簿曹從事。可前一陣子他丟了官。我有心想為他覓一份更好的差事,然而……”

    “然而什麽?”

    “太難了。”魏琢說:“我打聽到消息,那個官位上的人,不是輕易可以換動的。陛下很重視他,也重視他的官職。”

    “是個什麽官。”

    “衛尉丞。”魏琢說。

    魏琢不久後告辭,她走後,馮良娣坐在亭中沒動,不知在想什麽。

    “那個汝陰王的側妃,像妖怪一樣。”侍女說。

    “妖怪……”馮良娣看向侍女。

    “她才十多歲呢,在良娣麵前卻從容鎮定得很。”侍女說。馮容令真的殺過不少人,也經曆過不少的事,一般十幾歲的小丫頭,誰能在她麵前談笑自若。

    “我在意的,是她來我這究竟圖什麽,以及……她的造訪到底意味著什麽?殿下不將汝陰王放在眼裏,我卻覺得殿下錯了。那個魏氏,好像知道了不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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